青云舊址的晨霧裹著桃香,在冰棺表面凝成細密的水珠。青嵐盤坐在新生的桃樹下,蒙眼的素絹被露水浸透,右眼新生的太極金瞳透過布料,窺見地脈深處游走的混沌之氣——它們正沿著桃樹根系匯聚,在第三枚花苞內凝成嬰孩的輪廓。
“今日該去南海了。“他摩挲著劍穗上的破布條,阿蘅殘留的氣息如絲線纏繞指尖。自斷龍崖一戰后,這縷氣息便與桃樹根系共生,每到月晦之夜,都能聽見女童在土層下哼唱破碎的歌謠。
冰棺突然傳來異響。青嵐瞬移至棺前,見白璃尾指關節泛著詭異的暗金紋路,那日輕微的顫動已蔓延至整個手掌。當他試圖注入星輝探查時,桃樹根系突然暴長,虬結的根須如牢籠將冰棺封鎖。
“連你也覺得時候未到么?“青嵐撫過震顫的樹干,枝頭花苞發出嬰孩囈語般的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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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濱,咸澀的海風裹挾著腐爛的靈氣。
青嵐赤足踏在褪色的珊瑚礁上,足底太極金紋隨潮汐明滅。三日前,他在桃樹根系中發現半枚青銅鱗片,鱗面蝕刻的星圖指向這片被稱為“歸墟之眼“的海域。此刻正逢百年一遇的大退潮,海底廢墟裸露,隱約可見坍塌的青銅殿宇。
“道友留步!“
沙啞的呼喊從礁石后傳來。青嵐劍指微抬,混沌之氣凝成無形屏障,卻見個跛腳老道踉蹌走來。道人懷中抱著龜甲卦盤,左眼蒙著浸血的麻布,露出的右眼瞳孔竟呈星芒狀——與青嵐的太極金瞳有七分相似。
“老朽等候千年了。“道人顫巍巍遞上龜甲,裂紋恰好拼成第九盞青銅燈的輪廓,“歸墟之眼開,天宗遺禍現。那燈不是救世的藥,是滅世的引啊……“
海浪陡然洶涌,龜甲卦盤騰空而起。青嵐正欲追問,老道身軀突然龜裂,皮下鉆出萬千混沌蛆蟲。礁石群轟然炸裂,九艘雷紋殘舟破浪而出,甲板上立著的正是當初在斷龍崖僥幸逃脫的雷閣紫袍長老!
“青嵐小兒,這尋燈人滋味如何?“紫袍長老獰笑著捏碎手中傀儡符,老道殘軀化作膿血滲入沙地,“第九盞往生燈需以天宗血脈祭煉,你猜我們捉到了誰?“
海面升起百丈水幕,水牢中囚著個白衣女子。她眉心焚心釘已然不見,眼角淚痣卻與白璃如出一轍。更駭人的是,女子懷中抱著個熟睡的嬰孩,那孩子心口的太極胎記正與桃樹花苞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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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舊址,月晦之夜。
桃樹根系瘋狂滋長,穿透冰棺纏繞住白璃的手腕。棺中女子睫毛顫動加劇,唇角溢出混沌黑霧,在虛空凝成八個扭曲的古篆:“魂歸往生,燈滅天宗。“
阿蘅的殘魂從地底浮出,女童虛影比往日凝實許多。她踮腳觸碰冰棺,每根手指都延伸出星輝鎖鏈:“阿兄被騙了……南海那個不是燈……“
桃樹突然劇烈震顫,第三枚花苞轟然炸開。嬰孩的啼哭聲中,青嵐留在樹下的傳訊玉符亮起血光——這是他在南海遭遇伏擊時發出的最后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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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歸墟,戰局已至生死關頭。
青嵐的青銅劍貫穿紫袍長老胸膛,劍身卻被混沌鎖鏈纏住。水牢中的女子突然睜眼,懷中嬰孩化作流光沒入青嵐右眼。太極金瞳瞬間崩裂,劇痛讓他跪倒在腥咸的海水中。
“你以為第九盞燈是器物?“紫袍長老的殘軀在狂笑中融化,“燈芯是你眼中的太極,燈座是那女人的冰棺啊!“
雷紋殘舟同時自爆,混沌之火點燃整片海域。青嵐在火海中看見驚悚真相:九盞青銅燈根本不是什么封印法器,而是天宗七子用來抽取混沌本源的邪器!當年被分食的混沌早已蘇醒,所謂“復活“不過是它借體重生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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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記憶,一朝傾覆。
青嵐的識海被強行拖入往生燈的幻境。他看見自己與阿蘅被綁在祭壇時,天璇背后始終站著第九道黑影;看見白璃在冰棺中的魂魄早已被替換成混沌殘念;甚至看到青云宗覆滅那日,掌門將真正的宗門至寶——半截青銅劍穗——縫入他襁褓時老淚縱橫的臉。
“青嵐……“
熟悉的呼喚穿透幻境。桃樹根系竟突破空間阻隔,在火海中織成星輝甬道。阿蘅的殘魂立在甬道盡頭,女童身軀正被混沌之火焚燒:“阿兄,桃樹才是第九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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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歸墟深處,青銅殿宇轟然坍塌。
青嵐掙破混沌枷鎖,右眼淌下的血淚在海面燃起金焰。他徒手撕開胸膛,將跳動的太極金瞳挖出——那正是第九盞燈的雛形!
“以吾為燈芯,以劫為燈油……“
古老的禁咒自動吟唱,金瞳化作流光沒入桃樹根系。萬里之外的青云舊址,冰棺在轟鳴中升空,白璃的尸身與桃樹融合,枝頭三枚花苞同時綻放。
第一朵花中是阿蘅熟睡的魂魄;
第二朵花內封存著天宗千年罪孽;
第三朵花里,半截青銅劍穗正發出亙古未有的清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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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雷閣余孽在星焰中灰飛煙滅,南海重歸平靜。青嵐拖著殘軀回到青云舊址時,桃樹已高聳入云。白璃的虛影立在樹冠,發梢綴著星屑,足下踏著混沌。
“你終于明白了。“她的聲音重疊著萬千魂靈的回響,“第九盞燈要焚的不是混沌,是人心的貪妄。“
冰棺化作齏粉飄散,其中飛出一枚完整的青銅劍穗。青嵐將其系在新生桃枝上時,聽見土層下傳來阿蘅的輕笑。
西南天際,第九道星軌悄然成型。而在無人察覺的歸墟海底,真正的第九盞青銅燈正滲出暗金液體——燈座上赫然刻著“洪荒天宗“四個古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