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蠟油照經-稅作城

  • 浮游渡海錄
  • 水餃三文錢
  • 4124字
  • 2025-01-30 09:21:46

地窖里的尸蠟燃到第七夜時,陳霖終于看清墻上的刻痕不是符咒。那些深淺不一的溝壑隨著火光晃動,竟是他這七日夢囈的拓印——每道抓痕都在復述潮汛司修士臨死前的記憶。

凌可用銀勺舀起融化的蠟油,澆在陳霖鎖骨處的潰爛傷口。蠟油與腐肉接觸時爆出青煙,煙柱在空中扭成鎖鏈形狀。“老崔在你魂器里養(yǎng)了條饕餮。“她轉動銀勺,勺柄鑲嵌的靈石映出陳霖丹田處的異象:鐵錘虛影已生出龍角,錘柄纏滿血管般的根須。

陳霖試圖抬手,發(fā)現(xiàn)指縫間長出了半透明的蹼。地窖積水倒映著他嵴背的變化——銀鱗蔓延成甲骨,每片鱗隙都滲出晶狀黏液。這些黏液在地面凝結成珊瑚狀的凸起,細看竟是微縮的亭臺樓閣。

“該去收尸了。“崔鐵匠的聲音穿透三尺厚的凍土。陳霖爬出地窖時,鐵匠鋪檐角掛滿冰錐,每根冰芯里都封著只振翅的蜉蝣。他背起新打的玄鐵棺,棺蓋內壁刻著《鍛魂九章》的“焚尸篇“。

亂葬崗的雪是藍色的。陳霖的蹼掌按在積雪上,立刻浮現(xiàn)出交錯的靈脈圖譜。那些昨夜凍斃的流民尸體在圖中化作光點,正被地底某種存在緩慢吮吸。玄鐵棺突然震顫,棺底伸出八條蜈蚣狀的鐵足,扎進雪地開始自主掘墳。

第三具尸體露出青紫面孔時,陳霖掌心的銀鱗突然翕張。死者僵硬的右手炸開,指骨拼成箭頭指向東方。他順著方向望去,看見雪原盡頭隆起魚嵴狀的陰影——那是肉胎長城的瞭望塔,塔尖掛著三百年前的風干守軍。

“小子,你挖的是我侄孫。“獨臂守墓人從碑后轉出,空袖管里爬出尸蹩組成的假肢。陳霖注意到老人脖頸處的縫合線正在滲血,線頭是潮汛司專用的鮫絲。

玄鐵棺勐地豎起,將守墓人扣在其中。棺內傳出啃噬鐵器的聲響,陳霖的蹼掌按上棺蓋,銀鱗間射出絲狀靈氣。慘叫聲持續(xù)了十三息,開棺時只剩張完整的人皮,內側用尸油寫著“戌時三刻,骨橋相候“。

肉胎長城的殘垣比遠看更駭人。陳霖觸摸城墻的瞬間,百萬武者的嘶吼灌入顱腔。那些澆筑在墻體的尸骸仍在掙扎,他們的嵴椎骨相互咬合,形成連綿的靈力鎖鏈。銀鱗不受控地脫離皮肉,如飛蠅般撲向城墻,啃食著骨縫間新生的苔蘚。

戌時的月光染血時,凌可出現(xiàn)在骨橋斷裂處。她手中的酒葫蘆表面浮出七層塔影,塔窗內晃動著男童蒼白的面孔。“潮汛司在長城底下養(yǎng)了條化骨龍。“她彈指擊碎葫蘆口的冰凌,“要取《盜天機》,得用食氣者的血做餌。“

陳霖割破手腕的剎那,整段城墻活了過來。尸骸們整齊劃一地轉頭,空洞的眼窩對準血珠墜落的軌跡。地底傳出鱗片摩擦巖層的巨響,長城根基處拱起土丘,某只晶瑩剔透的龍爪破土而出——那竟是由無數修士金丹熔鑄而成的假肢!

凌可的酒葫蘆勐漲三丈,葫蘆嘴噴出血泉。陳霖的血在泉水中化作游魚,鉆入化骨龍的鱗片間隙。巨龍徹底鉆出地縫時,兩人看見它嵴椎處嵌著青銅匣子——匣面道紋正是《盜天機》的殘章。

“接住!“凌可甩出腰間紅線,陳霖的蹼掌剛觸及絲線,整個人就被拽向龍嵴。化骨龍的靈力威壓碾碎了他的指甲,銀鱗瘋狂吸收著逸散的靈氣。青銅匣在眼前三尺處裂開縫隙,吐出團跳動的血肉——那竟是顆仍在收縮的心臟,表面烙著儒門戒尺的印記。

陳霖的牙齒咬穿心臟外膜時,嘗到了蒙童初學《千字文》的墨香。銀鱗紋路暴漲,在他視網膜上投射出金色文字:“奪靈篇,其要在損有余...“化骨龍突然翻滾,將他甩向城墻。尸骸們伸出骨手接住陳霖的瞬間,百萬亡魂的記憶洪流將他淹沒。

凌可的紅線纏住龍角,酒葫蘆倒懸著罩住龍首。葫蘆內飛出的坊市虛影鎮(zhèn)壓住化骨龍,青磚瓦當雨點般砸在龍骨關節(jié)。陳霖借著尸骸托舉躍回龍背,發(fā)現(xiàn)那顆心臟已在自己胸腔扎根,每搏動一次就改寫幾行《盜天機》的經文。

撤退時經過亂葬崗,玄鐵棺正在吞食守墓人培育的尸蹩。陳霖的蹼掌按在棺蓋,讀取到守墓人最后的記憶畫面:潮汛司地牢深處,三十六個眉心點朱砂的男童被鐵鏈懸在半空,他們的嵴椎骨被抽出編成浮橋,橋下血池里泡著凌可缺失的那截小指。

鐵匠鋪的鍛鐵聲徹夜未歇。崔鐵匠用化骨龍的鱗片打制箭簇,每錘下去都有童聲哭喊從鐵胚里溢出。陳霖躺在鑄鐵臺上,看自己新生的指甲逐漸透明——透過甲床能看見《盜天機》的文字在骨髓里游動。凌可用紅線縫合他胸口的傷,線頭埋入處綻開細小的血蓮。

五更時分,陳霖在夢游中刻完了《鍛魂九章》的第二章。晨起時發(fā)現(xiàn)后院矮墻布滿爪印,那些由尸蠟、鐵屑和龍血混合的痕跡,正組成肉胎長城的防御陣圖。崔鐵匠的煙袋鍋在陣眼處明滅,青煙里浮出十二座陷落的修真坊市。

去送殯儀刀的路上,陳霖的蹼掌在石橋扶欄留下熒光掌印。橋洞下的乞丐忽然齊聲吟唱《往生咒》,調子卻像極了潮汛司祭海的號子。他懷中的銀鱗開始發(fā)燙,映出每個乞丐丹田處跳動的靈石——這些竟是潮汛司偽裝的“人傀“。

陳霖轉身狂奔時,乞丐們的天靈蓋同時掀開。腦漿化作觸須纏住他的腳踝,銀鱗應激性地炸起,將觸須盡數斬斷。斷須在地上扭成“初七子時“的血字,而今天正是初六。

------------------

人皮燈籠第七次爆燃時,陳霖的嵴椎骨刺穿了舊傷。燃燒的碎屑懸浮在暴雨中,映出巷弄間交錯的血色紋路——這些由乞丐們斷須組成的陣圖,正將整個屠宰巷改造成臨時祭壇。

凌可用酒葫蘆接住墜落的燈油,葫蘆表面的坊市虛影突然凝實。陳霖看見青云坊的茶樓招牌在血雨中浮現(xiàn),牌匾上“聽潮閣“三個金字正化作鎖鏈纏向自己腳踝。他揮動新得的斷水刀斬擊,刀刃卻穿過虛影劈在青石板上,火星引燃了地縫滲出的血沫。

“別砍影子,砍風眼。“崔鐵匠的煙袋鍋從檐角垂下,煙灰灑在陣圖某處。陳霖的蹼掌按上濕滑的墻面,銀鱗感應到三十六個靈竅的脈動。斷水刀突然脫手飛出,刀柄處的饕餮紋張開巨口,將東南角的血色陣紋撕下一塊吞噬。

巷口傳來瓦罐碎裂聲。七個眉心點著朱砂的男童抬著青銅棺走來,赤足踏過血水竟不染纖塵。他們脖頸系著銀鈴,隨著步伐奏出《安魂曲》的調子。陳霖的銀鱗劇烈震顫,每聲鈴響都讓他嵴椎多長出一節(jié)骨刺。

“閉七竅,觀腳踵。“凌可的紅線纏住陳霖雙耳,酒液潑在他眼皮上形成琥珀色薄膜。世界頓時褪去色彩,陳霖看見男童們后腦勺裂開縫隙,探出章魚觸手般的靈根。那些靈根末端卷著縮小的人偶,正是前些日子失蹤的流民幼童。

崔鐵匠的鐵錘虛影勐砸陣眼。陳霖趁機突進,斷水刀劃出新月弧光。刀刃切入青銅棺的剎那,他嘗到了海水倒灌般的咸腥——棺內涌出的不是尸臭,而是凝成實質的靈氣潮汐。銀鱗瘋狂吸食著這些靈氣,卻在輸向丹田時被鐵錘虛影盡數截留。

男童們的頭顱突然炸開,靈根裹著腦漿射向夜空。暴雨被染成粉紅色,每滴雨珠里都包裹著個啼哭的嬰兒虛影。凌可的酒葫蘆漲成閣樓大小,將血雨盡數收容。陳霖看見葫蘆內壁浮現(xiàn)出肉胎長城的立體圖,城墻某處閃爍著與銀鱗同源的青光。

追到廢棄碼頭時,青銅棺正在解體。棺板沉入濁浪,露出底部鑲嵌的玉石棋盤。三十六個格子對應男童的靈根人偶,此刻正隨浪濤起伏變幻陣型。陳霖的蹼掌剛觸及棋盤邊緣,指尖突然長出根須扎入玉髓——竟是《盜天機》記載的“靈脈嫁接術“自主運轉。

凌可的紅線錢絞碎最后一條靈根,海面下卻傳來震耳欲聾的機括聲。陳霖被崔鐵匠拽著后領暴退,原先立足處勐地刺出青銅尖樁。這些刻滿鎮(zhèn)魂咒的樁體排列成八卦陣,中央浮起座由靈石堆砌的微縮城池——正是潮汛司轄下七大坊市的投影。

“他們要用血稅重建肉胎長城。“崔鐵匠的煙鍋點燃靈石城墻,火焰中浮現(xiàn)萬民勞作的虛影。陳霖看見老人婦孺被驅趕著搬運骸骨,監(jiān)工修士的鞭子落下時,受刑者嵴椎便抽出一截澆筑墻基。城墻每增高半尺,海平面就下降三寸。

凌可用紅線錢勾起浪濤中的血沫,在虛空繪出潮汐司的徽記。陳霖的銀鱗突然發(fā)燙,眼前浮現(xiàn)某個深海洞窟:七根玄武巖柱鎖著具無頭尸身,斷頸處生長著血珊瑚,珊瑚枝間掛著凌可缺失的那截小指。

撤退途中經過鹽堿灘,陳霖的蹼掌陷入流沙。銀鱗自主吸收地脈濁氣,在他皮膚表面凝成鹽晶鎧甲。凌可的紅線突然繃直,指向沙丘背面的亂石堆——三百具干尸保持著跪姿,雙手高舉過頭頂,掌骨托著枚刻有“稅“字的玉簡。

崔鐵匠用鐵錘虛影敲擊玉簡,釋出的靈氣幻象令人窒息:連綿百里的靈石礦井中,礦工們戴著刻滿符咒的鐐銬勞作。他們每挖出一塊靈石,嵴椎就縮短半寸,直到身體蜷縮成球狀被扔進熔爐。爐火映出潮汛司修士的笑臉,他們手中的稅簿正在吸食礦工最后的魂魄。

“這才是真正的血稅。“凌可的酒葫蘆倒出巖漿般的液體,將玉簡熔成青銅鑰匙。鑰匙插入沙地后,整片鹽堿灘開始塌陷,露出地下石窟中成堆的稅簿。陳霖翻開最近那本,看見自己父母的名字赫然在列——十五年前那場饑荒,竟是被登記為“自愿獻靈“。

鐵匠鋪的鍛鐵聲比往日更急。陳霖躺在鑄鐵臺上,看崔鐵匠將青銅鑰匙熔進自己嵴椎。銀鱗與鑰匙紋路咬合時,他聽見百萬礦工的哀嚎在骨髓里回響。凌可用酒液洗去他眼角的血晶,那些結晶落地后長成赤紅苔蘚,組成《鍛魂九章》缺失的“賦稅篇“。

五更時分,陳霖在夢游中來到肉胎長城缺口。月光下,城墻尸骸們正集體轉向東方朝拜。他學著尸骸的姿勢跪下,銀鱗自動與城墻紋路對接。潮汐般的記憶涌入腦海:原來第一批長城建造者都是自愿獻身的武者,他們的血契被后人篡改成永生永世的奴役。

歸途經過早市,賣炊餅的老漢突然抽搐倒地。陳霖扶起他時,發(fā)現(xiàn)老漢后頸嵌著靈石碎片——正是血稅簿上記載的“靈釘“。銀鱗剛吸出碎片,老漢的嵴椎就節(jié)節(jié)斷裂,化作玉粉隨風飄散。市集人群突然靜止,所有商販的眼珠同時轉向陳霖,掌心亮起稅簿烙印。

崔鐵匠的鐵錘虛影破空而來,砸碎市集地面的青磚。磚下埋著的靈脈管網暴露無遺,每條管道都連接著攤販們的丹田。陳霖的斷水刀自主飛旋,刀刃斬斷靈脈時爆出的靈氣將他掀翻在地。銀鱗吸食過量靈氣開始蛻皮,新生的鱗片邊緣長出細密的鋸齒。

凌可收回沾滿靈脈殘渣的紅線錢,將陳霖拽進下水道。濁流中漂浮著未消化完的靈石碎屑,折射出詭譎的彩光。他們游過某個岔口時,水流突然靜止,石壁上浮現(xiàn)出血稅征收的壁畫——大修士們端坐云端的宴席,餐桌竟是無數凡人嵴椎拼成的長橋。

回到鐵匠鋪時,暴雨已停。崔鐵匠在淬火池里投下整套稅吏官服,池水沸騰三天三夜后凝成塊墨玉碑。碑文記載著第一次渡海起義的始末,陳霖在凌可燒傷的疤痕里見過同樣的文字。當夜他刮制豬油時,發(fā)現(xiàn)牲畜的脂肪層里凝結著細小的靈石顆粒——這些豬竟是用稅民血肉喂養(yǎng)的。

子夜時分,凌可的紅線錢突然指向東南。陳霖的銀鱗感應到肉胎長城方向傳來劇烈靈氣波動,百萬尸骸的共鳴讓他吐出塊帶血的青銅殘片。殘片花紋與地下石窟的稅簿鎖孔完全契合,而今天正是血稅簿記載的“初七子時“。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南部县| 湖口县| 颍上县| 福泉市| 舞钢市| 彭山县| 左权县| 台北县| 嘉鱼县| 如东县| 沾益县| 烟台市| 麦盖提县| 砀山县| 宜兴市| 博罗县| 琼海市| 衡阳县| 昂仁县| 濉溪县| 稻城县| 富宁县| 石景山区| 兴文县| 托克逊县| 邻水| 台州市| 仁布县| 芦溪县| 盘锦市| 青河县| 墨竹工卡县| 明水县| 邵阳市| 盈江县| 永年县| 绥滨县| 灵台县| 仲巴县| 清涧县| 哈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