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然蹲下身時，鎖骨處的舊傷突然抽痛起來。

這是他每逢陰雨天的老毛病。三年前那場意外后，天機閣醫修剖開他胸腔取出血淋淋的異物，卻對傷口殘留的暗金色骨刺束手無策。此刻隔著粗麻衣料，他能摸到那截凸起的硬物正在發燙——像有活物在皮下叩擊。

“昭然，卯時三刻了。”監工老吳的破鑼嗓從甬道盡頭傳來，“今日要清理的是第七渡劫臺。”

青銅燈龕在濕壁上投出畸變的影子。陸昭然抓起玄鐵刷，鐵鏈拖曳聲驚起石縫里一群血蝙蝠。這些靠舔舐修士渡劫殘留物為生的生物，翅膀上長著人臉狀的肉瘤。

第七渡劫臺位于地脈交匯處。陸昭然推開石門時，濃稠的血漿正順著臺沿溝槽緩緩蠕動。三日前在此沖擊洞虛境的某位長老，此刻連道袍碎片都沒剩下，唯有石壁上嵌著半張琉璃化的臉，嘴角凝固著一抹詭笑。

“這次是‘血肉琉璃劫’啊...”他蘸了點血漿在指尖搓揉，黏液中浮現金色光屑——劫塵丹的原料。難怪今晨執事堂突然派發護心散，原來又要“收割”了。

玄鐵刷刮過地面的瞬間，異變陡生。

本該凝固的血漬突然蛇立而起！一條猩紅觸須閃電般纏住陸昭然手腕。鎖骨處的灼痛暴漲，視野里浮現出詭異的灰白色——這是蝕日骨即將蘇醒的征兆。

“滾開！”他本能地咬破舌尖，腥甜味讓觸須痙攣著縮回。地面血泊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瞳孔，所有眼球齊刷刷轉向他左手握著的鐵刷。

“昭然師弟？”石門突然被推開。

陸昭然猛地把左手藏到身后。來人是執事堂首徒周煥，腰間玉牌顯示他已到靈臺境巔峰。在灰白視界里，這位師兄頭頂懸浮著血紅色的“柒”字——那是渡劫倒計時還剩七天。

“師兄安好。”陸昭然低頭行禮，靴底悄悄碾碎了一顆滾落的血眼球。

周煥踢了踢尚未清理的血痂：“聽說你最近常去經閣偷看《劫相錄》？”他突然掐訣，一道窺心咒打入少年眉心，“說！是不是想偷學禁術？”

識海劇痛中，陸昭然瞥見對方袖口露出的墨玉鐲——那是用劫塵丹浸泡過的控魂法器。原來這位“正道楷模”，早被天機閣高層煉成了人傀。

子夜，陸昭然在居所攤開掌心。

白日接觸過血漬的皮膚浮現出暗金色紋路，細看竟是微縮的星圖。這是蝕日骨第一次顯化異象，那些星辰的排布...竟與《劫相錄》中記載的“混沌開目”劫完全相同。

窗外忽然傳來鐘鳴。九長六短，是緊急召集令。當他趕到廣場時，看到三百外門弟子被圈在鎖靈陣中，周煥正在宣讀法旨：

“奉閣主令，明日辰時開啟血傀試煉。凡通過者，賜筑基丹三枚。”

人群騷動起來。誰不知道所謂試煉，就是給內門弟子當活靶子？陸昭然悄悄后退半步，后頸卻撞上冰涼劍鋒——十二名黑袍執事已封鎖所有退路。

周煥的笑容在月光下泛青：“特別是昭然師弟，你被選為‘陣眼’呢。”

鎖骨處的骨刺突然刺入骨髓。在劇痛淹沒神智前，陸昭然看到所有弟子頭頂的倒計時，都變成了鮮紅的“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