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遇服務生端來一碟杏仁酥,說是二少叫送來的。
紀予緋毫不客氣的拈了最上面一塊,咬了一口才答道,“鋆是老爺子后來取的,字是秉堯,寓意一秉至公,堯雨舜風。”
聽聞紀家祖上三代為官,祖父從政,父輩行商,屬名副其實的世家。
只是到了紀鋆這里著實頭疼。
既不從商也不涉證,天天只知道跟在宋訣屁股后面瞎混。
沈今遺沉默幾秒,“......寓意,挺好。”
姜別語氣欠欠,“寓意是挺好,可惜這八個字兒,他跟哪個都沾不上邊兒,還是多金貼切。”
惹的其他三人掩唇偷笑。
“碰!”紀予緋把兩張南風拍的震響,甩了張東風,賭氣道:“我看您也甭叫姜別了,叫姜別吧,別扭的別。”
姜別斜了她一眼。
伸手拿過她面前的糕點,往沈今遺跟前推了推,“上次那家你說太甜了,今兒我讓宋老二換了家,嘗嘗。”
紀予緋意不盡興,“宋老二就改叫宋倔,倔驢的倔。”
說話間視線掃過上家剛打出的三筒,剛準備碰牌,就見姜別搶先一步推到牌墻。
眉梢一揚,瞧著她,語氣依舊欠欠,“不好意思了,紀瞎,我單調三筒。”
“這張牌我盯了三圈!!”
紀予緋伸手掃亂牌陣,忍不住拍桌抗議,“定是你偷看我牌了,這把不作數。”
姜別將手中三筒虛虛一拋,骨牌落在絨布牌桌上的悶響里藏著得意,“那上把欠我的奶茶錢,現在三倍。”
梁音笑著安慰她,“雁回今晚手氣旺的很,不能跟她比,你看我都一把還沒胡過,盡放炮了。”
骨牌碰撞的脆響混著窗外的風聲。
紀予緋嘆了一口氣,“我今晚的手氣可比前男友的心還涼。”
這時,她對家那位始終托腮看牌的女生忽然出聲,“我上周在恒隆門口遇到你前任了。”
她故意拖長了尾音。
紀予緋抓牌的動作頓了頓。
沒有抬頭,只是微微偏了偏腦袋,表示她在聽。
辛瓏染著醉意的眼風在她臉上晃過。
又啜了一口梅子酒,才慢條斯理的把話說完,“摟了個穿貂的,襯衣領口還沾著口紅印。”
尾音帶著幸災樂禍的顫。
紀予緋忽然直起腰。
視線在發財牌面停留半秒,轉手卻抽出張南風扔進牌河,“他上周不是剛結婚嗎?”
骨牌在青綠色絨布上頓出輕響。
姜別垂眼碼牌,閑閑開口道:“早說了那男的眼尾帶鉤,不是安分的主。”
沈今遺自小隨母親在海常長大。
關于京圈的種種,于她而言都像是加密的摩斯電碼,每個音節都敲在認知的盲區里。
所以她們聊天時只安靜的聽著。
忽而聽得姜別所形容,腦中倏地浮現葉二爺的那張臉——眉如遠山橫黛色,眼似秋水結春愁。
面色未動。
茶湯卻在青瓷杯里輕輕晃出漣漪。
辛瓏見怪不怪,“嗐,商業聯姻,又沒感情。”
梁音細眉輕挑,“那林因蘭管不了,林家也沒意見?”
畢竟婚內出軌在哪個圈子都屬于丑聞,叫人看笑話事小,影響家族形象事大。
何況他們才新婚不久。
辛瓏輕嗤,“林振邦前不久可是才領回個私生女,比林因蘭小不了幾個月。”
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梁音忍不住咋舌,“老丈人以身作則,也難怪女婿如此,這樣說起來,林因蘭還怪可憐的。”
室內暖氣氤氳。
氣氛卻因話題變得有些許微妙。
沈今遺茶湯續到三巡時,姜別偏頭問她,“打完這把下樓坐會?”
她本意是跟姜別敘舊,在哪兒都無所謂,看了眼時間,道:“可以,不過我十二點之前要回去。”
現在十點二十分。
聞言,姜別隨手掀了張幺雞,調侃她,“著急趕南瓜馬車?”
“胡了!”
輕飄飄一張牌截斷方才的凝滯。
梁音臉上露著遮不住的笑意,“不容易啊,一晚上終于胡了你一把。”
紀予緋湊過來看牌,“這也能放銃?”
清一色的牌型里孤零零的躺了張紅中,而那張幺雞,分明是對方剛拆了順子的痕跡。
姜別臉不紅心不跳,“嗯,玩太久,眼都看花了。”
辛瓏立刻會意,“聽說樓下剛來幾只小奶狗,去瞧瞧?”
紀予緋卻一反常態,興致淡淡,“不了,姐現在喜歡小狼狗。”
然而硬氣不過數秒。
梁音只是稍微勸了兩句,她就動搖了。
“行吧,不過我是為了陪姐妹,絕對不是為了男人。”
梁音笑意不明,“我懂。”
姜別提前打過電話,因為眾人都是奔著看小奶狗來的,就沒開包廂,選了卡座。
位置正對舞池,視野極好,可以清楚看見臺上舞者因夸張的動作,撩起衣擺時,露出的精瘦腰線。
還有那八塊輪廓分明的腹肌。
惹得紀予緋連連歡呼。
辛瓏附在服務生耳邊交代了幾句,不多時便有人領著七八個年輕男生過來,紀予緋樂不思蜀,招呼著,“都坐都坐。”
沈今遺起初還不太適應,被姜別拉著跟旁邊男生玩了幾把骰子后,也慢慢進了狀態。
低沉的爵士樂混著玻璃杯碰撞的清脆聲響在空氣中交織。
但她酒量不行,幾杯酒下肚,眼神已然迷離,原本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層朦朧的霧氣。
看什么都不太真切。
男生敲了敲她面前潮濕的杯墊提醒,“姐姐,你又輸了。”
聞到對方袖口傳來的濃郁香水味,胃里突然泛起酸澀的灼燒感。
連忙起身,“抱歉,去下洗手間。”
男生旋即也起身,“姐姐,你喝多了,我陪你去。”
沈今遺本能的躲開他的動作,只覺得他身上那股味道愈發刺鼻,伸手在鼻端揮了揮。
“不用,我還沒喝醉,認識路。”
說罷,她踉踉蹌蹌轉身。
隔壁卡座傳來刺耳的笑聲,混著藍調爵士樂里沙啞的薩克斯音,像把鈍刀反復割著她的太陽穴。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般虛浮。
男生到底還是追了上來。
他收起了輕浮的嬉笑,“姐姐別誤會,我叫程駿,京體體育舞蹈系的學生,也是宋哥朋友,他酒吧剛開業還沒招到人,就過來幫忙跳兩天,順便賺點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