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暖陽透過雕花窗欞灑落殿內,朱齊慵懶地倚在椅上小憩。
他腦海中正飛速盤算著今日的計劃:
借著騎射的由頭,暗中接收商輅幫他準備的物資,回宮后便可著手提純那個在后世司空見慣的甜味劑——赤蘚糖醇。
將記憶中的提純步驟又細細推演了一遍后,他放心的站起身來。
“董平!速去準備,孤現下動身去西苑!“
朱齊清亮的童音在殿內回蕩,這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正式出這紫禁城,九歲孩童的身體讓他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雀躍。
他下意識地踮了踮腳尖,隨即又為自己的孩子氣舉動感到好笑。
腦海中,《大明會典》的規制清晰浮現:
皇太子出行當備青羅傘蓋三頂、金瓜鉞斧十二對、響節十六副,隨行人員不下百人。
想到那浩浩蕩蕩的陣仗,朱齊不禁皺眉。
“不必全副鹵簿,按簡儀準備即可!“他特意加重語氣,生怕董平這個愛顯擺的家伙又自作主張。
不多時,一支精簡而不失威儀的隊伍已然列隊待發:
兩名御馬監太監手持鎏金“東宮令旗“在前開道。
四名錦衣衛大漢將軍腰佩繡春刀,背負雕花角弓護衛在側。
八名精壯宦官抬著輕便步輦,朱齊端坐其上,一襲杏黃騎裝外罩織金蟒紋軟甲,稚嫩的面容上卻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氣度。
董平小跑著跟在輦旁,不時偷瞄自家主子。
他總覺得最近太子殿下有些不同——那雙本該稚氣未脫的眼睛里,時常閃爍著超越年齡的睿智光芒。
——紫禁城內雖有武英殿、箭亭等開闊場地,但宮禁森嚴,嚴禁跑馬。
縱使是太子,亦不可違制。
因此,騎射訓練只能移步西苑(今Z南海北側)。
整支隊伍穿過西華門,不多時便抵達西苑。
此處原是元代太液池的一部分,景泰年間辟為皇家演武場,四周古柏森森,靶場、馬道一應俱全。
今日的騎射教官,正是毅勇營統領范廣。
——此人身長八尺,面如重棗,乃京師保衛戰中的猛將,曾單騎沖陣,令瓦剌騎兵聞風喪膽。
后因直言彈劾石亨部下貪縱,遭貶謫至毅勇營。
景泰帝本有意擢升他為錦衣衛指揮使,執掌詔獄、稽查百官,但深思之下,又覺不妥。
范廣雖勇猛無比,沖鋒陷陣無人能及,可若要他統轄密探、周旋朝堂,卻未必有商輅更加得心應手。
最終,景泰帝決定將他留在軍中,專司毅勇營操練,并特意選他教授太子騎射武藝。
畢竟,能得這樣一位忠勇無雙的猛將親自指點,太子的武備修習,自然不容輕忽。
“末將范廣,參見太子殿下!“
如雷的嗓音讓朱齊回過神來。
只見一位魁梧將領單膝跪地,此人面如重棗,短須虎目,正是京師保衛戰中單騎破敵的猛將范廣。
“范將軍請起。”
朱齊從步輦上直接跳下,這個動作又引得范廣眉頭微皺——九歲的太子這般活潑,待會兒可別傷著自己。
“殿下,請試弓。”
范廣雙手奉上一張特制的小弓,弓身不過二尺,顯然是專門為孩童準備的。
“主子今天不會又要找借口不練吧?不過,這么小的弓箭實在……”
董平偷瞄著那玩具似的短弓,腮幫子一鼓,險些笑出聲來。
不料牽動早上被揍得青紫的眼角,頓時疼得倒抽涼氣。
若是從前,朱齊早一腳踹過去了。
不過此時的他充滿了新鮮感,渾不在意。
況且他兩世為人,本就不以武力擅長。
可在接過小弓的瞬間,朱齊猛然渾身一顫——腦中一陣發麻,隱隱還有刺痛感傳來。
這——不就是預警發動前的感覺嗎?
“又來預警?又有哪個賊人要害我!”
朱齊心中頓生警覺。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一片黑暗,幾個猩紅大字格外刺目:
“躲過三次危機,您額外獲得弓箭類能力。”
還沒來得理解,腦中畫面開始加載。
一個碩大無比的箭靶影像在腦海中清晰呈現。
朱齊不禁覺得有些熟悉——這不就是眼前三十步外那個標靶嘛!
“難道還需要身為皇太子的我上陣殺敵?”
逐漸理解這個能力的他,緩緩睜開眼睛,卻在心中暗自吐槽,
“這得到了什么地步?”
不過,他還是試著拉了拉這張小弓。
“吱呀——“
令人驚訝的是,這張需要尋常孩童雙手才能勉強拉開的小弓,在他手中竟如玩具般被輕松拉滿!
“殿下天生好臂力!”
范廣忍不住贊嘆,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他自幼力大無窮,卻也清楚記得自己九歲時絕無這般臂力。
董平也從方才疼痛中緩解過來,帶著戲謔語氣道:“殿下不如換把大的!”
受董平影響,一旁與太子相熟的江昊等侍衛也跟著起哄道:
“請殿下換把大的!”
搞得太子朱齊豪氣頓生:“換!”
范廣遲疑片刻,還是命人取來一張標準開元弓。
他小心叮囑:“此弓需三石之力,殿下若覺吃力……”
話音未落,只見朱齊深吸一口氣,細瘦的手臂上青筋微現,竟再次將弓拉至滿月!
眾人這才注意到,這張弓幾乎都與太子身高相仿。
“嘶……”
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時起彼伏。
“啊……這決計不可能!”
范廣死死盯著太子那雙看似纖弱的手臂,前些日子那個總是逃避練習的少年,竟能輕松駕馭這張三石之弓?
莫非太子暗中藏拙?
縱使他半生戎馬,見識過蒙古力士挽弓射雕的驚人膂力,也從未見過九歲孩童擁有如此駭人的神力。
董平、江昊幾人更是心頭震驚無比!
“昨日去洗劫尚膳監時,太子分明抬不起這半扇羊,如今只過了一夜而已,怎會擁有如此神力!”
江昊不自覺地抬手按住太陽穴,生怕自己是染上風寒,才出了如此幻覺。
董平呆滯的目光在太子和那張弓之間來回游移,仿佛在確認眼前這一切的真實性。
當然,莫說是在場的幾位,諒是見多識廣的朱齊,也是第一次體驗這視頻預警的魔力。
“嗡——”
弓弦回彈的震顫聲在空氣中久久回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范廣不愧是久經沙場的猛將,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伸手從箭囊中取出一支利箭。
但轉念一想,皇太子在場,萬一這利箭無眼……
想到這他又謹慎地放了回去,轉而取出一支特制的無頭箭矢。
““殿下請看仔細了!”范廣的聲音渾厚有力,卻又帶著幾分難得的溫和,
“末將這就為殿下演示射箭之法,若有什么不明白之處,殿下盡管發問。”
有些人適合上陣殺敵,但不適合指教練習,但范廣這位沙場老將確實是個難得的良師。
只見他將每個動作都刻意放慢,如同在教導一個初學弓箭的稚童。
他寬厚的手掌穩穩握住弓身,粗壯的手指輕輕扣住箭尾,每一個細微的調整都做得一絲不茍。
“首先,站姿要穩如青松。”
范廣雙腳微分,如山岳般巋然不動,“其次,搭箭要準。”
他將箭尾精準地卡在弦上,動作輕柔得如同在對待一件珍寶。
隨著他粗壯的手臂緩緩后拉,強弓漸漸彎如滿月。
范廣刻意保持著這個姿勢,好讓朱齊看清每一個細節:“拉弦時要用腰背之力,不可單靠手臂。”
“嗖!”
箭矢破空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只見那支無頭箭不偏不倚,正中三十步外靶心的紅點,雖無鐵簇破革之力,卻在強勁的弓勢下硬生生刺進靶心紅點寸余,箭尾震顫不止。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卻又將每個關鍵要領展現得淋漓盡致。
“好!”
朱齊不禁脫口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