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陳太太就梳洗了侯在了院里，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候著自己娘家人的到來。

趙嫦曦心里也歡喜的很，雖然不知道都有誰來，可她想著自己已經(jīng)及笄，在京城這些年自己也算出息，自己的親娘沒準也會同趙家的人一道來的。

“太太！太太！來了！老太太他們來了！”

隨著劉媽媽的一聲招呼，一行人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為首的就是趙老太太了，眉眼之間與陳太太相似，只是眼里滿是精明。

趙老太太也是許久不見女兒了，看見陳太太小跑著出來迎，也是十分動容，直呼“我的兒啊。”

同行而來的還有一位婦人與一位姑娘，劉媽媽與趙嫦曦說過，趙家有一位嫡長子最得趙老太太喜愛，孫子輩中也是這位嫡長子的女兒最得臉，老太太去哪都帶著。想來同行的就是趙家大太太母女倆。

趙嫦曦上前行禮，“外祖母。”

趙老太太止了淚，看向趙嫦曦，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而后定定地看著趙嫦曦的臉，感慨道，“嫦曦已經(jīng)這么大了。”

趙太太也走上前來，趙老太太介紹道，“你舅舅與外祖有要事脫不開身來不了。也就你大舅母與你茈芯姐姐陪著，快來見過吧。”

趙茈芯緩緩行禮，她與趙太太長得很像，臉圓圓的，一雙眼睛也是圓圓的，微笑時臉頰處有著倆酒窩，看著就喜人。

“見過大舅母，見過姐姐。”

“妹妹有禮。”

“一路辛苦，母親阿嫂可別在門口站著，進屋喝茶歇歇腳。”

陳太太自嫁進了陳家，就沒有歸家過，最是想念家的味道。趙老太太此行自然帶上了那些好東西，多數(shù)是陳太太喜歡的一些江南糕點，還有一些江南的小玩意兒。

思念之情絮叨夠了也該說正事了。

趙老太太聽見陳太太說趙嫦曦還未定下及笄入族譜的事有些詫異，語氣中似乎有些不滿，“這種事情也值得費心思量嗎？孩子不懂，你也糊涂了？”

陳太太面色一滯，倒也不是被趙老太太責備而難堪，只是這么些年，她總是想隨著趙嫦曦的意思才行，而且她私心也不想趙嫦曦入趙家族譜，“總要聽聽孩子的意思，若她不愿意也不好逼迫的。”

趙老太太冷哼一聲，“聽孩子的意思？那孽畜的事情還不叫你長記性？做長輩的只要多籌劃的。若不是我替你思量，你如今能有這日子？”

趙老太太看向趙嫦曦，這個外孫女與自己沒有什么感情，只看如今一副嬌滴滴的樣子，只怕也是同趙嫦曦親娘一般的。趙老太太越想越氣，對著趙嫦曦說話的口氣也十分兇狠。

“你姨母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你在京城也見過許多世面，家族興旺何等重要！族譜一事上你姨母糊涂就算了，你呢？到底是豬油糊了心一時糊涂，還是和你娘一樣是個蠢貨？我遠道而來不是來看你們生氣，我是要我們趙家的姑娘在京城有一席之地，可不是陳家！”

提及自己親娘，趙嫦曦也是紅了眼，她不明白為何外祖母要這么說自己的女兒。

陳太太上前將趙嫦曦環(huán)在懷里，“母親，都是舊事，你還拿來說嘴做什么？妹妹將嫦曦托付給我只是為了叫她順心地過了這一輩子。我們姊妹為了家里，已經(jīng)是被困住了。總不好讓孩子還要被困著，說句心里話，我是想著讓嫦曦做我的孩子的。”

趙老太太更來氣了，“你的孩子？她在你身邊這么些年就是你的孩子了？我只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你什么也沒同她講過。女兒啊，不見風浪一味嬌養(yǎng)的孩子難成氣候，你和該早些讓她明白自己到底在這兒世上到底干什么來的，又憑什么在陳家這個福窩！還是說你自己也忘了，你為何要嫁到陳家來？你也想同那個孽畜一樣，和家里撕破臉不成？”

趙嫦曦抬頭看著陳太太，她從不問自己親娘的事，陳太太也不和她說，這好像成了二人的默契。

只是趙老太太如今的樣子到讓趙嫦曦有些好奇自己的娘親到底怎么了，為何趙老太太提及時如此生氣。

趙茈芯眼看屋里要吵起來，忙上前安撫起趙老太太，“祖母，來時你就記掛著姨母的身子，有一籮筐的話要說，不好因為這件事耽擱了你與姨母敘舊。再來有些事要慢慢說清利弊，不好急于一時。我與嫦曦妹妹年歲相當，不如叫我與她言語言語，兩廂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再來商量也好。總不能兩家頭一次見面就在院里爭個不停，別叫陳家其他人看笑話。”

到底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又顧及在陳家，不好丟了人的，趙老太太隨了趙茈芯的意思，陳太太也輕拍趙嫦曦的背，示意她先出去。

進了趙嫦曦的屋子，趙茈芯就四處打量著。趙嫦曦的屋子雖不及安和的豪華，到底陳太太也從不短缺她什么，一應用度與陳家姐妹也無異，房間里也不是多寒磣。

轉(zhuǎn)了會兒，趙茈芯坐在圓桌邊上，云菱已經(jīng)奉了茶來。

“你心里有著許多疑問是不是？”，趙茈芯開門見山，她是趙家嫡長子的女兒，家里許多事她都知道。即使秘事，趙茈芯在趙老太太身邊伺候那么久多少都知道。

“茈芯姐姐能為我解惑？”

“我能。”，趙茈芯看了看守在一邊的云菱，趙嫦曦明白了她的意思。

待女使婆子都出去了，屋里只有她們二人，便沒有什么要藏著掖著。

“你可以問了。”

“你可知道我娘在哪兒？”

趙茈芯一愣，她沒想到趙嫦曦會問這件事，“我以為你會問為何趙家不待見你娘呢。”

趙嫦曦自然好奇，不過相較于此事，她更想知道自己的娘在哪兒，這么些年她想不到自己的親娘有何處可去，只能想到趙家，“那是趙家與我娘的事，我知道與不知道都不要緊。”

“我只知道她瘋了。”，趙茈芯說得漫不經(jīng)心仿佛在說一個陌生人的事，明明趙嫦曦的娘也是她的姨母，“她曾經(jīng)回過趙家，瘋了以后就自己跑了出去，沒人知道她的去向。”

“不可能。”，趙嫦曦不信，明明二人分離時，她娘都是好的，怎么會瘋，還是回過趙家后瘋了，“她是趙家的女兒，回了自己的家怎么還能瘋呢？”

“這便是她和趙家的往事了。”

“那便說說這往事，說說為何我娘回了趙家會瘋。”

“曾經(jīng)我也在陳家住過，不過因為我父親舍不得我，就把我接回了江南。”

“這與我娘的事有何關系？”

“趙家是皇商，我靠著父親的憐愛不必被算計，可其他趙家的女兒就不成了，姨母與你娘就沒有祖父的憐愛。趙家的姑娘自幼就被教導只能與對趙家有益處的人聯(lián)姻，或者退一步賭一把接濟家道中落貧困的書生，待他飛黃騰達照顧趙家。你在陳家這么多年，就沒想過為何姨夫，一位天子門生會沒有妾室？當真是與姨母伉儷情深嗎？這不過是他接受趙家資助立下的誓言。”

“所以，我娘也是…”

“不，她不是。因為姨母嫁入了陳家，姨夫又很爭氣。她以為有了姨母，自己可以擺脫命運，她不顧家中反對，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拋下一切，不顧名聲與人私奔，還有了你。只是她命不好，你才出生就成了寡婦，她不愿帶你回趙家，就找了姨母，讓你在陳家有口飯吃。”

趙嫦曦覺得自己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她忽而明白為何她的娘叫她要出人頭地，不過是怕她步入所有趙家女兒的命運。

“她又是何時回趙家的？”

“約莫幾年前吧。她和你長得很像，可是這么些年大抵是吃了苦的。我見到她時，她病的瘦的都脫了相。養(yǎng)了一段時間后，她身子好了許多。本就是十里八鄉(xiāng)不可多得的美人，即使曾經(jīng)出了那檔子事，如今回了趙家，到底也是有人惦記。”

趙嫦曦拍桌而起，臉上滿是不可置信，“所以，趙家還是要用她換取利益？她病了也不能放過嗎？”

“我說了，趙家的女兒從來由不得自己。”

“嫦曦，你只有姨母，可是姨母到底要顧著陳家的，你日后就只能聽從家族的安排同一個不認識的人成婚。”，趙茈芯緊握住趙嫦曦的手，“祖母今日生氣，就是因為姨母為了你有了旁的打算，你當真不入趙家族譜，如何被趙家掌控？若是你娘在，她必然也不會叫你做趙家的女兒。”

趙嫦曦靜了三分，她看著眼前的趙茈芯，分明是頭一回見面，卻說出這么多為了她的話，“姐姐方才說，小時候也來陳家住過？既然舅父怕你吃苦，那當初送你來的又是誰？”

“是祖母。”

趙嫦曦面上不顯，內(nèi)心已經(jīng)驚濤駭浪。趙老太太最疼愛的孫女也曾經(jīng)被送來京城，所以她這么些年能如此風平浪靜地住在陳家，也是因為趙家默認趙嫦曦是他們留在京城，鞏固趙家的棋子。

“我與你說這么多，你必然懂得其中的意思。姨母想要的，你娘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你認祖歸宗，做趙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