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還綿的雙手因為過于用力而開始顫抖。

她的眼睛直直盯著楚妄生，瞳孔急劇縮小，赤色的瞳孔里全是楚妄生那張令她恨之入骨的面龐。

“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她忍無可忍，全身發抖，身形一閃使出全身力氣朝楚妄生抓去，直取楚妄生咽喉。

楚妄生還是那副悲憫的表情，他不慌不忙，手里再次亮起那道能夠讓宿還綿昏迷的白光。

“還綿，冷靜下來，我們可以好好說話嗎？”

宿還綿咬牙切齒，拼命掙扎，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滿心憤怒和殺意無處發泄。

為什么楚妄生手里的白光竟如此克制她！窺星鏡心魔的真實實力都不及他一成！

但那又如何！虛假的楚妄生她既殺得，真實的如何殺不得？！

只要能夠變強，變得更強，強到可以輕而易舉掙脫他的手段，強到親自送他下地獄！

“看來，你近來有機遇。”楚妄生驚訝地看著還沒有昏迷過去的宿還綿，緩緩靠近。

“還綿，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楚妄生滿臉憂慮，好似真心在為宿還綿考慮。

他溫柔笑笑，目光牢牢鎖在宿還綿身上，“還綿，我不想傷害你，我……”

“你什么你，你這個不守男德的老男人，離小綿兒遠點！”

常昭彌突然閃現，踢在楚妄生肩頭，抱起宿還綿，將兩人的距離迅速拉開。

他雙手迅速結印，一道道粗如小兒手臂的黑蛇從大殿角落迸發而出，直刺楚妄生而去。

楚妄生雖即使躲避，但還是被擦過臉側，面部流血，被打得節節敗退，頗有些狼狽不堪。

“肅靜——”

江容世抬手，鎮壓領域展開，一力破萬法，阻擋兩人幾乎是單方面碾壓的戰斗。

他一開口，字字如千鈞如巨石，沉甸甸砸在在場所有人的心尖，讓呼吸都不由自主凝重起來。

他在常昭彌所在的審判臺上升起一圈銀色符文，黑蛇被鎖住，不斷沖撞內壁。

“審判領域不可造次。楚宗主，既已耽誤時辰，切莫再虛耗光陰，即刻入座罷。”

楚妄生深呼吸，將自己的目光從宿還綿身上撕下來，開始整理自己的儀容。

待齊整后，朝江容世拱手，便走到主臺上屬于自己的位置。

“妄生哥哥，你終于來了，等你好久了呢。”花綺羅笑顏如花。

楚妄生點頭，“樂仙子，自上次一別已有許久未見，此番重逢，較往昔更添姿色。”

花綺羅被他哄得笑起來，花枝亂顫，“不過妄生哥哥眼底倒是青黑一片。”

楚妄生臉色稍變，“概因近日思念成疾，夜不能寐。”

“你與那宿還綿之間的恩怨，似是不小。”江容世似是無意般開口。

楚妄生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暗色。

“我與她曾是天作之合，心意相通，只是后來她遭遇不測，遺忘往昔情事。我只愿能夠重新喚醒她曾經對我的愛意，再續前緣。”

江容世眸光如炬，輕輕掃過去，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原來如此。”

此時的宿還綿渾身無力躺在常昭彌懷里，發絲凌亂，緊咬唇瓣。

破碎而美麗。

站在浮空銅秤前的聞人悲相眼中閃過不忍，但還是開口：“此石乃數萬年前神尊補天之石，具天道效力，可辨別受審之人虛實。”

他指的是墜在青銅秤另一側的彩石，此時圓盤高而彩石低。

“同等重量，說明受審人所說為實。重于彩石，則說明受審人所說為虛。”

“若有半句虛假，心臟瞬間爆裂，五臟六腑俱碎，魂飛魄散，形神俱滅。”

“宿還綿，以你之心向天道發誓，接下來你所說的一切，句句屬實，均無戲言。”

宿還綿沒有任何反應，閉目發抖，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

“小綿兒。”常昭彌把她箍在懷里，手指輕輕抵開她的牙齒，任由她咬在自己的指骨上。

宿還綿將他的手咬出了血，鮮血流進她口中，讓她神智清楚一些。

她下意識地想要吐出那只手指，可手指的主人卻一直固執地往她牙齒底下塞。

且一直在重復聒噪的話。

“小綿兒一定會殺了他，小綿兒是天才。”

“別咬自己，別恨自己，可以咬我。”

“我不怕疼，但我怕你疼。”

她越來越煩躁，神智隨著血液的進補，越發清晰，也聽見了聞人悲相的話。

聞人悲相再次重復，威壓盡顯，“宿還綿，以你之心向天道起誓。”

心？嗤。

她哪里來的心？早在亂葬崗重生時，她的心便不知何處去了。

宿還綿心中惡意橫生，無處發泄，只能更加用力地朝手指咬下。

反正這人愿意如此裝模作樣接近她，甚至不惜奉獻至此，肯定是要在她身上獲得什么！

像宿家，像楚妄生，像玄咒宗里的很多人一樣。

與其被傷害后無力報仇，不如現在就提前討要一點回來！

聞人悲相眉頭微皺，以為宿還綿不愿意，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他輕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便由我來親自取，讓天道辨別吧。”

說罷，他抬起枯燥卻有力的手，掌心浮起的微光朝宿還綿心口探去。

然而，當那股光觸及到宿還綿心口時，卻仿佛探入了虛空。

他臉色驟變，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宿還綿，“你竟是……無心之人？！”

一時間，場地內氣氛凝滯，眾人皆驚。

站在階梯最前面的虎耳大漢滿臉的不可置信，“這怎可能？人若無心，真能存活于世？”

長須老者顫巍巍道：“這絕非尋常，像是邪祟……”

“我就說她那些綠色的指甲不對勁！絕非正道！幸好發現得早！”

江容世再次看向楚妄生，“這便是楚宗主所說的不測？”

楚妄生低頭，“嗯，不便多言，此乃我心中一大痛處。”

江容世聽著底下幾乎一邊倒的議論聲，再看看一言不發的宿還綿，眼中露出興味。

竟是咒傀人偶么。

“她無心，我有心。”

常昭彌突然開口，聲音朗朗，響徹整個大殿。

眾人驚愕看去，一顆裹挾著半透明黑色絲線的心臟緩緩出現在銅秤圓盤上。

“我以我心，對天道發誓，她若有假，我愿受一切天罰，魂飛魄散。”

“砰砰——砰砰——！”

心跳聲沉穩有力，穩穩放置在銅秤圓盤一側。

圓盤緩緩回正，最后左右兩邊同等高度。

——說明常昭彌所言句句發自內心，且受天道印證。

宿還綿猛然抬頭，朝常昭彌看去。

卻撞進他燦爛如春花的眼里。

“信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