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好消息，李木當即心里一喜：

“那太好了！清姐你真厲害！”

“別高興太早。”

顧清打斷李木：

“合同還沒簽呢。”

“人家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必須看到專利授權原件，還要求必須你本人或者有法律效力的代理人簽字。”

“你什么時候能飛過來一趟？”

“機票食宿我給你安排。”

李木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他抬眼看了看父親。

李建國雖然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飛過來”“簽字”這幾個詞還是鉆進了耳朵，臉色立刻變了。

李木也有些頭大：“我這邊……論壇還沒完……”

顧清突然提議：“那不如讓叔叔來了一趟？”

“我爸？”

李木瞠目結舌。

讓父親代表自己跑去深圳簽一個他根本看不懂的合同？

簡直天方夜譚！

何況，父親對顧清那種“社會上的精神小妹”的偏見根深蒂固。

豈不更麻煩？！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只有細微的電流嘶嘶聲。

李木幾乎能想象到顧清蹙起秀眉的樣子。

忽然，顧清的聲音再次響起，壓得更低了些，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力度：

“李木，你這樣跟叔叔說——”

她頓了頓，清晰地，一字一句道：

“廠家看了我帶去的樣品和專利文件，很滿意，直接拍了板。”

“首批訂單，三十萬件。”

“第一年的專利使用費近百萬！”

“我相信叔叔一定會從大局考慮的。”

李木猛地吸了一口涼氣，手指死死摳住老舊電話機冰涼的聽筒。

電話那頭，顧清的聲音繼續傳來，平靜無波，卻帶著炸雷般的效果：

“定金，百分之十，已經準備打到咱們賬戶上了。”

“讓叔叔，代表你，趕緊過來簽合同。”

賓館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

只剩下電話聽筒里傳出的、顧清那句清晰無比的話，帶著南方深圳特有的潮濕熱浪般的沖擊力。

穿透千里電話線，砸進這間充斥著北方寒意的舊房間里。

“三……三十萬件？”

“近百萬專利費！”

李木聲音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擠出一點氣音。

感覺自己手指把電話聽筒攥得發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床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是父親李建國猛地站起身，那雙穿著新皮鞋的腳定在地板上，像釘在了那里。

盡管聽不清具體內容。

但兒子臉上那見了鬼似的震驚，和嘴里蹦出的天文數字，讓李建國渾身肌肉都繃緊了。

他警惕地瞪著李木，又狐疑地掃了一眼那部咝咝作響的電話機。

“對，三十萬件。定金今天就能到賬。”

“萬能充這個項目很吃香，幾乎所有代工廠都有想法合作！”

顧清的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李木耳膜上，震得腦仁嗡嗡響：

“這還是最有實力的一家，后面還有一堆工廠等著呢。”

“而且，有了這筆錢，咱們聯合辦廠的方案也能很快實施了！”

“所以，我們必須最快速度簽合同，把訂單落定。”

“時間不等人啊。”

巨大的、不真實的狂喜像海嘯一樣撲上來，瞬間淹沒了李木。

三十萬件！

近百萬專利費！

那得是多大的市場空間啊！

等聯合辦廠再敲定，又能賺多少錢？！

李木腦子里飛快地閃過一些模糊的數字，但立刻就被更現實的恐慌壓了下去——錢！

定金！

今天就能到賬！

李木喉嚨發干，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壓低聲音對著話筒：

“清姐……這，我要跟我爸商量下……他不一定愿意去。”

李木瞥了一眼父親那山雨欲來的臉色，后面的話噎在了喉嚨里。

電話那頭，顧清似乎極輕地嘆了口氣，像是早料到會如此。

顧清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聽著，這是正規的商業合作，不是過家家。”

“合同必須簽，但簽字的只能說你本人，或者監護人！”

“你是未成年人，你的專利實施許可，可以由你的法定監護人代為簽署，法律上是完全有效的。”

顧清語速快而清晰：

“一定要想辦法讓叔叔過來。”

“你告訴叔叔，廠家看重的是專利本身，是我們展示的樣品和市場前景，但規矩是規矩，流程是流程，必須白紙黑字簽下來才算數。”

“今天這筆定金，只是誠意，合同簽不好，人家隨時能收回。”

讓老李去？

李木心臟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又看向父親。

李建國正抱著胳膊，眉頭擰得死緊，那眼神分明在說：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這能行嗎？

老李那個固執的脾氣，對顧清又是那種看法……

可是，顧清說的又有道理，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

而且，讓老李去親眼看看，看看顧清不是在胡鬧，看看那些真金白銀的訂單，是不是就能……緩和兩人關系？

改變老李對顧清的刻板印象？！

一個模糊的、一箭雙雕的念頭在李木混亂的腦海里迅速閃過。

李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些，盡管心跳快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好，清姐，我……跟我爸說。”

“你……把律師的聯系方式，還有工廠的具體信息再跟我說一遍。”

李木手忙腳亂地從床頭柜上抓過一支圓珠筆和賓館的便簽紙。

手指微微發抖地記下顧清報出的名字、電話、地址。

每一個字都像是烙鐵，燙在他的意識里。

“盡快。我可以幫訂最早的航班。”

顧清最后叮囑道，語氣不容置疑：

“到了深圳機場，打我電話，我去接叔叔。”

咔噠一聲，電話掛斷了。

忙音嘟嘟地響起來，在突然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李木慢慢地、慢慢地把聽筒放回電話機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抬起頭，迎上父親探究、懷疑、又帶著強烈不安的目光。

那目光像實質一樣壓在李木身上。

“誰的電話？”

“什么三十萬件？近百萬？！她又要攛掇你干什么？”

李建國的問題連珠炮似的砸過來，聲音沉沉的。

李木嘴角抽了抽，刻板印象害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