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你的早餐！”

突然，一個清脆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是隔壁不遠賣早餐的攤主女兒。

她拎著豆漿和煎餅果子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紫色眼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喲，今天人這么多啊！”

女孩大大咧咧的，典型非主流。

穿著破洞牛仔褲和拉胯衛衣，頭發染成夸張的粉紫色，耳朵上至少打了五個耳洞。

看的李建國直皺眉。

這身打扮在機械廠足夠被安全員趕出大門三次。

“胖子，還不趕緊付錢？”

李木拼命給王浩使眼色。

“奧奧！”

王浩快速付完錢，把非主流請了出去。

不過他完全沒領會李木的意思，反而回過身，熱情地跟李建國打招呼：

“伯父您坐這兒，我剛買的煎餅果子分您一半！”

李建國無語的被按在一個豆袋沙發上，手里突然多了半份煎餅。

他終于忍不住了，開始埋怨：

“你們這連個正經檔案柜都沒有？財務單據放哪兒？”

“都在Excel里啊。”

王浩眨巴著憨厚的眼珠子：

“什么一顆賽爾？”

“就是電子表格。”

李木趕緊解釋：

“所有文件都電子化存儲，不用紙質檔案。”

李建國剛要反駁，一個戴眼鏡的瘦弱男孩怯生生地推門進來：

“木哥，浩哥，早......早上好。”

“這是我們客服小張。”

李木介紹道：

“爸，您先坐會兒，我處理下工作。”

李建國眼睜睜看著三個年輕人各自坐下，戴上耳機開始敲鍵盤，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辦公室里很快只剩下鍵盤敲擊聲和王浩時不時哼唱的流行歌曲。

老李悄悄站起來，走到兒子身后。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讓他頭暈目眩，倒是右下角不斷跳出的QQ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上班時間還能聊天？”

李建國指著屏幕。

“啊，那是合作伙伴。”

李木頭也不回，“我們在談廣告位的事。”

李建國又踱到王浩身后。

這胖子居然在玩蜘蛛紙牌！

他剛要發作，卻注意到王浩另一只手同時在Excel表格里快速輸入數據。

“雙線操作，效率翻倍～”

王浩察覺到背后的視線，轉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李建國悻悻地回到豆袋沙發前，發現怎么也坐不優雅，最后還是選擇站著。

他的目光落在墻上一張手繪海報上：「好1234月度目標：日均PV突破50萬！」

“PV是什么？”

他忍不住問。

“Page View，頁面瀏覽量。”

小張推了推眼鏡，“就是用戶訪問次數。”

李建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雖然沒聽懂，但感覺很專業。

又突然發現角落里堆著幾個不知名小盒：“那是什么？”

“哦，是服務器配件。”

李木終于轉過身來：

“我們租用的虛擬服務器快撐不住流量了，打算自己搭建一臺。”

“等等，”

李建國抓住關鍵詞：

“你說'虛擬'服務器？這玩意還能是假的？”

三個年輕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還是小張站起來：

“伯父，我給您演示下吧。”

他熟練地打開一個黑色窗口，輸入幾行命令，然后轉向李建國：

“您看，這是我們租用的服務器，現在在杭州的機房，但我們通過互聯網就能管理它。”

李建國盯著那串不斷滾動的代碼，眉頭越皺越緊：

“所以你們連自己的機器都沒有？”

“這就是互聯網公司的特點啊。”

李木笑道：

“輕資產運營，一臺電腦就能創業。”

李建國突然想起什么，湊過來嚴肅地小聲問兒子：

“你那天說一個月賺三萬多，錢從哪兒來的？”

李木松了口氣，終于等到父親問這個。

他打開一個后臺頁面：

“主要是廣告收入。”

“像這個位置，狼廠每個月付一萬五獨家冠名；這邊的小廣告位按點擊收費，上個月收入兩萬二......”

李建國湊近屏幕，看著那些不斷跳動的數字，呼吸不自覺地急促起來。

這些抽象的數據代表的可是真金白銀啊！

“就這么點地方......”

老李并不知道狼廠就是百度，不過他更關心錢，指著屏幕上那幾個小小的廣告位問道：

“能值這么多錢？”

“流量就是金錢。”

王胖子嘚瑟的插嘴道：

“我們網站現在每天有二十多萬人用，相當于開了個超大超市，這些廣告位就是最好的貨架。”

李建國沉默了。

他想起機械廠門口那個小賣部，據說一個月租金都要一千。

按這個比例......

“爸，你要不要試試我們的網站？”

李木遞過鼠標。

李建國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他笨拙地移動光標，差點把瀏覽器關掉。

當他終于點開好1234時，屏幕上突然彈出一個flash廣告，嚇得他差點把鼠標扔出去。

“這......這玩意怎么關？”

他手忙腳亂地問。

王浩憋著笑幫老李點了右上角的“×”：“伯父，您平時不上網吧？”

“我哪會這個。”

李建國有些窘迫。

李木也有些怪罪王胖子，會不會聊天啊？！

辦公室突然安靜下來。

李木看著父親粗糙的手指在鍵盤上無所適從的樣子，心里一陣酸楚。

想起小時候父親教他使用游標卡尺的場景，那時候的父親是多么游刃有余啊。

“我給您注冊個QQ吧。”

李木突然提議：

“以后咱們可以網上聊天。”

“不要那玩意。”

李建國擺擺手，卻又忍不住問，“真的能......聊天？”

“當然能！還能鍛煉打字能力！”

王浩也來了精神：

“伯父我教您，特簡單！”

接下來的半小時，李建國在三個年輕人的指導下，第一次體驗了互聯網的魔力。

他加上了兒子的QQ，在李木指導下，通過好1234網站搜索了一些有意思的網站和照片。

感覺互聯網神奇極了！

“這......也太神奇了。”

李建國盯著屏幕上亂七八糟的圖片和新聞，聲音有些顫抖。

“互聯網能連接一切。”

李木笑呵呵道：

“爸，你現在相信這不是騙人的了吧？”

李建國沒有立即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遠處，城市的天際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還是落伍了啊！

李建國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又重新燃起斗志。

決不能跟不上時代！

既然兒子是搞互聯網的，老子怎么能連上網都不會？

即便幫不上兒子什么，但至少不能做網盲。

李建國暗暗給自己打氣，決定回家后，慢慢學習這個所謂的互聯網。

這樣，一旦兒子哪天有需要的時候，也能幫著盯一下公司什么的！

絕不能做累贅！

老李心情復雜，既有對兒子有出息的欣喜，又有幫不上兒子的茫然和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