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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燙手山芋

這碎玉跟了她將近七年,這些年來,她一直貼身帶著,從不示于人前。

她太大意了,竟一直沒發現丟了這東西。

一瞬間,陸幺只覺得地面的寒氣幾乎從腿上直浸進周身的骨髓。

眾人望著這突如其來的物證,都左顧右盼的竊竊起來。

“拿過來本宮瞧瞧。”

薛皇后仔細打量了盤中的碎玉一眼。

“這玉是最上層的和田玉,非尋常人家能得。這款式也都是十年前的花樣了。”

太子輕笑,順勢接話道:“母后好眼力,這花樣如今確實不常見了。”

說著,話鋒一轉,看向對面沉靜如初的青年,“不過兒臣瞧著,倒是和四弟身上那塊有些相似。”

太子的話無疑是瞬間將矛頭調轉向了覃宣。

陸幺心頭一怔,順著目光看去。

青年沉靜的面容悄然有了一絲波瀾。

而他,竟也在看著她。

那溫和的眸光中似乎帶著一點詫異,卻是轉瞬即逝。

這一刻,她這才恍然明白,太子想來根本就沒有證據確定是她。

他的目的.....

是他,覃宣。

冬日的冷風從門口漫進大殿,漾動起青年字白的長裾。

地上的人忍不住晃了晃身形,只覺一股寒意爬上背脊。

這已然成了皇家內斗,而她似乎做了這把開刃的刀。

只是她不明白,覃宣如今的境況為何能威脅得了太子,能讓太子對他使絆。

這頭的覃宣隨即取下自己腰間的玉佩,轉身對薛皇后道:“能否讓兒臣一觀。”

薛皇后示意人將東西拿給覃宣。

覃宣對比了一眼手中的兩塊玉佩,才不緊不慢開口:“這碎玉光澤暗淡,缺口圓滑,已經壞了有些年頭了。”

說著,他微笑看向一旁的帝后。

“不過這款式倒是和兒臣的同屬一家。這種老款式,京城只有一家制玉店鋪還在做,店家手藝精湛,大多關照生意的都是些京中老輩的富商。”

他的笑如春風作障,仿佛何種字刃都傷不了他分毫。

太子笑言:“四弟對玉的了解倒是頗為了解。”

覃宣回笑:“大哥見笑,養病閑時,打發時間的樂子罷了。”

覃辛眉峰一挑,目光轉而投向地上的少女,問:“袁書黎,那這東西你可見過?”

見矛頭又指向了自己,陸幺定了定神,鎮定回道:“奴婢未曾見過。”

太子似是料到她會如此說,隨即示意一旁的嚴昭將候在殿外頭的人帶了進來。

屆時,只見一名清秀的宮女走進殿內。

“奴婢拜見皇上皇后。”

聽到熟悉的聲音,陸幺轉頭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側的少女。

看見眼前這張熟悉的臉,陸幺不由得微微一愣。

落選之女,或有才情,或有姿色,然天意弄人,終不得寵。

武心嬌便是如此。

可此事與她有何關系……

武心嬌同陸幺一道選秀,只因陸幺在這批秀女中,容貌最為拔尖。

她見之生妒,暗中將秘制的藥粉摻入陸幺日常用的胭脂之中,使陸幺的臉生出紅斑,殿前落選。

武心嬌自以為計謀得逞,無人察覺,卻不知此舉反為陸幺省了不少麻煩。

只可惜,這些手段卻沒能幫得了她自己入選。

不過,太子將她帶來做什么......?

陸幺暗暗收回視線,心里隱隱涌起一絲不安。

武心嬌瞥了一眼陸幺,提聲道:“奴婢作證,這碎玉是袁書黎的。”

少女的指認,讓陸幺不安的心猛地一縮。

“先前我與她住一間屋子,她一直貼身帶著這塊碎玉。”

她一直將這東西貼身放著,從不示于人前。

武心嬌是何時發現的?

難道……

陸幺恍然,她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少女也看向她,眼中是止不住的得意。

話罷,只見少女又從懷里拿出了一個錦袋。

錦袋雖有些陳舊,上面的花紋卻是精巧無比,依稀可見上面還用白線繡著一個“幺”字。

“她就是將碎玉裝在這個袋子里,這個袋子許多秀女都看過,她寶貝的很,這就是她的東西。”

陸幺怔怔看著少女手中的錦袋被呈了上去。

那日她沐浴后,錦袋卻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塊碎玉。起初她懷疑過武心嬌,可想著她也算得一個閨門小姐,平日里早已司空見慣這些,自是不會在意這些東西。

沒想到,還真是她。

還真是,高估了她……

薛皇后遠遠瞥了一眼所謂的物證,盯著地上的少女,沉聲道:“袁書黎,你可還有話說?”

陸幺沉了沉氣息,回道:“回娘娘,這錦袋確屬奴婢。”

“那這么說,你是承認了?”

“奴婢的意思是,這袋子是奴婢的,不過里面裝的并不是什么碎玉,而是奴婢已逝母親的頭發。”

薛皇后蹙眉,“頭發?”

陸幺繼續道:“奴婢母親走得早,一直便將母親的發絲留作紀念。”

一旁的武心嬌一聽,立馬就要打斷陸幺的話:“你說謊。”

陸幺平靜地看向身旁人,反問:“你斷言是我的東西,那你可瞧仔細了?“

武心嬌忙道:“當然,那玉佩半碎,玉石紋路的中間還有一道深的裂痕。”

“連這些細節,你都記得。“

“當然。”

話罷,周圍的氣壓屆時有些怪異,氣急的少女這才意識到什么。

狠狠瞪了身旁的陸幺一眼,大呵道:“你算計我。”

“夠了。”

皇帝厲聲打斷了地上兩人的爭辯。

殿內的氣氛瞬間凝滯,眾人屏息,皆不敢多言。

皇帝氣息紊亂起伏間,臉色似比之前更為蒼白。

像是風寒之態。

陸幺黯黯收回視線。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武心嬌氣息一時變得混亂,頭也埋得更低了。

屆時,皇帝突然掩面輕咳起來。

薛皇后見狀,忙轉頭關切道:“皇上,臣妾還是先扶你回去歇息吧,別加重了風寒。”

“咳。”

又是一聲輕咳。

薛皇后聽得眉心微蹙,轉頭看向眾人。

“僅憑一支簪子和一塊碎玉,確實做不得證據。”

聞言,太子臉色微微一變,看向薛皇后。

下一刻便被薛皇后眸中的精光壓回,覃辛悻悻斂了眸,也不再多言。

薛皇后淡淡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地上的陸幺,又轉頭看向一旁的覃宣。

“太子遇刺事關重大,這宮女的一面之詞也不可全然盡信,既然她已經是宣兒的人,那此事便交于玉璋宮調查吧。”

聞言,眾人詫異看向薛皇后。

陸幺眉心一顫,下意識看向殿前的皇后。

她此舉雖言沒有證據,可話里話外分明是告訴眾人,覃宣與此事也脫不了干系,要他做個交代。

覃宣轉頭對上皇后的目光,眸中閃過一絲晦澀。

而那雙鳳眼也含著笑意看他。

“本宮相信,宣兒一定會給皇上太子和本宮一個圓滿的交代。”

覃宣淡淡勾了勾嘴角,欲要開口時,薛皇后已轉頭看向一旁的皇帝。

“皇上覺得臣妾這樣安排,可妥?”

皇帝看了地上人一眼,只吩咐道:“將這兩人關入大牢,聽候發落。其他的,就依皇后所言。”

說完,海公公扶著皇帝朝殿外走去。

“兒臣遵旨。”清冽的聲音回蕩在大殿,給這場審問劃上了不完美的句號。

聽到要被關入大牢,地上的武心嬌徹底慌了神,顫抖著氣息求饒:“皇上,此事與奴婢無關,與奴婢無關啊......皇上......”

太子瞥了地上的人一眼,斥道:“帶下去。”

往年的這個時候,天還翻著干風,可今年方入初冬,便冷的出奇。

連日的陰雨,讓覃宣腿疼的毛病又犯了。

“你為何要接這燙手山芋?”

“為何不接。”

章風眠收好桌上的銀針,偏頭看了一眼窗前的人。

細雨綿綿,飄灑進窗前青年濃密的睫羽。

覃宣回頭,半張臉籠在陰幕里。

“她在意的并非我能否查出刺客,她想要的,只是印證她的猜想。不過,我倒是要謝謝她此一舉,讓我們的計劃能提前進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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