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箏，我喜歡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鹿鹿，鹿鹿……”

“追到你了，我高興啊。”

“特別特別高興。”

少年清澈的聲音，在時光沖刷下，漸漸模糊。

鹿箏是被電話吵醒的。

“箏箏姐，晚上的宴會，別忘了。”小助理螢螢囑咐她。“我們一點半去接你吧？”

“好。”看了看表，已經是十二點多了，鹿箏應下來，摁了摁發疼的額角。

又夢到他了。

起來吃了個西紅柿，鹿箏換了衣服，簡單地護了膚，就戴上口罩，在樓下等他們來接。

三月初的午后，風已經輕輕暖暖。

鹿箏晃了晃頭，試圖摒棄掉紛雜的思緒。

別再想了。

都已經過了那么多年了。

明星做造型通常有專門的化妝師。

鹿箏坐在自己的化妝間里，微闔著眼，任由化妝師給她做頭發。

“每次都要感慨一下箏箏的條件。”旁邊，服裝師一邊仔細檢查著配飾，一邊道。“羨慕死了。”

鹿箏是去年舞蹈綜藝《舞動新韻》的冠軍，只不過最近在慢慢向演員轉型。

“我去！什么情況？”還不等鹿箏回應，忽然，螢螢的驚呼聲響起。“蘇煦和虞畫柳談戀愛了？”

鹿箏猛地睜開眼睛：“和誰？”

被她的反應也嚇了一跳，螢螢重復了一遍：“蘇煦和虞畫柳。”

“熱搜上說的。‘頂流rapper深夜親自送新晉小花歸家，疑似戀情曝光’。”螢螢補充。

鹿箏沒再說話。

“怎么了？你認識蘇煦啊？”一旁也刷著熱搜的經紀人夏宜開口。“這么激動。”

“誰不認識他倆。”鹿箏輕飄飄把話題避過去。

曾經那么青澀純情的少年，如今都是娛樂圈的頂流rapper了，快要五千萬粉絲，誰能不認識。

他還被人稱一聲“蘇神”呢。

她的粉絲，都不到七百萬。

女方是近期炙手可熱的小花，選秀節目《星路有你2》出身，現在在陸陸續續接戲。

好巧不巧，蘇煦是《星路有你2》的導師之一。

現在微博都已經癱瘓了。

七點半，晚宴入場。

鹿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吃著一塊提拉米蘇。

那段戀愛給她留下最糟糕的習慣，恐怕就是女明星愛上吃甜食。

不過畢竟也不算紅，偶爾走樣一點點，也沒事。

鹿箏安慰著自己，繼續叉下一口蛋糕。

侍者推著餐車經過，禮貌開口：“女士您好，需要點什么嗎？”

“……香檳，謝謝。”稍作猶豫，鹿箏才說。

從戒毒所出來后，她其實滴酒不沾。

但今天，心里實在煩悶。

一點點吧。鹿箏對自己說。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侍者從餐車上倒了一杯香檳，遞給鹿箏。

忽然，一道纖細的身影，撞到了侍者。

剛剛斟好的香檳，“嘩啦”一下潑在鹿箏身上。

撞到侍者的人卻并沒回頭，只急急向前跑去。

“不好意思，小姐……”侍者滿懷歉意地開口。

“沒事。”鹿箏站起來，忽然慶幸自己的禮服是黑色的。“我去處理一下。”

她拿了紙，走進樓梯間，找了個角落蹲下來，擦拭著裙子上的酒水。

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伴隨著模糊的話音。

鹿箏不欲聽他們談話，卻發現，唯一的出口，就是兩人來的方向。

她只好繼續蹲下來。

“蘇老師，您聽我解釋——”率先響起的，是嬌滴滴的女聲。

這個聲音……

鹿箏悄悄探頭，從角落的陰影向外看去。

竟然是虞畫柳。

“說吧。”靜了片刻，鹿箏聽到年輕男人開口。

分手快要兩年，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實中聽到他的聲音。

比手機里還要好聽。

仍舊清冽，比原先更低沉一點，大概是心情不好的緣故，又有些啞意。

“這是個意外……”虞畫柳忸怩著開口。“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去……”

“我送你回去？”覺得有些荒謬，蘇煦反問。

“就那天，下了綜藝之后，我是坐你的車回的宿舍……”虞畫柳怯聲開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被拍到了，真的對不起……”

“首先，那天我不在車上。”沒耐心再聽她楚楚可憐地說下去，蘇煦打斷她。

“再者，不是你們幾個一起回去的嗎？”他想了想，才繼續道。“你和Arisa她們，四個人，為什么只拍了你？”

“我不知道……”虞畫柳的聲音含著哭腔。“蘇老師，真的只是意外……”

“那你的團隊為什么買熱搜。”耐心幾乎告罄，蘇煦嗓音倏然冷下去。“虞畫柳，你的團隊做事，可以不經你同意？”

鹿箏驚愕地睜大眼睛。

“蘇老師，我知道錯了……”見事情敗露，虞畫柳哽咽著，試圖撒嬌來換的他的憐憫。“我也只是仰慕您……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夠了。”蘇煦沒給她留面子，直接道。“以后不要再有任何聯系。”

“蘇老師——”虞畫柳還想說什么，卻看到他眼里明顯的嫌惡。

自尊心受了傷，她急匆匆地奔出樓梯間。

但鹿箏卻沒聽到蘇煦離開的腳步聲。

打火機“咔嚓”一聲，下一秒，煙被點燃。

他什么時候學會抽煙了。

鹿箏正疑惑著，忽然，嗆人的煙味飄來。

“咳咳咳……”不小心被嗆到，鹿箏忍不住低下頭，咳了幾聲。

視線里，出現一雙皮鞋。

鹿箏抬頭，看到蘇煦站在她面前，眼神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緒。

“……你好。”干笑了一聲，鹿箏解釋。“我不是有意聽你們說話，可惜，那邊是唯一的出口。”

蘇煦垂下眼，慢慢將驟然紊亂的心跳平復下來。

面前的年輕女人穿著黑色的吊帶禮服裙，頭發燙成大大的波浪卷，染成了樹莓紅，搭在肩頭。

她露出來的手臂纖細，肩頸線條格外漂亮，皮膚很白，妝容仍是她慣常的明艷濃妝，一雙狐貍眼，一如既往地勾人。

情緒經年積壓，在這一剎那，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擊潰。

所有隔著屏幕的默默注視，都遠比不上這一瞬的相見。

他很想不管不顧地彎下腰，把她抱緊。

他什么解釋都不要了。

道歉也不要了。

他就要她。

要他的鹿鹿，回到他身邊。

但終究也算在娛樂圈沉淀多年，情感早就不能再控制他。

“你為什么在這。”瞥了眼早就掐滅的煙，蘇煦挪開視線，問。

“處理裙子。”鹿箏實話實說。“灑了酒。”

“處理好了就出去吧。”蘇煦道。“你先走。”

鹿箏明白，他大概不想和虞畫柳再扯上關系，遂點點頭，要起身。

卻不想，由于蹲得太久，腿麻了，站不穩當。

蘇煦看著，還踩著細高跟鞋的鹿箏一個踉蹌。

他明明可以伸手扶她一下。

也可以淡然地躲開。

可他什么都沒有做。

在這一瞬間，情感還是占了上風，蘇煦沒動作，看著鹿箏朝他跌過來，跌進他懷里。

而后伸手，裝作是要將她扶住，才輕輕攬住她的肩膀。

年輕女人的皮膚觸感很好，光滑細膩，像是上好的羊脂玉。

他舍不得松開她。

他聞到她身上熟悉而陌生的玫瑰香味。

靜默的空氣里，想念無聲翻涌。

好像連空氣里的浮塵都聽到了他的話。

鹿箏，我好想你。

一遍又一遍。

可只有鹿箏，一點兒也沒聽見。

“嘶——”打破沉默的，是鹿箏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

“崴腳了？”蘇煦垂下眼，看到她紅腫的腳腕，忽然愧疚起來。

早知道，剛才還是扶她了，不貪這一下。

“嗯。”有些頹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腕，鹿箏神色懨懨。“你先走吧，虞畫柳出去夠久了。”

“你不能繼續蹲著。”蘇煦沒松手，只說。

但樓梯間顯然很久沒太有人用了，肉眼可見地上的一層灰塵。

鹿箏忍不住皺了皺眉，還是道：“沒事。”

“我扶你出去。”須臾，蘇煦主動開口。

但回給他的，是鹿箏略顯得驚恐的眼神。

“……蘇老師，您也不用這么樂于助人。”斟酌著詞句，鹿箏開口。“您現在還在熱搜上掛著呢。”

蘇老師。

她還不如直呼他大名。

蘇煦沒說話。

畢竟，當初的戀愛，都算不上好聚好散。

她同他生疏，再正常不過了。

“而且，萬一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我是萬萬承受不起的。”

“最后……”見他仍沒有什么改變想法的意思，鹿箏只得硬著頭皮道。“蘇老師，您也不想，再和前女友有什么緋聞吧？”

前女友。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好像一根綿長的針，直直扎進心臟最柔軟的地方。

她以為，他就想讓她變成前女友嗎。

她說的對。

他就是個傻子。

徹頭徹尾的大傻子。

“我給你喊經紀人來。”默了片刻，蘇煦才松開她，淡聲開口。

“謝謝。”鹿箏客氣地笑笑。“麻煩了。”

她看著蘇煦轉身離開，才翹起崴到的腳，疲乏地靠回墻上。

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崴腳的那瞬間，想沖他撒嬌喊疼的想法，有多難壓下去。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

他不會再哄她了。

鹿箏咬了咬唇，終于有時間，慢慢平復自己起伏的情緒。

鹿箏，當初傷害他的人，不是你嗎。

說那些狠話的時候，你就該心知肚明了。

別指望他再回頭看你了。

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