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先展示的是歌曲《一萬個理由》。

隨著前奏響起，李怡看到張永的眉毛微微上揚。

當副歌部分“如果你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一萬個夠不夠，早知道你把這份感情看得太重

，當初說什么也不讓你走”響起時，林雯不自覺地跟著節奏輕輕點頭。

歌曲結束后，工作室里安靜了幾秒。

“有意思?！?

張永摸著山羊胡：

“通俗的流行歌詞，直抒胸懷這個點子很大膽。”

“不過副歌的轉音部分還需要調整，太復雜了不利于傳唱?！?

林雯露出滿意的笑容：

“那么主打歌就定這首了？”

“李怡，你需要多長時間完成全部編曲和錄制？”

“兩周?！?

李怡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即又猶豫了，“不，十天就夠了。”

張永哈哈大笑：“小伙子有魄力！”

“行，從今天起我親自盯這個項目。”

會議結束后，林雯留下李怡單獨談話：

“公司決定將《當》作為你迷你專輯的第二主打歌，同時也會收錄在《還珠格格》原聲帶中?！?

“這樣一來，電視劇的熱度會直接帶動你的專輯銷量。”

“《還珠》在寶島上映后反響很不錯，相信很快就會在內地上映了?！?

李怡點點頭，卻忍不住問：

“這樣會不會太商業化了？我怕聽眾會覺得我在蹭熱度...”

林雯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怡一眼：

“你知道為什么《相約一九九八》能成功嗎？”

“因為它既表達了時代主題，又保留了你對音樂的真誠。”

“商業和藝術從來不是對立的，關鍵在于你如何平衡?！?

這番話讓李怡茅塞頓開。

李怡想起昨晚范彬彬說的類似的話，突然明白了林雯的良苦用心。

接下來的十天，李怡幾乎住在了錄音棚。

張永是個完美主義者，一段和聲能反復錄制二十多遍。

李怡的嗓子一度沙啞到說不出話，全靠蜂蜜水撐著。

“再來一遍，”

張永在控制室里通過麥克風說：

“這次把'一萬個理由'的尾音拉長一點，要那種蕩氣回腸的感覺。”

李怡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再次戴上耳機。

就在李怡即將崩潰的邊緣，張永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過了！這次完美！”

走出錄音棚時，李怡的雙腿都在打顫。

林雯在門口等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

“剛收到的消息，《還珠格格》被湖南臺買下，將在黃金時段播出。”

“你的《當》會成為全國觀眾每天都能聽到的歌?！?

李怡靠在墻上，突然覺得這十天的一切辛苦都值了。

望著錄音棚外燦爛的陽光，李怡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屬于自己的時代，真的要來了。

時間過得很快。

轉眼間。

七八月的燕京已經熱得像個蒸籠。

《還珠》爆火！

小燕子，紫薇，金鎖，以及李怡演唱的主題曲《當》火遍大街小巷！

李怡專輯還未正式發布，已經有了紅的趨勢！

站在索尼唱片大樓的落地窗前，李怡看著樓下聚集的粉絲。

他們手里舉著《還珠格格》的海報和自制標語牌，其中不少寫著“《當》太好聽了！”、“李怡我們愛你！”。

“看傻眼了？”

林雯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摞信件：

“這些都是今早收到的粉絲來信，還有十幾家媒體想采訪你?！?

“《還珠格格》的爆紅，讓你的歌傳遍大街小巷?！?

李怡接過那摞信，最上面一封的郵票貼歪了，信封上用彩色筆畫滿了愛心。

李怡輕輕撫過那些字跡，心情激蕩。

這跟《相約一九九八》火爆時還不同，那時李怡是以作曲人身份被熱捧。

如今，李怡的身份是當紅歌手！

“昨天我去買咖啡，店里正在放《當》，”

李怡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

“收銀員小姑娘跟著哼唱，卻不知道作者就站在他面前?！?

林雯笑著遞給李怡一份日程表：

“以后這種'隱形人'的日子就少了。”

“今天下午兩點有個電臺專訪，四點要和《當代歌壇》的記者見面，晚上七點參加公司為你安排的慶功宴。”

李怡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行程，突然注意到一個問題：

“迷你專輯的進度...”

“已經安排好了，”

林雯打斷李怡：

“張永帶著團隊在加班制作，趁熱打鐵，下個月就能發行?！?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多曝光，讓更多人認識李怡這個名字?！?

下午電臺直播讓李怡緊張得手心冒汗。

主持人是個說話像連珠炮的中年男人，問題一個接一個拋過來：

“《當》的創作靈感來自哪里？”

“聽說瓊瑤阿姨一聽就選中了你的作品？”

“作為新人如何把握住這樣重要的機會？”

李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

“其實...我將古詩《上邪》重新詮釋，想表達那種不顧一切的愛情...”

李怡頓了頓：

“很感謝林雯總監和張永制作人給我的指導...”

走出電臺大樓時，一群守在門口的粉絲突然圍了上來。

“李怡哥哥！能簽名嗎？”

“《當》唱得太棒了！”

“可以合照嗎？就一張！”

李怡被這陣勢嚇了一跳。

林雯及時出現，一邊護著李怡往車里走，一邊對粉絲說：

“謝謝大家支持，李怡現在有急事，下次一定安排見面會！”

關上車門，李怡長舒一口氣。

“慢慢就習慣了。”

林雯遞給李怡一瓶水，“這只是開始。”

慶功宴設在長安俱樂部，索尼唱片在大陸的合作伙伴以及中高層幾乎全數出席。

李怡穿著范彬彬為他挑選的淡紫色西裝，像個展品一樣被介紹給一個又一個“重要人物”。

“這位是王總，負責我們與電視臺的合作關系...”

“這位是李導，正在籌備一檔音樂節目...”

“這位是陳主編，《音樂周刊》的...”

李怡機械地微笑、握手、寒暄，臉都快僵了。

角落里。

李怡看到范彬彬正和幾個演員朋友說笑，想過去喘口氣，卻被林雯一把拉住。

“別急著走，劉歡老師剛到，我帶你去見見。”

林雯低聲說：

“他主動提出要見你，這是個重要機會。”

劉歡站在落地窗邊，一身簡單的黑色中山裝，卻自帶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

見到李怡，劉歡露出溫和的笑容：

“《當》我聽了，很有想法的作品。把古詩改編得這么現代又不失韻味，不容易。”

“謝謝劉老師，”

李怡寒暄道，“我很喜歡您那些歌曲，是您的粉絲...”

話一出口李怡就后悔了，這聽起來多老套啊。

但劉歡只是爽朗地笑笑：

“別客套，叫我一聲歡哥就好，對了，林總監說你的迷你專輯要上市了？“

“是的，除了《當》，還有五首原創...”

“歡哥，“

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突然插進來，“好久不見！上次說的合作...”

劉歡向李怡歉意地點點頭，轉身應付新的社交。

李怡退到一旁，終于有機會喘口氣。

李怡拿起一杯香檳，小抿一口，氣泡在舌尖炸開的感覺讓他稍微放松了些。

“大紅人，現在想跟你說句話都得排隊了？”

范彬彬不知何時出現在李怡身邊，語氣里帶著一絲李怡從未聽過的酸味。

“別取笑我了，”

李怡苦笑，“我現在只想回工作室寫歌，這些應酬太折磨人了?！?

范彬彬挑了挑精心修飾的眉毛：

“得了吧，你知道多少人羨慕你現在的處境嗎？”

“一首歌就紅了，公司力捧，連劉歡都對你刮目相看?！?

范彬彬抿了一口酒，“對了，聽說劉歡新專輯想找你寫歌？”

“誰說的？”

李怡驚訝地瞪大眼睛：

“他剛才完全沒提這事。”

“我剛打聽的呀。”

范彬彬嘻嘻笑道：

“你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不過也是，你現在有資本挑合作對象了?！?

李怡正想解釋，林雯的聲音通過麥克風響徹全場：

“感謝各位蒞臨李怡的慶功宴...”

接下來的流程像一場夢——公司高層的祝賀詞、播放《當》的MV片段、李怡簡短到只有三句話的感謝發言。

當李怡站在臺上，看著下面鼓掌的人群時，一種不真實感油然而生。

這就是成功的感覺嗎？

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

宴會結束后。

林雯把李怡叫到辦公室，桌上擺著一份新的宣傳計劃。

“趁著《當》的熱度，公司決定追加投資?！?

林雯的眼睛閃閃發亮：

“除了迷你專輯，我們想給你辦個小型的歌迷見面會，再安排幾個綜藝節目...”

李怡盯著那份計劃書，突然打斷道：

“林姐，這些都很棒，但我更關心音樂本身?！?

“迷你專輯里的其他歌還沒完全錄制好，我需要時間創作?！?

林雯頓了頓，表情變得嚴肅：

“娛樂圈就像一陣風，今天你在風口，明天可能就被遺忘了?！?

“我們必須抓住現在的熱度?！?

“但如果為了熱度犧牲作品質量，那我和那些曇花一現的歌手有什么區別？”

李怡自己都沒意識到聲音提高了。

林雯深吸一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張CD：“聽聽這個?！?

CD里是一首重新編曲的《當》，節奏更強烈，加入了大量電子音效，副歌部分甚至改成了英文詞。

“這是...”

“商業版。”

林雯直言不諱：

“電臺和夜店會更喜歡這個版本?！?

“原版太文藝了，傳播有限?！?

李怡感到莫名其妙。

“我不同意?！?

李怡固執道：

“這首歌表達的是古典愛情的純粹，不是夜店狂歡！”

“李怡，”

林雯嘆了口氣：

“你知道培養一個藝人要投入多少資源嗎？公司不是慈善機構，我們需要看到回報?！?

“所以藝術必須向商業低頭？”

李怡猛地站起來，碰翻了桌上的水杯。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

兩人同時愣住了。

李怡看著地上的碎片和水漬，突然覺得那就像他現在支離破碎的心情。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李怡蹲下身去撿玻璃渣，手指被劃出一道小口子。

林雯遞來一張紙巾：“我們都需要冷靜。明天再談。”

走出公司大樓，夜風拂過。

李怡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以前常去的小公園。

深夜的公園空無一人，只有幾盞路燈投下昏黃的光。

李怡坐在長椅上，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錄音機，播放自己為迷你專輯寫的幾段旋律。

聽著聽著，心中更加坦然。

重活一世，初心不能改。

李怡想要的不過是好好做音樂，為什么突然變得這么復雜？

“這么晚了一個人在公園，心情不好啊？“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李怡轉身看到劉歡站在路燈下，手里拎著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幾罐啤酒。

“歡哥？您怎么...”

“我家就在附近。”

劉歡晃了晃啤酒：

“出來買點喝的，遠遠看著像你。介意我坐這兒嗎？”

李怡連忙挪了挪位置。

劉歡坐下，遞給李怡一罐啤酒：“壓力很大？”

冰涼的啤酒罐貼在掌心，李怡不知從何說起。

劉歡也不催促，自顧自打開一罐喝起來。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平衡?！?

李怡終于開口：

“突然之間所有人都對我的音樂有意見，要我這樣改那樣改...”

“《當》的原版很好，”

劉歡突然說：

“不需要為了迎合市場而改變本質?！?

李怡驚訝地看著劉歡。

“十年前我出道時也面臨同樣的問題?！?

劉歡望著遠處的夜色：

“公司想把我包裝成流行偶像，讓我唱口水歌?！?

“我拒絕了，堅持做自己認為有價值的音樂?！?

“后來呢？“

“后來我花了三年時間才證明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劉歡笑了笑：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時間和運氣?！?

“林雯有她的立場，公司需要盈利，這無可厚非?！?

李怡握緊啤酒罐：“那我該怎么辦？”

“找到平衡點。”

劉歡轉頭看李怡：

“藝術需要觀眾，但不意味著要討好所有人?！?

“你的優勢在于既有創作才華，又懂得市場需求。”

“《相約一九九八》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夜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

李怡感到一直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

“聽說您的新專輯在籌備中？”

李怡鼓起勇氣問。

劉歡眼中閃過笑意：

“缺一首有分量的主打歌。你有興趣試試嗎？”

李怡嘴角咧了咧：“我...可以嗎？”

“我看過你的作品，《雨蝶》那首demo很有味道?！?

劉歡站起身：

“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

“藝術與商業不是非此即彼，關鍵在于找到那個平衡點。”

看著劉歡離去的背影，李怡突然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該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