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安靜得可怕。

范彬彬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樓梯中間，手里緊握著手機。

王海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阿怡，您誤會了...”

王海的手伸向公文包，似乎想拿什么。

李怡猛地合上合同，厚重的聲響在房間里回蕩。

就在這一瞬間，一個黑色的小物件從合同袋里滑落，在地板上滾了幾圈，停在李怡腳邊。

一支正在工作的磁帶錄音設備。

還是索尼最新款。

時間仿佛凝固了。

李怡彎腰撿起錄音設備，拇指摩挲過頂部的紅色指示燈，它正無聲地宣告著這場對話已經被完整記錄。

“取證用的？”

李怡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如果我剛才沒發現這些條款直接簽字，這段錄音就會成為未來法庭上的證據——'藝人自愿簽署合同，完全理解條款內容'，是嗎？”

王海的臉刷地白了。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回去告訴張亞東。”

李怡將錄音設備扔回給王海：

“要玩陰的，我奉陪。”

“但別把我當成那些任他擺布的新人。”

王海手忙腳亂地接住錄音設備，公文包都來不及關好就倉皇起身。

在門口，他差點撞上剛回來的汪皮褲。

“怎么了這是？”

汪皮褲挑眉看著王海跌跌撞撞的背影。

李怡沒有回答。

李怡站在窗前，看著王海鉆進那輛熟悉的黑色奔馳。

車子發動時，后排車窗緩緩降下，露出張亞東輪廓分明的側臉——他居然親自來了，只是坐在車里等結果。

兩人的目光隔空相遇。

張亞東舉起手機，做了個通話的手勢，嘴角掛著勝券在握的微笑。

奔馳緩緩駛離，留下一地尾氣。

“怡哥？”

范彬彬輕輕碰了碰李怡的手臂：

“那個合同...”

“是個陷阱。”

李怡轉向汪皮褲：

“幫我聯系你認識的那個獨立律師，越快越好。”

汪皮褲吹了聲口哨：“終于要和百代開戰了？”

李怡看向桌上那份燙金的合同，陽光照在甲方簽名處張亞東龍飛鳳舞的字跡上，像是一道金色的枷鎖。

“不，”

李怡輕聲說，“是自衛反擊。”

當晚，工作室的燈一直亮到凌晨。

李怡、范彬彬和汪皮褲請的律師圍坐在一起。

“最危險的不是第十七條。”

律師推了推眼鏡：

“而是這個附件B的措辭。'所有創作構思'這個表述太寬泛了，理論上連你在淋浴時哼的旋律都算他們的財產。”

范彬彬倒吸一口冷氣：“這不合法吧？”

“合法，但缺德。”

律師冷笑：

“大公司專門用來坑新人的招數。”

“一旦簽約，這輩子都別想擺脫百代的控制。”

范彬彬突然拍桌：“那就別簽！我們自己干！”

“沒那么簡單。”

李怡調出一份數據：

“百代控制了全國30%的電臺資源，40%的大型演出場地檔期。”

“如果公開對抗，他們有一百種方法讓我們發不出聲音。”

律師突然前傾身體：“等等，你剛才說張亞東親自來了？”

李怡點頭。

“不對勁。”

律師皺眉：

“以他的地位，沒必要為一個新人這么上心。除非...”

律師停頓了一下：

“除非他知道些什么，比如你有大量未發表的作品......”

幾人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李怡的黑色筆記本上。

筆記本靜靜躺在桌角，像一顆定時炸彈。

“怡哥。”

范彬彬的聲音有些發抖：

“那些歌...莫非泄露了？”

工作室的空氣瞬間凝固。

突然，響起手機鈴聲。

李怡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

“喂？”

“李怡先生嗎？”

一個女聲響起：

“我是索尼音樂中國區的A&R總監林雯。”

“聽說您拒絕了百代的合作？有興趣聊聊嗎？”

李怡的眉毛高高揚起。消息傳得比想象中還快。

“條件是什么？”

“絕對尊重創作自主權，三七分成，您七。”

林雯的聲音帶著笑意：

“當然，前提是我們要先確認，您那些'超前'的作品，確實都是原創。”

李怡的手緊緊握住手機。

窗外的夜色如墨，玻璃上反射出李怡蒼白的臉。

“我需要考慮。”

掛斷電話，李怡看向桌上那份百代的合同。

在臺燈的照射下，燙金的邊緣閃閃發光，像是一個嘲笑的嘴角。

無論選擇哪條路，都注定危機四伏。

工作室陷入短暫的沉默。

范彬彬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靠在墻邊，目光在李怡和那份燙金合同之間來回游移。

“索尼的人？”

范彬彬無奈道：“動作夠快的。”

“太快了。”

李怡低聲說，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我剛拒絕張亞東不到三小時，他們就找上門了。”

范彬彬咬了咬下唇：

“你覺得……這是張亞東設的局？”

“不一定。”

李怡搖頭：“但絕對不簡單。”

李怡拿起手機，回撥了那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林雯的聲音依舊從容：

“李怡先生，考慮好了？”

“我想先見個面。”

李怡語氣平靜，“明天下午，我的工作室。”

林雯輕笑：“可以。”

“不過，我們會帶一位新簽約的歌手過來，希望您不介意。”

“他是音樂教授。”

音樂教授？

這個詞讓李怡新生警覺。

“當然不介意。”

李怡答應下來，掛斷電話后，目光落在自己的黑色筆記本上。

翌日，下午2點。

索尼的人準時抵達。

林雯一身利落的西裝，干練而優雅，而她身旁的男人則讓李怡瞬間繃緊了神經。

竟然是劉歡！

對外貿易大學的音樂教授。

去年底，劉歡剛簽約了索尼。

在索尼大力幫助下發表了《記住劉歡》的個人音樂專輯。

“李怡先生，久仰。”

劉歡微笑著伸出手，眼神卻銳利如刀：

“聽說你的創作風格很特別，我很期待今天的交流。”

李怡握了握劉歡的手，掌心微濕。

范彬彬端來咖啡后，站在一旁，雙臂抱胸，目光警惕地打量著劉歡。

林雯開門見山道：

“李怡先生，索尼很欣賞你的才華，但我們需要確認一件事——你的作品，是否真的具備市場獨特性？”

她遞過一份文件，上面列著《相約一九九八》《當》《有一個姑娘》等歌曲的分析報告。

“這些歌的旋律結構、和聲走向，甚至歌詞意象，都……”

林雯頓了頓：“風格不一。”

空氣凝固了一瞬。

劉歡聳聳肩，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不如這樣，我們做個簡單的測試。”

說著，劉歡提議道：

“即興創作一段旋律，任何風格都可以。”

李怡呼吸微微停滯。

明顯感覺像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