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瓊瑤老師對剛才的戲很不滿意。”

小林一邊為林心茹畫眼線，一邊小心翼翼地說：

“場務說瓊瑤老師在監控室看了十幾遍回放...”

林心茹的心當即沉了下去。

她早知道自己的表現不夠好，但聽到瓊瑤如此在意，還是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力。

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那個小小的針眼又隱隱作痛起來。

“好了，你看看。”

小林的聲音將林心茹拉回現實。

鏡中林心茹妝容精致，眼角微微上揚，唇色是溫柔的珊瑚粉。

但那雙眼睛里的不安與迷茫，任何化妝品都掩蓋不了。

“謝謝。”

林心茹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推開門，迎面撞上匆匆走來的副導演。

“心茹！導演找你！”

副導演神色慌張：“孫導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片場中央。

孫樹陪正盯著監視器皺眉，回放畫面定格在李名啟拿著銀針的特寫上。

周圍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出，只有器材移動時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導演，您找我？”

林心茹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小。

孫樹陪頭也不抬：“自己看。”

監視器開始播放剛才的片段。

畫面中，容嬤嬤的針尖劃過紫薇臉頰，而紫薇——也就是她自己——表情僵硬，眼神飄忽，活像個被嚇傻的木偶。

當放到她尖叫昏倒的部分時，孫樹陪猛地按下暫停鍵。

“知道問題在哪嗎？”

孫導終于轉過頭，眼神銳利如鷹：

“你的恐懼太表面了！”

“紫薇是什么人？”

“她是能女扮男裝千里尋父的夏雨荷之女，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倔脾氣！”

“就算被針扎，她的骨子里也是堅韌的，不是只會哭哭啼啼的弱女子！”

林心茹感到臉頰發燙，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想辯解，卻發現自己確實沒理解透這個角色。

“明天重拍特寫，我要看到紫薇的靈魂，不只是張漂亮臉蛋。”

孫樹陪說完就轉身走了，留下林心茹站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

片場安靜得可怕。

她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有同情，有審視，更多的是等著看笑話的冷漠。

胃部一陣絞痛，林心茹轉身快步走向洗手間，關上門后才敢讓眼淚流下來。

冷水嘩啦啦地沖在臉上，卻沖不走那份屈辱感。

鏡子里的林心茹妝容又花了，像個失敗的小丑。

林心茹突然想起試鏡成功那天，制作人瓊瑤對她說：

“紫薇這個角色，我是舍棄了劉雪華推薦的范彬彬選了你。”

“你可要用心啊！”

“別被配角比下去！”

現在想來，林心茹不由得臉紅。

她感覺自己丟人了。

不過，這也是很無奈的事情，畢竟她只是個新人，被老戲骨碾壓的毫無還手之力。

“心茹？你在里面嗎？”

一個溫和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林心茹慌忙擦干臉：“在、在的。”

門被推開，戴春榮優雅地走了進來。

她已經換下了皇后的戲服，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看起來親切了許多。

“導演的話別往心里去。”

戴春榮遞來一張紙巾：

“他對誰都這樣，越看重越嚴厲。”

林心茹接過紙巾，鼻子一酸：

“戴老師，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戴春榮笑了，眼角浮現出溫柔的細紋：

“演員嘛，最怕的是用心。”

“不是裝模作樣地擺表情，而是用全部身心去感受角色的痛苦與掙扎。”

她輕輕拍了拍林心茹肩膀：

“下次重拍時，試著忘記你在'演'紫薇，你就是她。”

林心茹怔怔地看著戴春榮，某種溫暖的東西在胸腔里擴散開來。

她剛要道謝，洗手間的門又被推開了。

“原來你們在這兒。”

李名啟探頭進來，看到兩人紅著眼眶，了然地笑了笑：

“小姑娘被嚇壞了？”

戴春榮沖李名啟使了個眼色：

“被你扎怕了。”

李名啟走近，鬼使神差的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針。

林心茹本能地后退半步，卻被老太太溫和地拉住了手。

“別躲啊。”

李名啟將針放在林心茹掌心：

“真正的恐懼不是演出來的。”

“下次開拍前，找個安靜地方，閉上眼睛，回想你最害怕的一件事——可能是小時候迷路的經歷，可能是親人離開的瞬間...找到那個感覺，然后記住它。”

細針在林心茹手心閃著冷光，卻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了。

林心茹抬起頭，對上李名啟慈祥的目光：

“李老師，剛才表演的時候您是真想扎我嗎？”

老太太哈哈大笑：

“傻孩子，我要是真想傷你，你現在還能站在這兒？”

老太太突然正色道：

“但表演必須是真實的。”

“如果演員自己都不信，觀眾怎么會信？”

戴春榮看了看表：“該吃飯了，心茹，一起吧？”

林心茹搖搖頭：

“謝謝兩位老師，我...想一個人準備一下。”

目送兩位前輩離開，林心茹握緊手中那跟針，做了一個深呼吸。

她突然知道下次該怎么演了。

很快重拍開始。

片場燈光重新就位。

孫樹陪坐在監視器后，臉色依然陰沉：

“特寫鏡頭，紫薇被扎手指的反應，準備——”

林心茹跪在鏡頭前，已經恢復了紫薇的妝造。

與上次不同，此刻林心茹眼神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決絕。

“action！”

李名啟瞬間進入容嬤嬤狀態，銀針寒光一閃：

“說！誰指使你勾引皇上？”

針尖抵上指尖的剎那，林心茹沒有立刻尖叫。

她的眼神先是一顫，嘴唇微微發抖，然后突然抬眸直視容嬤嬤——那目光中有恐懼，但更多的是令人心驚的倔強。

當針真正扎入時，她咬緊下唇，一聲悶哼從喉嚨深處溢出，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但眼神始終不屈。

“咔！”

孫樹陪站起來：

“就是這個感覺！心茹，保持住！我們再來一條！”

李名啟退到鏡頭外時，悄悄對林心茹眨了眨眼。

林心茹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指尖的疼痛此刻仿佛成了某種勛章。

當第五次拍攝結束時，孫樹陪終于露出笑容：

“不錯！這才是紫薇！”

他走過來笑道：“早這么演不就完了？”

全場響起掌聲。

林心茹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后背已經濕透了。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李名啟和戴春榮，兩位老師不約而同地對她豎起大拇指。

收工后，林心茹主動找到李名啟致謝：

“李老師，謝謝您的指導。”

林心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您讓我回想最害怕的事...我想到的是我奶奶去世那天。”

李名啟輕輕擁抱林心茹：

“好孩子，這就是為什么你能突然演得那么好。”

“真正的表演從來不只是技術，而是靈魂的袒露。”

這一幕恰好被范彬彬看到。

范彬彬輕咬嘴唇，有些羨慕嫉妒恨：

“哼！臨時抱佛腳罷了。”

“要是我來演紫薇，肯定一條過！”

“不過，李明啟老師不愧是老戲骨，改天多跟她請教請教。”

“還有李怡，聽說賣給劇組三首歌，這姑侄倆都是人才啊！”

“要多親近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