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章制度？”秦牧臉色陰沉幾分，沉聲問道，“李大廚，你可以認真思考一下再回答，真的有這么個規章制度嗎？”

聲音一低，臉色一繃，公家氣度一出來，那就是私事公辦了。

最主要的是，秦牧壓根沒想到第一家國營飯店大廚竟然敢拿規章制度來搪塞他。

他他媽的還是老顧客。

還有就是，幾次在方回面前夸下海口，今天一天最低賣出去幾千斤，讓方回產量要跟上。

什么時候，供銷社主任不是官了？

“有，有的啊。”李大廚臉上的汗水唰一下就溢出來，順著臉頰流到脖頸。

秦牧背著雙手，“很好，既然如此，那以后你們飯店到供銷社大批量采購也要走一走供銷社的規章制度了。”

這話已經很明顯。

不好意思，我要公事公辦（動用權利）了。

“走吧，去第二家看看。”方回已經看出一絲端倪，拉著秦牧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誰敢不給縣供銷社主任的面子。

要是有，只有一種可能，比他職位更大的人發話了。

去第二家供銷社的路上，秦牧陰著臉不說話，說給方回三分之一縣城售賣海蜇事情，回家吃飯事情，到今天親自上門去銷售海蜇，每一件事，他都信心滿滿，為何每次都不按照他的想法來？

他有些不解，自己的位置明明已經不低了啊。

多少人求神拜佛請他辦事！

第二家也是國營飯店。

然而不過十分鐘，方回和秦牧又出來了，秦牧的臉更黑了。

堪比鍋底。

他不是傻子，猜到了有人搞鬼。

站在一棵樹陰涼下，秦牧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又抽出一根遞給方回，兩人蹲在樹下抽煙。

“呼...”秦牧緩緩吐出嘴里的青煙，“昨天下午我打電話給那位，口頭提出了辭職。”

“今天早上書面報告我就寫好，遞交了上去。”

“老爺子應該是知道這件事了，所以對不起啊方回，你被我牽連了。”

秦牧以為是甘老爺子的意思。

想想也是，除了他有這么大能耐，還有誰有呢？

“沒事。”方回拍了拍秦牧肩膀，“海蜇能保存兩年以上呢。”

海蜇銷售因為秦牧被卡住，方回怎么覺得有種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呢，讓秦牧早點走上另一條道路是自己暗示他的。

不過，秦牧是必然走上這條路的，自己不過讓他提前了而已。

自己是在幫他。

并且，在那位最需要的時候辭掉供銷社主任堅定不移站在他身邊，屬于‘從龍之功’啊，將來的身份比甘老爺子還要高出一截的。

如今甘老爺子親自發話，即使秦牧妥協，后續海蜇也是不太好賣啊。

方回郁悶。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為什么傷的是他？

秦牧苦澀一笑，“不過也正是因為這幾件事，我反而看清楚了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

“哦，怎么說？”方回笑道。

“看似人人巴結，實則生活在一個被人構架好的框架中，我不能跳出這個框架之外生活。”

“要是想跳出去，就會有一只大手及時把我拍回去。”

“之前一直不明白大哥和二哥這樣的位置，每周還要一次去父親書房匯報任務。”

“現在明白了，他們的職位是父親爭取來的，父親在的一天，他們就得老實聽話一天。要是不聽話，隨時都會‘事事不順’，就如我現在。”

“所以啊，人還得是一個腳步一個腳步爬上去，才踏實啊。”

方回吐出嘴里的煙霧，秦牧現在的情況就如后期國內一些富二代，父母們不要求他創業優秀，只要活著就行，到了年齡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今天先這樣吧，后面的不用去了，肯定都通知過。“秦牧丟掉煙頭，帶著歉意，“不過你放心，海蜇銷售這件事我肯定會幫你搞定，需要等一等。”

“好。”方回點頭。

兩人各自離開。

回到家，方回便沒什么事了，陪著沈微聊天。

方兆國背著雙手來了，坐在客廳里，吹著風扇，又喝了一碗冰鎮罐頭，緊張的神情才放松一點。

“爹，你怎么不在生產隊上？”

“方德會一大早來通知我下午要去鎮上開會，我哪里去過那種場面，這不中午休息，我就來找你建軍叔，想讓他一起去。”

方兆國已經習慣自己村長的位置，還一直以方建軍為榜樣要求自己。

但是第一次去鎮里開會，心里難免還是會犯嘀咕。

根據方德會的講述，可能有很大的領導會下鄉視察，他們這些個村長絕對不能犯錯。

一想到是大領導，方兆國就發怵，心里亂糟糟的，生怕哪個犯錯的是自己。

丟了整個方家一村的臉面。

村長去鎮子上開會接受思想教育是很平常的事情，方回也沒有朝心里去，戴上草帽領著方兆國去找方建軍。

海蜇養殖基地，村里人略有耳聞，可是根本找不到。

到了養殖基地，方建軍了解后，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猶記得他第一次去鎮上開會，當時找不到開會地點，領導開會到一半，他才進來，自然免不了一頓罵。

這件事，一直被方建軍牢牢記在心里。

他不希望方兆國也經歷一次。

方回樂呵樂呵的看著兩人聊得火熱。

......

第二天，又是大退潮。

方家村村民集體出動抓海鮮，熱鬧和喧囂盤旋在村子上空。天氣熱了，上工時間必然減少，工分也就少了，這就意味著村民收入也少，所以他們更想著在海鮮方面彌補回來。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幾乎全員出動。

方回也起床了，簡單洗漱之后，做早餐。

白米粥，兩個煮雞蛋，三個饅頭，一碟小咸菜，就是很豐盛的早餐。

吃完早餐，村民陸陸續續抓土龍青蟹回來，沈微在一旁記錄重量，三個寡婦在一旁幫忙。

等到村民賣完土龍離開，沈微輕蹙細眉把記錄的重量遞給方回看。

“少了許多。”沈微低聲說了一句，“我們以后不要頓頓豬肉和白米飯了。”

“哈哈哈...”方回笑著摸了摸沈微的腦袋，“我之前說過的，那肯定就得頓頓豬肉白米飯。”

“你放心，海蜇的銷路過幾天就能確定，這也是一大筆長期的收入。”

沈微低下頭，“我就是不想你那么辛苦。”

方回為了這個家早出晚歸，曬黑了一大圈，沈微都看在眼里的。

“老公負責賺錢養家，老婆負責貌美如花呀。”方回捏了一下沈微的臉蛋。

心中罵了一句，后世的女人多關心一下男人，男女也不會對立如此嚴重。

男人在外忙一天，回家不就是想著一口熱菜和妻子的關心而已。

趕著大黑去供銷社把海鮮賣掉，緊接著又把平板車上腌制好的海蜇拉到罐頭廠，一人一驢剛進入廠里，方回就覺察到氣氛不對。

“他幫我們賣罐頭，我們給他用幾天生產線，剛好扯平了。”

“難道，我們罐頭廠的機器要一直白給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