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對余來縣水果罐頭廠趙大勇同志處分如下...”

第二天，一則爆炸性的消息在余來縣城流傳，報紙上，紅頭文件上全都是這則消息。

一時間，趙石家人滿為患。

恐怕，就算是趙大勇現在從水果罐頭廠廠長變成供銷社主任來的人都不會有那么多。

來的大部分還都是老家伙。

小輩們上門，完全是還在任的老家伙沒時間來，讓他們來打聽具體情況。

“老趙，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大勇怎么那么糊涂啊。”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看似在關心趙大勇，實則是埋怨趙石，趙大勇也算是‘自己’人，大家在各自崗位站好，固若金湯。

趙大勇忽然被下，后上的人一定不是自己人了。

一旦堤壩出現一條縫隙，就有可能出現第二條，直至崩塌。

趙石心中戚戚然，果然啊，一旦出了問題，大家想的就是明哲保身。

沒有一個站出來商量想辦法把趙大勇‘逼’回來。

恐怕現在都在想，如何換上的還是自己人，怎么和朱會進行拉扯吧。

“我能怎么辦，事發突然，朱縣態度決絕...”趙石低下頭抹淚。

“唉...”一眾老家伙安慰，情況了解大概，還有幾人沒離去。

他們向來與趙石交好，子孫們也在不同位置，把守要職。

“老趙，你放心，那么多年風雨我們一起熬過來的，大勇不過挪用公款和添加了一些閑職而已，他朱會就要讓他去大西北勞動二十年！”

“重了，重了，我第一個看不下去，今天把話放這里，必須讓他撤回這個處罰。”

“是啊，的確重了，大勇才多大？”

“二十年，最重要的二十年怎么可以在大西北，我也會幫你，你放心。”

“我們幾個留下來沒走，就是讓你老趙放心，你老趙也得讓我們放心啊。”

樹蔭下，幾個人圍著石凳坐著，讓趙石放心。

可偏偏，趙石心里狠狠打了個寒顫。

一股子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對趙大勇處罰的文件有兩條是朱會刻意沒有寫在上面的，然后處罰的很重，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這幫老家伙跳出來施壓于他。

然后經過幾天的的熬斗，朱會會敗下陣來，撤回那么重的處罰，趙大勇依舊會在水果罐頭廠，不過會擔任一個無關緊要的崗位。

而他，趙石，依舊在‘老派’的圈子中，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

趙石深深地驚恐。

老家伙們看似勝了，其實輸得一塌糊涂，而自己別無選擇，更別說把朱會的謀劃說出來，因為一旦說出來。

老家伙們就會驚醒，不是對朱會，是對他。

信任一旦出現裂痕，再難修復。

趙石的額頭上，冷汗直流，他用手背擦了擦，深吸一口氣，“那大勇的事情，拜托各位了。”

“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咱們相處那么多年了。”

“大勇也是我們的孩子。”

幾人讓趙石放心，又聊了聊以前的事情，飯都沒吃就離開了。

縣城，無人在意的角落。

方回和朱會一人抱著一瓶方家鎮水果罐頭，蹲在陰涼地，呼啦啦喝著。

“沒鎮過的就是差點味道啊。”方回吐槽。

“就這環境和條件。”朱會接話，“那個叫葉文昌的真的能勝任縣城水果罐頭廠嗎？”

“朱縣懷疑他的能力？”

“這倒不是，雖說方家鎮水果罐頭有你在幕后推動，可肯定有人得做，我當然相信葉文昌。”

“我只是擔心，他經受不住縣城的誘惑。”

方回哈哈一笑，打著包票，“我可以這樣跟你說，你朱縣被錢色迷了眼，文昌哥也不會的。”

“他以前最困難的時候啊...”

朱會聽完葉文昌的事情，唏噓不已，“這樣心志堅定如鐵的好同志差點被埋沒，造孽啊。”

“現在也不晚。”

“的確不晚。”朱會抬頭看向藍天，心潮澎拜。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葉文昌身后不牽扯到余來縣的任何一個人，屬于‘一張白紙’，他們會覺得，自己也有機會拉到自己陣營之中。

余來縣，他算是第一次真正的踏進來了。

“那就是關于縣城罐頭廠的分紅問題，肯定不能像在方家鎮那樣給你五成，頂多三成。”

方家鎮水果罐頭廠當時算是死掉了，方回救活，葉文昌不得不違反規定，給他五成利潤。

方回欣然答應。

縣城不一樣，實際操作難度要大，盯著的人也多，并且縣城水果罐頭廠一年售賣數量肯定是方家鎮的幾倍，三成也不會比方家鎮罐頭廠少。

“方家鎮水果罐頭廠以后就掛個名號吧，專門生產海蜇罐頭，等到港口建成，水果罐頭和海蜇罐頭可以一同遠銷海外。”方回笑瞇瞇。

“真的期待這一天啊。”朱會期待道。

兩人進行一番交流之后，各自離去，縣城水果罐頭廠新廠長，朱會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商量，他需要快刀斬亂麻。

下午還沒下班，葉文昌就接到了電話，他愣在原地很久都不敢相信。

他這就...被調到縣城了？

簡直像做夢一樣。

“葉廠長，還在嗎？”朱會笑著問道，這個電話是他親自打的。

“哦，哦，在的，在的。”葉文昌連忙道。

“明天上午去報到，不要忘了啊。”

“好的，感謝組織信任，我一定不辜負組織對我的信任。”

掛斷電話，葉文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方回，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方回，他剛拿起電話，動作一滯，忽然偏過頭，看向窗外。

如今的方家鎮水果罐頭廠早已經煥然一新，夏蟬在廠內茂盛的枝葉間拼命叫著，熱風混合著工人們的歡笑聲一起灌了進來，拍打在葉文昌的臉頰上。

他便不想去了。

這里，才是他付出情感的地方啊。

這里，見證了他和方回的友誼。

可是，剛才一個激動又答應了朱縣怎么辦？

葉文昌緊皺眉頭，緩緩點上一根大前門，一根煙抽完，他抬眼看了眼白墻上的圓形鬧鐘。

顫抖的伸過手，回撥了過去。

“朱，朱縣，是我。”

“葉廠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