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聲轟鳴，像是一頭咆哮的猛獸，在土路上一躍而起，帶起一片塵埃。

方兆國第一個沖過去，哪里像是一個小老頭，活脫脫長得太急的小年輕。

這是一輛國產的大東風，車頭比常人兩個高。

方兆國十分稀奇打量這輛車，心里嘖嘖稱奇，這玩意兒跑的真快，比大黑跑的還快。

副駕駛的門打開，秦牧從車上下來，伸出手，“兆國村長。”

“秦秘書好。”

其他村民也陸續走了過來，兩眼放光，秦牧又和方回打了聲招呼，“小回，后面還有呢。”

領著兩人繞到一旁，開放式的車廂內擺滿了各種儀器還有一些鋼材。

“來幾個人，往海邊抬。”方兆國招呼，“抬慢點，機器很值錢的。”

村頭往海邊路不好走，只能讓驢車通過，那么氣派的大東風想要通過根本不可能。

一幫漢子都走過來，車上五個，車下幾十個，抬著機器和鋼管去后山，干勁十足，幾個專業人員也跟在后面。

一來一回的時間，后續部隊也到了，在前面帶路的是騎著二八的朱會，朱會的車頭上掛了一些吃食和一掛紅色的大鞭炮。

讓方回沒想到的是報社的孟佳也來了。

她穿著的確良襯衫，牛仔喇叭褲，小皮鞋，粉頸纖長，脖子上掛著一款老式相機。

站在一幫男人和大東風之間，就像是一堆雜草中生長出的一株蘭芝，沁人心脾。

她與方回點點頭，笑的成熟。

跟在朱會身后的是手扶拖拉機，都是老熟人，方回一人散了一根煙。

手扶拖拉機車兜里裝的是大鐵錘，鐵鍬、鐵鉗、帳篷等物品。

嘩啦一下，五十個村民都搶著干活，生怕在領導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朱會點點頭，很滿意，笑道，“有他們我感覺地基將會打的又快又牢。”

“小回，用來抬石頭的竹筐你看讓你們村村民編制幾十個，再去借一些扁擔。”

“竹筐五毛錢一個你看怎么樣？”

“行啊。”方回并沒有因為五毛錢就拒絕。

這是給公家干事，明碼標價最合適不過，互相不扯皮。

朱會，秦牧，方回以及方兆國一起往海邊走，有說有笑，方回注意到朱會臉上有一些落寞。

他想了一下。

作為余來縣一把手，在方家村定下那么大一件工程，今天是開工儀式，竟然只有他一人到場，可想而知他處境多么艱難。

手握不了大權的人可能也想來，可是朱會未必跟他們說過這件事。

來到海邊，微風不燥。

用鋼管隨意搭了一張桌子，朱會把冷菜擺在上面，還點了兩根蠟燭，開工儀式便正式開始了。

沒有香，朱會雙手合十，面色虔誠，心里默默念著，“我朱會，來方家鎮半年有余，因為此地勢力彼此糾纏...我不為別的，只為余來縣百姓生活富足幸福。”

朱會三鞠躬。

方回和秦牧站在身后也三鞠躬，等到鞠躬完畢，一旁等著的方兆國點燃鞭炮。

噼里啪啦。

紅色的炸碎的鞭炮紙四下紛飛，一部分被風帶走，落進海面上。

“啪啪啪！”

五十幾號人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他們和朱會一樣激動。

孟佳則是在一旁咔嚓咔嚓照相，把這振奮人心的一幕拍攝下來。

她有一種預感，她拍下的這些照片，將來會有萬斤重，她是歷史的見證者。

朱會轉過來，看著幾十號人，幾乎所有人的臉都是健康的黝黑，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朱會一一掃過。

忽然之間心血澎湃。

他們不來又怎么樣？

他們來了又怎么樣？

我認為對的事情一直走下去就好，有那么多為民為國的同志們，他怕什么？

在廣大貧瘠土地上扎根開花結果的本來就是無數農民同志啊。

朱會很感動，眼眶有點濕潤，他伸出手往下壓了壓，“各位同志們，我是余來縣縣委朱會，今天我們齊聚在這里，是為了進行一項浩大的工程。”

“這項工程會十分艱辛，會從夏天干到秋天，從秋天干到冬天，從冬天干到春天。”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甚至...干到有些同志們再也干不動。”

“但是，這是值得的，你們砸出的每一個石塊，扛起的每一塊石頭，滴下的每一滴汗水，流的每一滴血水，都會被銘記在歷史中。”

“你們將整個余來縣未來的發展扛在了肩膀上。”

朱會聲音哽咽，右手成拳，用力拍了拍胸膛。

“你們的孩子們，你們孩子的孩子們，會來到這里，會見證你們所做的一切，會因為你們而自豪！”

“好！”方回大吼一聲，帶頭鼓掌。

掌聲，再一次響徹海邊。

朱會一揮手，秦牧帶著人把全新的鐵錘發放到每一個人手中，朱會手里也有一把。

“走！”朱會大聲道，意氣風發。

他走在最前面，來到指定地點，這片的石塊要全部砸平，填滿。

朱會攥緊手中的鐵錘，額頭上是細密的汗珠，他解開的確良襯衫胸前的兩個紐扣，擼起袖子。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鐵錘。

孟佳捕捉這一經典動作。

鐵錘重重落下，砸在一塊凸起的山石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這一錘朱會用了足足七八分力氣。

朱會邁出了第一步。

造福余來縣百姓的第一步！！

石塊頓時碎裂開來，迸發出無數指甲大小的碎石和淡淡的灰塵。

照片定格！

“干！”

朱會英姿勃發，海風將他白色的的確良襯衣吹的嘩嘩作響，他把鐵錘支棱在地上，右手手掌撐著錘柄，大笑著對方回和秦牧招手。

方回和秦牧走到朱會身邊。

三人站成一排，朱會指著波瀾壯闊的大海，心生豪邁。

“我們要吃下這片海域，海里的每一條魚，每一根海參，都要為余來縣所用。”

“我們要為人民打江山！”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

“余來縣海里打漁船，一片汪洋都不見。”

“知向誰邊？”

“往事越千年！”

......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三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這一幕，再一次被孟佳定格下來。

恰同學少年，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