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宇其實知道，昨天的那個宵夜他利用了唐小西對自己的信任。走出廠門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她瞬間不自在又牽強的心情。

他原以為，每次四人在一起，蘇柏寧都是和她在鬧著別扭讓她不開心，只有他和她的相處是溫馨，舒暢，自然。

這種氣氛讓他心馳神往，所以他以為，只要他大膽一點，主動一點，一切就水到渠成。

可直到吃完夜宵回來，他都明顯感覺到了唐小西的冷意。這種冷不在表面不在行動也而非在眼眸之中，這是從她骨子里透出來的一種感覺。

這種感覺好像在告訴他，就這一次是給哥哥面子的，希望下不為例。

看著旁邊幾個女人在竊竊私語，他知道有了周婉就不會有散不出去的消息。

不過，昨天就是沒有遇見周婉，他也知道難逃實驗拉的耳目。

他是一點都不在乎，也沒覺得會對不起蘇柏寧，唯一怕的是會不會影響唐小西的心情。

可看她，一直在安靜的檢查著小小的CD機，沒看到她有一絲異樣。

也是，她都從不和人聊八卦，不管是別人的還是發(fā)生在她自己身上的，她都從不理會也不在意。那即使是別人談論她的話題，她也是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測完機，和王麗文、林娜聊了幾句后突感無趣，腳步又還是忠實于心，不知不覺又走到唐小西旁邊。

看她沒轉(zhuǎn)頭，他只好假裝看王新平修機，東一句西一句的和他閑聊。

不知不覺話題拐到人的性格，他順著話題說：“阿平，你說說你的優(yōu)點是什么？”

要老實的王新平說他的優(yōu)點，還不如讓他說自己的缺點來得痛快。

王新平嗯了半天，都沒嗯出一個字來。

羅宇笑著打趣：“那你是覺得自己沒優(yōu)點了？”

唐小西本來一直驗機沒插言，可此時聽到羅宇的話就再也忍不住開口：“你不要欺負善良的人好嗎？王新平說不出并不等于他就會沒有優(yōu)點。我和他相處半年多了，覺得他不只是心地善良，善解人意，還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說完，她瞥了一眼旁邊的人，“羅宇，那我問你，如現(xiàn)在要你說出自己的優(yōu)點，你會怎樣說？”

大膽的羅宇被唐小西看著，嗯了好一會，還是沒說出自己的優(yōu)點。

王新平開心道：“羅宇，你是說不過小西的。”

羅宇樂呵呵回答：“輸給她，我開心。我就喜歡和小西談論話題，跟別的女孩說話我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

“真的嗎？”唐小西故意問。“當然，小西，你的性格坦率大方，真誠善良、又詩情畫意。”羅宇忍不住贊美。

就昨晚，兩個一樣年齡的女孩，一個肉麻粗俗無聊乏味，一個清靈文雅幽默風趣。

“對...對，就是有時多愁善感，剛烈。”王新平補了一句。

“你的性格和我的很像！”難得他倆異口同聲。

“我的性格和你們兩個很像？”唐小西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轉(zhuǎn)而笑出聲，“那你們不是和我一樣多愁善感了？”

“這個我們可沒有。蘇柏寧也說你的性格很好，喜怒由心，愛憎分明、對自己的性情從來不掩飾。只是有時像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小西，我們總結你的缺點就是變化太快，有時剛說得愉快，一下又不理人，讓人莫名其妙，好難堪。”羅宇說這話時，好像又有點同情蘇柏寧。

“我是這樣嗎？”羅宇和王新平連著點頭：“你就是好幾次這樣對蘇柏寧！”

聽了他倆的話，唐小西很羞愧，因她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她確實是這樣對蘇柏寧的。

***

吃完飯去老廠宿舍找蔣清瑩。自那次出去玩，又半個多月沒找她了。不在一個地方上班，又不在一棟樓真的是很不方便。

老廠的人都去加班了，宿舍就蔣清瑩一人坐著發(fā)呆。看到唐小西她很高興：“寧，你來了？本來想上你樓去找你，又怕你去加班了白跑一趟。”

“我們加班是不固定，而且沒走習慣8樓是真的難爬。看你這樣，如我不來找你，你又不喜歡看小說，那你會怎么打發(fā)時間？”

“沒什么啊，洗澡洗衣服，一會上早班的人又回來了，說幾句話不是又要睡覺了。”

唐小西以前一直覺得蔣清瑩的空余時間難挨，現(xiàn)聽她這么說更覺得空虛。

怪不得廠里那么多人喜歡談戀愛，原來，是為了打發(fā)無聊時間。不像自己，喜歡看書，所有的空余時間都填得滿滿的，哪有時間無聊。

看來，要防止蔣清瑩不被人騙，還是要引她看書，讓她不那么無聊。唐小西想完馬上說：“我有瓊瑤的言情書，你要不要看？”

蔣清瑩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我一看書就會想睡覺，一本書要看很久的。”

只要她肯看，不怕她時間長。唐小西忙說：“沒關系，你慢慢看，那書是我認的哥哥羅宇的，他有一大箱，等看完了還可再換。”

“一大箱？那么有錢買那么多書？”蔣清瑩也和唐小西第一次聽到時一樣的語氣。

“我剛知道的時候也覺得他很富有，舍得花錢買那么多書。我估計他是剛打工時無聊，加上他喜歡瓊瑤風格的書，就全買了。”

“那他和你一樣都很喜歡看書了，所以你才會認他做哥哥？”

“認他做哥哥和書是沒什么關系，是他這個人真的很好。你知道我是從沒斷過小說的，要是哪天我的床上一本書都沒有，那我是寧愿不吃飯都要去書攤買一本回來看的。”

“我知道。”蔣清瑩不由想起剛出來時，她想多放一件衣服，唐小西是想多塞一本書進包里。

唐小西快樂的宣布：“現(xiàn)在我可以好久都不用去買書了，等羅宇的書全部看完都要到明年下半年。”

“寧，想不到你能碰到這么多這么好的朋友。”說完，蔣清瑩突然想到那張帥氣的臉，“你的好朋友，那個蘇什么的，真的很帥，他會不會是陳靜那個一見鐘情的帥哥？”

“不會吧！新廠那么大，帥哥又不是只有一個。”唐小西覺得還是裝不知好。

“可是像他這么帥的還是很少見的。”蔣清瑩還是覺得有可能。

“你不知道什么叫各樹入各眼嗎？“什么意思？”蔣清瑩很迷茫。

“不就是和各花入各眼一樣，表示每個人的眼光、喜好不一樣，看到的結果也各不相同。所以她認為很帥的人，在我們的眼里就不一定很帥。”唐小西解釋道。

“可是你那好朋友卻是真的很帥，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那天所有的女孩都會偷偷看他，被他看到后都會臉紅。”

“沒想到你的觀察這么仔細。”唐小西打趣她，“那你有沒有偷偷看他？有沒臉紅？”“我也有偷看他，可是他那么高大，我站在他身邊都不到他肩膀，所以我有自知之明。”

“清瑩，看來你長大了，懂的保護自己了，這樣我也就不用那么擔心了。”

“你本來就不用為我擔心的，我哪有那么容易被人騙去。”

蔣清瑩的話，讓唐小西不由反省，自己都交了那么多朋友還認了哥哥，可卻一直和蔣清瑩說不能在廠交朋友，是不是對她太過嚴格了。

難道說就你唐小西認識的朋友是好人，她蔣清瑩認識的就都是騙子？

想到這，她開口問：“那你現(xiàn)在有說得來的朋友嗎？”

“就那個我跟你說過，他想約我出去玩的那個人。”

“可我覺得他比你大那么多，能做好朋友嗎？而且他和你也不是一個車間。（此時的唐小西以為在一個車間就更有保障一樣。）

“在自己車間，也是有幾個約過我說不加班出去看錄像。可是我聽我宿舍的人說，在這外面看電影是正規(guī)的，可錄像就有很多是不正規(guī)的，我害怕不敢去。”

唐小西一聽又有點著急了：“真的嗎？幸好你自己知道，不然我不在你身邊，都不知道要怎么幫助你。”

“不用擔心，我才不會像我隔壁的同事那么傻，她就是被男孩子帶去看過不正經(jīng)的錄像。”

“什么是不正經(jīng)的錄像？”

也不要怪唐小西會這么問，因為她在家鄉(xiāng)也有看過錄像，都是正規(guī)的。

“就是沒穿衣服之類的。”

唐小西聽了很后怕：“怎么你們車間的男人是這樣的，難道就沒有和我的朋友一樣的人？我本來想，如有和你性格相投的人，只要你自己把握好分寸，還是可以交幾個好朋友的。可被你一說，我又為你害怕了。“

“清瑩，你一定不能和別人去看錄像，不能談戀愛。因為這外面的人很多都是騙女孩子的，不是真正的喜歡。”

“那我怎么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歡？”

“這個就要你自己感受了，我也和你一樣沒談過戀愛，所以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看書上寫的，愛一個人會寫許許多多的情書，把思念愛慕化成一封封愛意綿綿的信件，而且眼里夢里都是她，憐惜她愛護她，但絕不是想把對方帶去看不正經(jīng)的東西。”

蔣清瑩疑惑的問：“難道寫了情書的才是真心實意的？”

呃...對呀，難道騙子就不會寫情書？

唐小西只好又轉(zhuǎn)變詞語：“不懷好意和真心實意自己還是能感受得到，總之，即使是好朋友，都要謹慎。”

唐小西和蔣清瑩一個晚上的聊天，她雖不像之前叫她絕對不能和男生出去，可她又害怕她會交到不好的朋友。回來宿舍后，她拿著書第一次看不進去。心里想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這世界不是有那么多騙子和壞人，自己認識的不都是好人？

***

今天全廠的人，都拿到了一張?zhí)顚懘汗?jié)回鄉(xiāng)登記表。

王新平說每年都提前給大家登記，才好統(tǒng)計。像臨川，貴州，湘南、廣海和廣深都是廠里包車。就是登記了哪個地方有多少人，廠里就會給包車直接送回家鄉(xiāng)。明年又接出來，讓大家沒后顧之憂。

他們都在激動的討論回鄉(xiāng)的事。唐小西看著手上的表格，思鄉(xiāng)之情也被勾起。

“小西，你要回老家嗎？”蘇柏寧拿著登記表歡快的走下來。

自那天一笑泯恩仇后，他倆雖是恢復了之前的關系，可卻好像少了一點熱情在里面。

唐小西出來時是說打兩年工就回家鄉(xiāng)，以后就再也不出來了。這個時候一年時間都不到，是不可能回去的。

她搖了搖頭，說：“不要。”

“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他馬上把手上的登記表一撕，就扔進了她面前的垃圾桶。

就一秒的功夫，唐小西想阻止都來不及，她著急道：“你把登記表扔掉，到時買不到票咋辦？”

她知道他那么多老鄉(xiāng)在這里，一定是廠里包車回去的。

他滿不在乎的說：“沒事，如后面真的要回去，等我爸爸到深廣開會時，順便來這接我就可以了。”

說完，又滿懷希翼的望著她，“你不回老家過年，干脆就到我家去過年好不好？”

他爸爸到廣深開會？

他爸爸為什么要到深廣開會？

唐小西想了一下就又沒想了，因為她覺得他的家人都和她無關。

連和男生一起散步都不能的她，去別人家過年？這對于保守的唐小西來講，是絕絕對對不可能的事。

于是，她毫不猶豫的一口回絕。

他還在為了說動她口若懸河，他家搬新房了有電梯，去他家都不用她走兩步路。他家鄉(xiāng)有什么好看好玩的地方，他都要帶她去。

看他還喋喋不休，她不想再涉及這個話題，就改口騙他：“如有伴的話，我還是要回家鄉(xiān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