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蒂坐在后座上，而我媽媽坐在前排。她堅持要我們帶上弗朗西斯王子。我以前從沒帶它上過車，所以我吃了片抗組胺藥，以抵消在如此狹小的空間里和一只貓在一起可能引起的任何問題。從好的方面來說，如果我最終出現過敏反應，我有一支腎上腺素筆，而且我們要去的地方有很多醫療專業人員。

當我媽媽意識到我們又回到了醫院時，她變得焦躁不安，醫護人員組成小隊把她從車里扶出來，帶回她的房間。她一直在沖我大喊大叫，說我把她從家里帶走了，說我這么做只是因為我把托比的事怪在她頭上。

吉蒂和弗朗西斯王子留在車里，這比讓她看著他們把我媽媽拉進門后再次情緒失控要好。盡管我知道她這樣反應并不是她的錯，但看著還是很痛苦。

他們終于設法讓她平靜下來了。我回到車上，發現吉蒂已經移到前排了。弗朗西斯王子正趴在她最喜歡的一個地方：她的肩膀上。

我坐到駕駛座上。“真的很抱歉。”

她捏了捏我的胳膊。“你不用道歉。要我開車嗎？”

“我沒事。”我感覺正好相反。

“邁爾斯，你不用在我面前裝堅強。“你會沒事的，如果我是你，所以現在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會在這，無論是陪著你，還是開車，或者傾聽。”

我覺得自己像個泄氣的氣球。“你介意開車嗎？”

“一點也不。”她解開安全帶，把弗朗西斯王子從脖子上解下來，放在儀表盤上，然后下了車，關上門，大概是為了防止弗朗西斯王子逃跑。

我也這么做，然后在車前和她碰頭。

今天很冷，呼出的空氣在消失之前會形成一團團霧氣。

她抬起頭，臉上充滿了同情和悲傷。她張開雙臂。“你看起來需要一個擁抱。”

我并不在乎自己在情感上如此透明。我摟著她，她的雙臂環著我的腰。“謝謝。”我把臉頰貼在她頭上。

“不用謝。很抱歉事情這么難。”她緊緊抱著我。

“你讓它變好了，”我喃喃道。

這是真的。她確實做到了。我不知道這是怎么發生的，也不知道我們是什么時候從相互蔑視轉變為喜歡的，但基蒂在我生命中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我感謝上天和互聯網，讓她出現在我的屏幕上，與我相遇。

我不確定我們站了多久，但最終車里傳來的悶悶不樂的喵喵叫聲把我們分開了。基蒂坐在駕駛座上，弗朗西斯王子立刻又回到了她的肩膀上，梳理她的頭發，然后頭發被舌頭粘住時，他就搖頭晃腦。我試圖把他放到我膝蓋上，但他決心要做一個裝飾品。

“很抱歉你不得不面對這一切。”

基蒂駛出醫院停車場，朝我母親的家開去。“真的沒關系，邁爾斯。她其實很和藹，但主要是很困惑。我明白，當面對現實時，事情的另一面會非常復雜。”

我仰起頭。“是的，這是最大的挑戰。告訴她托比走了會讓她生氣。對她撒謊很糟糕，但我不想一直讓她崩潰。”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贏家，對你們倆都是如此。看到自己關心的人這樣崩潰，真的很難受。”

“我想你是從經驗中知道這一點的，你小時候失去了父親。”我意識到我需要這種聯系，有人能理解我所面對的問題，即使情況并不完全一樣。我們倆的生活中都有因為我們所愛的人的缺席而造成的大洞。

基蒂點點頭。“我父親去世后，我母親真的很難過，這很有道理。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他們有著你在霍爾馬克電影中看到的那種愛情，他們讓你相信靈魂伴侶和永恒。他會為她做任何事。太陽圍繞著我母親、我妹妹和我升起和落下。你和你的家人也是這樣嗎？”

我想了一會兒。成長是怎樣的，一切是如何突然改變的。“我和托比很親近。他比我更有運動天賦，比我更擅長運動，比我更自然，而我必須努力工作。他和我一樣打曲棍球。我們總是在車道上一起玩。我媽媽會把車停在車庫里，這樣我們就不會把車撞凹了。”

基蒂做了個鬼臉。“她是通過反復試驗學會的嗎？”

我笑了。“哦，是的。托比撞到了駕駛室的門，在上面撞了一個結實的凹痕，但我不想讓他惹上麻煩，因為他總是更調皮的一個。所以我說是我干的。我覺得我們的媽媽不相信我們，但之后她就把車停在了車庫里。”

“聽起來你和她關系很好。”

“我確實如此。我們都是。顯然，我們的家庭并不完美，但我們很好。然后我們失去了托比，所有那些美好的回憶都被之后發生的所有壞事所掩蓋。我母親崩潰了。而我父親……他悲痛欲絕。”我搖搖頭，回想起那一天。“托比被撞時，他們封鎖了整個街道，因為事情就發生在鄰居家門前。我們的鄰居是第一批到達現場的人，因為事情就發生在他們家門前。我在屋里聽到了這個消息，當我走出去的時候，托比已經……他的頭盔沒有正確戴好。有時他會因為討厭下巴帶而松開它。”我停頓了一下，哽咽著說：“很明顯他已經走了，但我還是想相信他沒事。我的隔壁鄰居阻止了我跑過馬路去找他，而另一個人則去后院找我媽媽。等我爸爸回家的時候，到處都是警車，還有一輛救護車。我想我媽媽那天崩潰了。我爸爸可能也一樣，但是當我媽媽不能振作的時候，他必須振作起來。托比去世時，我們的家庭也隨之消失了。”

“我的心為你們所有人感到難過。”基蒂伸出手，輕輕地捏了捏我的手，然后才把它放回方向盤上，并向左轉彎，進入了我母親所在的居民區。“你媽媽告訴我那天發生的一些事情。“她想起托比不見了嗎？”

“有幾分鐘她似乎……清醒了？就像她知道什么是現實，什么是過去。她承認自己經常忘事，她記得失去了托比，以及那對你來說有多難。”她把車開進我媽媽家的車道，停好車，熄了火。“根據我自己的經驗，也聽了你不少事情，人很容易陷入一種幻想，想著如果事情不一樣會怎樣，然后就活在那種幻想里。”

我點點頭，仔細體會她的話。“確實如此。我想回到過去，改變一切，但我做不到。那之后我的家分崩離析，我承受不住。我覺得自己就是罪魁禍首。不管我怎么努力，現在還是很難不這么想。”那一刻，我看到了那句話的真實性。我無視我弟弟和我媽媽讓我照看他的要求，才是我們失去他的原因。

“悲劇會把人從內到外撕裂，”凱蒂輕聲說。“你得想辦法放手，這樣才能從中恢復過來。”

弗朗西斯王子伸了個懶腰，一只爪子搭在我的肩膀上，用頭撞我的臉，舔我的耳朵，同時凄厲地叫著。

我笑了，很高興這種輕松，于是摸了摸他的頭。

“你得回城里去嗎，還是想進來坐坐？”凱蒂朝房子偏了偏頭。“還是今晚這里有太多悲傷的回憶？”

“我能承受這些回憶。”現在我不想離開，特別是當感覺凱蒂和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親近的時候。

我抱起弗朗西斯王子，他出人意料地沒有試圖從我懷里跳出去，然后我們進了屋。

“我們喝點茶好嗎？”我們站在基本空蕩蕩的客廳里時，凱蒂問道。

“也許我們可以看看有沒有什么更帶勁的東西？”

“哦，當然可以。我記得在食品柜里看到過白蘭地。我們去看看。”我跟著凱蒂來到廚房，她打開食品柜的門，拉了一下懸在天花板上的繩子，小空間里的裸燈泡就亮了。

這里有很多罐頭食品和貓零食。弗朗西斯王子在我們兩腿之間繞來繞去，喵喵叫著。我看到架子上有一瓶白蘭地和一瓶伏特加，上面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我把它們從架子上拿下來，凱蒂則拿起了干糧。

“我不知道該用什么來調這些酒，”我承認，我把它們放在柜臺上，打開冰箱。“啊！這里有葡萄柚汁，還有——”我皺著眉頭，拿起一個我記得小時候見過的老式透明特百惠罐子，舉起來給凱蒂看。“這看起來很像果珍。”

凱蒂的臉頰微微泛紅，她低下了頭。“那是因為它就是果珍。別笑話我。這是我的罪惡嗜好。”

“我不是在嘲笑你的果珍愛好。我就是那個故意在麥當勞點橙汁的人。”我指了指柜臺上的酒水，從櫥柜里拿出兩個杯子。“你想喝什么果汁和酒的組合？”

“果珍和白蘭地嗎？”這更像是一個問題，而不是一個明確的答案。

“要不我每種都做一杯，你嘗過之后再決定？”

“當然可以。聽起來不錯。”

弗朗西斯王子在地上沖她嚎叫，因為他的濕食盤子是空的，所以皺著眉頭表示不滿。凱蒂打開一罐新的濕食，把一半倒在他的盤子里，另一半放進冰箱。

我做了兩杯很烈的酒后，凱蒂兩種都嘗了嘗，選擇了果珍和白蘭地的組合，我一飲而盡我的果珍伏特加，然后又給自己做了一杯，之后我們才回到客廳。

我故意坐在兩個墊子之間，凱蒂在我身邊坐下，雙腿交叉放在身下，這樣她的腳就靠在我腿的側面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和你媽媽的情況有多糟，”她承認道。

“我也不知道。到目前為止，這有點像是一種權宜之計。我一直在糾結要不要送她去養老院，但今天之后我知道這是正確的選擇，”我承認道。

“她在那里會很安全的。你查出她是怎么在沒被發現的情況下離開的嗎？”

“顯然，她趁換班的時候離開了，然后就從前門走了出去。等他們意識到她不見了的時候，她已經在來這里的路上了。”

“哇。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她一定有過真正清醒的時刻。”

我點點頭。“要么就是這樣，要么她就是走運了？我告訴她我安排了讓他來看她。這可能讓她記住了。之后，她可能就到這里來了。在這之后，我懷疑他們不會讓她在養老院養他了。我擔心她會失去他，或者忘記喂他，或者走向另一個極端，過度喂養他。”我用手捋了捋頭發。“也許我應該把他帶回我家。我不確定威爾弗雷德對于家里有只貓會怎么想，但我看不出還有什么別的選擇。”

“我可以帶走他。他可以和我一起住。“就好像他知道我們在談論他一樣，弗朗西斯王子跳到沙發背上，用頭撞了我的臉頰，然后繼續前行，把他的屁股對準我的臉，同時用臉頰蹭著凱蒂。然后他嗅了嗅她的飲料，跳下來停在沙發的扶手上。”

“我不能要求你這么做。”

“你不是在請求，而是在提供建議。我看到你媽媽是多么愛弗朗西斯王子，如果他和我一起生活，我們可以安排定期探望。他坐車旅行很方便，我很樂意帶他。”她伸手到后面撓了撓他的頭。“我們家很久沒有養貓了，他將成為我們家庭的完美成員。如果情況發生變化，你媽媽最終能夠照顧貓了，我們可以把他交還給她。”

“你愿意暫時養著他嗎？”

“我小時候我們經常寄養貓咪。煙霧是我們全職的小貓，但我們會一次養其他貓幾個星期。我們甚至有幾只貓在我們家呆了將近6個月。”

“讓它們離開不難過嗎？”我無法想象放棄威爾弗雷德。盡管我媽媽和我的工作安排出了很多問題，但這很難。在處理這件事的時候，喬和馬克一直很好地照顧著他。

凱蒂聳了聳肩，然后讓它垂下。“有時會。但我們知道他們要去好人家，有人類會愛他們，照顧他們，所以這有助于減輕痛苦。”

“你為什么停止寄養？”我問。

凱蒂喝了一口飲料。“煙霧是我爸爸的貓，他看電視時總是坐在他的膝蓋上。基本上像他的小狗一樣跟著他。他甚至會和我爸爸一起去散步。我爸爸去世后幾個月他就跑了，我簡直無法想象再養一只新貓。太難了。我的心再也受不了任何打擊了。我們全家都在努力維持生活。所以我們暫停了寄養，再也沒有真正取消過。直到現在。”她對我微微一笑。

“你確定你能接受嗎？你應該先和家人談談嗎？”

“我媽媽提到過再養一只寵物，但我經常是反對這個想法的人。我會先和她商量一下，但我認為她和哈蒂都會同意。不過我有種感覺，哈蒂一大學畢業就會搬出去。”

“你為什么這么說？”前幾天晚上我在酒吧見過她妹妹，但我沒有機會和她說話。

“她已經準備好繼續自己的生活了。”凱蒂把臉頰靠在拳頭上。“我們的房子很像你哥哥的房間。”

“你是什么意思？”

“自從我爸爸10年前去世以來，一切都沒有改變，從墻上的油漆到客廳的家具。唯一改變的空間是哈蒂的房間。它隨著她的成長而改變。”凱蒂的嘴唇在牙齒間滑動。“我媽媽仍然在餐桌上為我爸爸留了一個位置。”

我的心一緊，于是我把幾乎空了的杯子放在咖啡桌上，這樣我就可以握住凱蒂的手，輕輕地捏一下。“你介意嗎？”

凱蒂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天花板。“起初，這是我媽媽出于習慣做的事情之一，我想我們都認為這很正常。”

“就像我媽媽從來沒有改變過托比的房間一樣。”

凱蒂點點頭。“我想在很多方面，你媽媽的情況和我自己的很相似。我開始意識到，通過不做任何改變我們做事方式的事情，我幫助把事情…卡住了。如果我向改變屈服，我就是在放手，我一直很難做到這一點。”

“但每天為爸爸安排座位的人不是你。”

“有時候我以為我媽媽忘了，所以我就幫她做了。但也許她沒忘，也許是故意的，而我無論如何都要安排座位，這讓我成為了問題的一部分，而不是解決方案。”她手指與我的手指交織在一起。“當你媽媽說她認為你責怪自己托比發生的事時，這真的讓我產生了共鳴。因為在很多方面，我責怪自己我爸爸發生的事。如果我注意了，我就會意識到煙霧想讓我上樓是有原因的。也許我會及時趕到他身邊。但我沒有。所以我讓自己陷入了內疚和恐懼的循環中。我不確定該如何前進，也許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不一定值得這么做。”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注定要在這個時候走進彼此的生活？就像命運有一個計劃，”我問。

“它涉及一只無毛貓。”凱蒂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還有一次急診室之旅。”

我們都笑了。

“還有因為水槍被摔倒在地。”

我畏縮了。“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件事。”

“我不介意被你摔倒。”她調皮地笑了。“就像你不介意被我的嘴唇攻擊一樣。”

“我喜歡被你的嘴唇攻擊。”我的目光隨著她下唇在牙齒間滑動而移動。當我再次與她對視時，我看到了自己欲望的倒影。我們同時俯身，傾斜著頭，當我們的嘴唇接觸時，眼睛閉上了。這次不是攻擊，而是溫柔的按壓。輕柔但堅定。

當我沿著她的身體撫摸，她全身都是柔軟的曲線。我想把她拉得更近，觸摸她更多，迷失在她的感覺中，忘記今天的一切。

當我們加深吻的時候，我們的眼鏡叮當作響，我的眼鏡推擠著我的臉頰。我們倆同時拉回身體。

“愚蠢的眼鏡，”基蒂喃喃自語，摘下了眼鏡，把鏡腿折起來扔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