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懸空,黃沙如海。西域的蒼穹像被火烤過的銅鏡,熾白得晃眼。石懿、羅征、華天命、裴天耀、百里紅楓五人甫一踏入這片無垠沙域,鞋底尚未踩熱,遠方便卷起一道昏黃的墻。那墻越升越高,眨眼便接天連地,呼嘯聲如萬鬼齊哭——沙塵暴來了。
“結陣!”華天命一聲斷喝,聲音被狂風撕得七零八落。五人尚未來得及聚攏,沙浪已如巨獸撲來,瞬息將他們吞沒。石懿只覺天地倒懸,耳畔轟鳴,身體被拋起又摔下,像一粒被頑童隨手揚出的石子。待他重重落地,口中滿是鐵銹般的沙粒,睜眼時,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四周沙丘流動,像無數條蘇醒的巨蟒,不斷改換著形狀。
他拍了拍衣襟,真元暗運,將沙粒震散,正要循著腳印尋人,忽聽“嗤”的一聲輕響——黃沙之下,一道黑影破土而出,寒光直刺咽喉。石懿偏頭,一縷發絲被削斷。偷襲者全身裹在灰褐色披風里,只露出一雙死灰色的眼,瞳仁豎立,像沙漠里劇毒的沙蝰。
殺手不止一人。沙丘后、裂風里、甚至空中倒卷的塵柱里,都有殺機潛伏。石懿微微俯身,脊椎發出一聲低沉的龍吟。下一瞬,金鱗自他皮膚下浮現,額前生出一對虬角,瞳孔化作熔金般的豎瞳——真龍術·半龍化。他反手拔劍,劍身狹長,通體青碧,刻有龍紋,劍尖一挑,黃沙化作數百道細若牛毛的龍須針,激射而出。噗噗悶響中,三名殺手眉心、咽喉、心臟同時濺出血花,尸體尚未倒地已被流沙吞沒。
剩余殺手齊聲嘶吼,竟同時咬碎藏在齒間的毒囊,黑血順著嘴角淌落,他們的速度快了三成,刀光劍影織成死亡之網。石懿不閃不避,任由利刃加身,鱗甲與刀鋒擦出刺目火星。他一步踏前,劍隨身走,龍吟聲化作實質音波,將最近一人震得七竅流血。旋即手腕一翻,劍光如匹練橫掃,三名殺手攔腰而斷,血灑黃沙,瞬間被蒸發成暗紅霧氣。
風忽然停了。沙丘頂端,一道人影逆光而立。那人身披銀白輕甲,手持一桿烏金長槍,槍纓如血。他居高臨下俯視石懿,嗓音清朗卻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冷意:“石懿你傷我弟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卓飛凌。”石懿吐出對方名字,語調平靜得像在陳述天氣。
沒有多余的言語。卓飛凌槍尖一抖,人隨槍走,沙面被犁出深深溝壑。槍未至,勁風已割面生疼。石懿旋腕,真龍劍迎上,劍尖精準點在槍鋒三寸處——那是力道最散的節點。金鐵交擊聲如龍嘯,一圈肉眼可見的沖擊波蕩開,方圓十丈的黃沙被震成細膩粉塵。
卓飛凌變招極快,槍身一震,抖出九朵碗大槍花,每一朵都封死石懿一處要害。石懿卻在這密不透風的攻勢里找到唯一的縫隙,身形如游龍擺尾,擦著槍桿欺近,左掌覆上對方胸口。真元化龍形,咆哮著沖入卓飛凌經脈。后者胸膛塌陷,吐血倒飛,卻在半空強扭腰身,槍尾重重杵地止住退勢。
“你比傳聞中弱。”石懿道。卓飛凌咧開染血的齒列,忽然笑了。他左手掐訣,槍身浮現血色紋路,整個人氣勢暴漲——燃血秘法。這是以壽命換戰力的禁術,云殿明令禁止。石懿眼神一凜,劍鋒斜指地面,龍影在劍身游走。兩人再次對沖,槍劍交擊的剎那,卓飛凌的槍忽然詭異地彎曲,如毒蛇般繞開劍鋒,直刺石懿右眼。
石懿的重瞳在此刻睜開。左眼映出卓飛凌的槍路,右眼卻看見更遙遠的未來——三息后,槍尖會因力道衰竭偏移半寸。他微微側頭,任由槍尖擦著顴骨劃過,留下一道血痕,同時劍鋒遞出,貫穿卓飛凌心臟。
卓飛凌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劍尖,似乎想說什么,卻只噴出一口血沫。石懿掌心貼上他額頭,重瞳光芒大盛,直接搜魂。無數破碎畫面涌入:卓飛凌跪在房間里,向他的父親,原來是卓大派他們來截殺他們五人的,卓大似乎還有叛變之心。
石懿收回手,卓飛凌的尸體跪倒,很快被流沙掩埋。他取出蝶姐臨行前給的玉佩,指腹摩挲過背面那道蝶形紋路,注入真元。玉佩泛起柔光,蝶姐的聲音跨越千里響起,帶著一貫的慵懶:“小石頭,才分開就想蝶姐啦?”
“卓大似乎有叛變之心。”石懿言簡意賅,將搜魂所見盡數復述。玉佩那端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蝶姐的聲音冷得像冰:“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們小心點兒。”通訊切斷。
日已西斜,石懿循著沙面上微不可察的腳印前行。半個時辰后,他在一處風蝕蘑菇巖下找到羅征。對方正用繃帶纏住左臂,血跡浸透布料,腳邊躺著兩具殺手尸體——一具被重拳轟碎胸骨,另一具脖頸扭曲成詭異角度。羅征咧嘴:“這些殺手專挑落單的咬。”
又行數里,華天命盤坐在殘陽里,膝上橫著染血的長劍,指尖撥弦,劍刃將最后一名殺手釘死在半空。裴天耀從沙丘后轉出。百里紅楓最晚出現,紅衣被風沙撕出幾道口子,腰間軟劍卻滴血未沾,笑得像剛逛完花樓:“我遇到三個,他們跑得比兔子還快。”
五人重聚,無需言語,默契地檢查彼此傷勢,分享清水與傷藥。夜幕降臨時,他們已站在升龍臺外圍。那是一座由黑曜石壘就的巨型祭壇,半截埋入沙中,半截直指蒼穹,石階上盤踞著早已風化的龍形石雕。月光下,石雕的眼睛竟泛著微弱紅光,像在呼吸。
石懿抬手,真龍術引動血脈共鳴,石雕龍首忽然低垂,石階自中間裂開,露出幽深的通道。五人相視一眼,魚貫而入。身后,裂口無聲閉合,黃沙涌來,將一切痕跡掩埋,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通道盡頭,升龍臺真正的核心——一座倒懸的龍宮,由無數青銅鎖鏈懸于深淵之上。龍氣凝為實質,化作金色霧靄在腳下流淌。
五人踏入升龍臺,身影被金光吞沒。遠處,沙塵暴再次醞釀,像一場更大的風暴,正等待破曉時分席卷整個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