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司，西院，聽水堂，甲字房里。

安懷戎一行人顯然很是重視今天的事情，早早收拾妥當。

蒯通最為反差，特意刮短胡茬，梳了油頭，一直硬朗的五官，此刻竟顯得有此憂郁。

而符法卻是不用換衣物了，就剛剛見過安懷戎那套，已經足夠騷包了，眼下手持一柄折扇，施了粉的面上，顯出一份精致，離遠了看，還真有些驚艷少年的感覺。

令安懷戎沒想到的是，李犇也來了，篤定眼神，不過有些敷衍，沒換衣物，是穿著練功服來的。

鞠離兒在一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詢問之下，她也要去。

安懷戎沒有精心收拾，只是穿著宮服，他也沒有別的心思，只是來到這方世界許久，想要多看看，先前看了人間煙火，此時便要看看浮世繁華，僅此而已。

也沒有像別人起了放松一下的心思，而他確實想放松，卻是因為練功太緊，臨淵在心湖中說要勞逸結合，讓他休息而已，而時間也不能空放著，眼下時候還早，趁著徹底入夜前寬闊一下眼界，自然是好事。

不過，不能讓寧兒知道。

在靖安司處理好首尾，待要出發，剛走到門口。

“先說好，師傅叫俺務必不要破了身子……”

“說什么呢，咱聽的是素曲兒。”

李犇不顧眾人嘲笑，有些耿直，盯著蒯通。

后者當然發笑：

“只是去瞧瞧，要真如你所說，怕是賞我們的那三十兩銀子可不夠。”

李犇長呼一口氣。

“你們不夠，我卻是夠的。”

符法引起眾怒。

“唉唉唉，誰說我不還了，要還也得今天之后。”

倒不是安懷戎不說話，而是他突然感覺有些心悸，這種感覺他有過很多次，第一次他記憶深刻，那是他第一次背著鄰家妹妹去網吧，一樣心悸，但他懷惴著李逍遙一樣強大的內心，于是……被妹妹像小孩一樣糾出來。

“我的諾基亞不好玩兒嗎？”

“不是，網吧有仙劍，那將軍冢我都快走出來了。”

“阿姨你看他……”

想到這兒，安懷戎不由抖落身子。

這兒總不至于還有人逮捕我了吧，這可是玄黃界，中土神洲，大朝王朝，太平洲，清陽縣……恩，再也見不到她了，安懷戎還有些想念。

正是這想念的感覺一出來，他發覺周遭同僚好似許久沒有調笑彼此了。

順著他們凝固的笑意，安懷戎瞥見墻角，寧兒正俏立彼處，臉上不悅，但很快還是挽上他的胳膊。

“小戎哥。”

她的小戎哥正一寸寸的看著他的可親可愛，從不告狀的同僚呢。

是誰出賣了他？

蒯通坦然對視，遇上安懷戎有些悲憤的眼神，瞥過一旁。

李犇看出來尷尬了，不知該不該笑。

至于符法，他笑得最大聲，安懷戎看他他就看李寧兒。

安懷戎無奈，向李寧兒一一介紹。

“那個絡腮胡，有些憂郁的表情，配上孔武的身姿，他出門時還梳洗過咧……打算以這樣怪異搭配，羸得鳳玉樓仙子們垂青的叫蒯通。”

“見過蒯大哥。”

寧兒叫得脆生。

“那個故作風流，這個就是性本純真了。喏，還穿著煉功服出來的。”

“見過李犇哥哥。”

“而這個面兒上最浪蕩，實際表里如一，笑你小戎哥笑得最大聲的，叫符法。”

李寧兒叫了聲哥，而剩下幾個，除了幾個小吏，叫什么楊無用，李無思之類的。居然也有鞠離兒，卻不用安懷戎介紹的，寧兒撇下自己，綰著她的袖管去了。

一幅小戎哥生氣了，我不管你的模樣，可要真不管，你倒回家生悶氣去呀……寧兒才不這樣呢，對付這種，雖然以前裝作木頭，眼下突然變得孟浪的小戎哥，寧兒可得要嚴防死守。

拐過街巷，也就是在龍門渡往北兩條街，也是青陽縣最寬敞的一條街上，鳳玉樓就在此處。

黃昏風微涼，太陽還未全然落下，鳳玉樓上結彩燈，映著滿街艷紅。

安懷戎一行人走過來，浩浩湯湯的，自然引起關注，都不用去叫人的，自有人來迎接。

試問一個個穿著與平日大不同的服裝，走起路來別扭不提的，一幫男人，個個都搽了粉，扮成自己腦海中的帥氣。

她們是見過許多這種人的，含著笑意，忍著嘲笑這些人直男審美的老槽，接引過去。

這個高壯的那邊去，那個風流些的上二樓，女子們就不說了，怎么有個這么俊俏的公子……可惜有個人死死盯住他呢。

寧兒兇狠的瞪著她要刮去安懷戎一層肉的眼睛。

最終這一行人被安排到大廳里，也沒別的去處，因為眼下，鳳玉樓的蘇止庵要預出閣，什么叫預出閣？

楚館這種地方，雖說剝削人最狠，可蘇止庵畢竟頭牌，在眾人的人道主義陳詞濫調之下，被允許自己選自己第一位恩客。

而這種地方向來好詩詞，安懷戎剛剛一打眼，已經有不少腎虛公子模樣的書生，有些在樓上包廂，有些在大廳里，都嘬著筆頭，絞盡腦汁，以求寫出鳳鳴一句，好入蘇姑娘的芙蓉帳中。

甚至上一任鳳玉樓頭牌，隋珠兒也是如此，只不過她最后跟了王員外，已經令堂中現在坐著的各位夠惋惜了，一個個都要打定主意，絕對不能再錯過了。

所以甫一進門，安懷戎便感覺到一股摩拳擦掌的氛圍。

“怎么先前都沒聽說過此事？你知道的嗎？”

安懷戎問的是符法，而符法正在堂中眺望他渴望的那個她，今天鳳玉樓里人滿為患，一時竟窺不見，聽到安懷戎的疑問，心不在焉的說：

“原本不知的，但前天我聽說，好像是有這么個事，最近才定下的。”

不用問符法是怎么知道的，他是在鳳玉樓有線人的，安懷戎恍然。

寧兒有些竊喜，這么多人在，就沒人注意她的小戎哥了，不是不相信小戎哥的吸引力，而是，即使在這種地方，小戎哥也是可以大展身手的，小戎哥小時候背過許多詩，寧兒都會背的，后來去查，半點查不到，才相信這是小戎哥自做的。

而她，自然不會將這些詩說出來，只要小戎哥沒有爭強的心，她巴不得只有自己聽得呢。

大廳慢慢安靜下來，人滿為患，屋外一條街舉辦燈謎花會，顯得熱鬧，門外攔客人的小娘子，放慢招喊。

“諸位，今天是止庵姑娘第一次物色恩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