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杜瑾年有些無措,第一次碰見在乎的女性哭,他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我替你報仇好不好?你別哭了,那碗藥我今天替你喝了好不好?”
清雉終于肯搭理他,哽咽地應聲:“好?!?
“你呀,為了不喝藥來算計我,”杜瑾年有些好笑,又心疼順順她的背,聲音溫柔又粘膩,“別哭壞眼睛了,這幾天就聽嬸子的話,別出門被別人看到那些痕跡,我會來看你的,好不好?”
少女終于肯抬頭看他,院子外僅剩下一點微黃的光,照在她的臉上,眼皮微紅腫,滿是膠原蛋白的臉上滿是淚痕,唯有那雙黑亮的眸子現(xiàn)在都是信賴。
“我喝藥的?!鼻屣粞鲱^將藥喝下,啞著聲音對杜瑾年說:“甜的?!?
心里甜便什么都甜了。
回應她的只有一個緊緊的懷抱,杜瑾年朝清雉許諾:“以后都是甜的?!?
杜瑾年自下鄉(xiāng)之后難得的心情愉悅,他抬腳邁步想,如果這么長時間對這里的適應是為了遇見清雉,那也還算不錯。
此時靜下心來,他抬頭見頂上的彎月,眼神散盡冷意,盯著面前的屋子,赫然就是沈春華家。
此時為了省電省煤油燈的錢,沈春華家早早就暗下來,沈春華翻來覆去地躺在柴房地上,很不習慣。
周圍圈養(yǎng)著一堆小雞小鴨,嘰嘰喳喳不知何時才能入睡。
她死之前,大家都用上了大范圍的電燈,回來的時候,小姨家還算有錢,家里晚上愿意點電燈。
她實在是不能接受這種生活。
不知何時沉沉睡下,醒來時天只蒙蒙亮,鼻尖有著絲絲的腥味。
可能是上火了。沈春華心想,她心底知道最近她剛回來,做事都很焦躁。但但凡一個人被壓迫了幾十年,也會忍不住。
她聽不到耳邊的吵鬧聲,突然想起來,昨夜半夜雞鴨的聲音依稀消散,昨晚才睡得很香。
她順著血腥味轉頭,圈里所有的雞頭,鴨頭頭皆不見,鮮血淋漓,只留下身子。
杜瑾年來了。
那就是今早她醒來聞到的血腥味源頭,她有些戰(zhàn)栗,想到這個男人陰森地盯著熟睡的她,手起刀落開始割下那些動物頭的模樣,心中怨氣和懼意升騰。
杜瑾年真的不嫌臟,只要能打擊到這個人,他什么都敢干,和那張溫潤的臉完全相反的壞種。
這個偽善實則睚眥必報的男人,這輩子還是盯上自己了。
沈二弟看到這些尸體,開始長吁短嘆:“這些老鼠真的膽大包天,好好兒養(yǎng)的一圈雞鴨崽子就這么沒了!大姐,你在這里睡就沒感覺到什么?”
她搖頭,在二弟疑惑嘟囔著不應該,最近沒有招惹老鼠的話語中,沖出門。
她先是在知青點門口徘徊,想要質(zhì)問杜瑾年的想法在一些醒來的知青對她厭惡的眼神里放棄,轉頭去了書記家門,但這個點沈微山還沒醒,晃了幾圈無功而返,只能回家吃早餐。
家里的早飯什么都沒有,不見一點葷腥,只是水比米多的粥和從醬缸里面掏出來的幾片咸菜。
沈春華想,應該早點嫁給沈微山。
她不樂意吃,只喝了幾口粥抹嘴出門。
“什么活都不干,去她小姨那里住了幾天就開始以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了。”沈大姨罵了幾聲,想起她說的彩禮錢好不容易才忍住。
接下來的日子并不平靜,沈二弟中午回家的時候被馬蜂蟄。家里的窗戶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馬蜂,一進家門沈二弟就被不住的‘嗡嗡’聲叫得頭皮發(fā)麻,剛想跑,被門口擺的一塊石頭絆倒,馬蜂不住往他身上蟄。
送到孫老爺子那里,說是沒辦法處理,村民們只能幫忙抬到城里的醫(yī)院看。
花了挺大一筆錢。
接著是沈春華爹喝酒喝到半夜回來,沒注意溝渠,站不穩(wěn)摔下去,早晨才被人發(fā)現(xiàn),當時已經(jīng)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好不容易在孫老爺子那里救回來,不在家里躺個半年下不來。
沈春華一開始沒有太在乎,只覺得太倒霉。
但是家里人,特別是沈二弟已經(jīng)開始陰陽怪氣罵她是個掃把星,倒霉蛋之后,沈春華才發(fā)現(xiàn)這和前世有什么區(qū)別嗎?
但是她左思右想都不清楚為什么窗戶上沒抹蜜,馬蜂為什么這些天還一直往窗戶上蹭,直到家里人把窗紗都給拆了才好一些。
在他們還焦頭爛額又在家里發(fā)現(xiàn)許多大大小小的蝎子時,杜瑾年正捧著一大罐蜂蜜給清雉泡水喝。
清雉繞著他快樂轉圈,挖了一大勺給他灌水壺。
“有沒有受傷?”她認真觀察了他一瞬間,沒發(fā)現(xiàn)什么傷痕才松口氣道:“以后不要了,前幾天大姨家二兒子不是被蟄了么,挺嚴重的,醫(yī)生說處理不好會致命?!?
杜瑾年看著跟在自己身邊的清雉笑,眉眼間終于有少年人飛揚的青春感。
“沒關系,可能是因為他把蜜蜂都引走了吧,”
他忍不住想要抱住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尾巴,但又覺得不太好,退后一步笑。
“你是不是……想干壞事?”清雉笑嘻嘻躲開,“想干壞事就快點來娶我呀杜瑾年?!?
杜瑾年耳根發(fā)熱,伸手去將清雉的手握在手中,下意識摩挲。
兩個人蜜里調(diào)油,外面不管什么風雨都無法影響。
清雉心底其實很好奇,馬蜂那事兒很好搞定,溝渠是怎么摔下去的呢。
在這種糾結的狀態(tài)下,杜家的信件也很快就下來。
杜家人難得地辭嚴義正,將利害關系揉碎了講下來,并且表示他肯定是沒接觸過女性,過段時間他們就想法子讓他回來就相親。
杜瑾年無奈揉眉,覺得或許是自己言辭太過簡單,沒有將事情起因講清楚。
就寫了一封詳細的信件寄出去,并在信上寫了不少清雉的好話。
結果杜家人忍不住了,將電話打到了大隊。
杜瑾年一接過電話就傳來爺爺洪亮的聲音。
杜老爺子聲音洪亮朗聲道:“瑾年啊,你是負責任好孩子,那個姑娘是我們對不起她。你讓他們家提個補償方案,只要是家里能做的,我們都可以商量嘛?!?
杜瑾年面色沉了幾秒,很快表達自己的意見。
“他們一開始根本不想要我負責,是我主動提起的?!?
杜瑾年母親搶過電話,朝自己的孩子抱怨:“他們不提起本來就是心虛,都是他們家的人,你只是被波及,他們怎么有臉提負責呢!”
“媽!”杜瑾年自年少起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同母親說話,“我很喜歡清雉,以后你們見到她就會知道她是一個怎樣好的人了!”
“你認定了?”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杜老爺子的聲音不復輕松,反而深沉,“瑾年,你知道我們家里人都是為了你好,對吧?”
“知道,爺爺?!?
“你現(xiàn)在二十,在我們那個年代,孩子都七八歲了,也不算小。但是被我們這些家里人保護得太好了,你同意嗎?”
“嗯,但是爺爺,你們在京里待久了,也忘了我已經(jīng)在鄉(xiāng)下呆了一年半了?!倍盆暾J真解釋,“請你們相信我,我對和清雉這段感情雖然一開始是因為她長得確實好看,但是否與她踏入一段感情這件事上,我是有慎重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