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爾蓋坐在圣索菲亞大教堂前的長椅上，肆意欣賞著烏克蘭修女教袍下的火辣身材。

他完美地完成了康斯坦丁交給他的任務。從聯系檢測機構，到與售貨方周旋，再到與中間商砍價。這些都是他獨自一人完成的，完完全全一個人！

這一趟還有意外之喜，倒閉工廠的那兩個核心機械師被謝爾蓋一頓忽悠，決定跟著這批機器一起共進退，去白樺啤酒廠繼續擔任技術指導。等到簽證和移民手續辦下來，就立馬驅車前往白俄羅斯。

這件事他能和康斯坦丁吹一輩子。

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那里裝著康斯坦丁給的一把美元，此時還剩下將十張百元大鈔。后天就要回國了，謝爾蓋決定在基輔好好揮霍一把。

不過這么多錢，怎么花完也是個煩惱。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謝爾蓋還是個特別純情的小楚男，自然也不會知道有種行業叫“風俗業”。他在基輔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大圈之后，最終決定狂炫一頓美食完事。

吃點什么好？

去法國餐廳吧。可是上次和貝格啤酒廠代表那個飯局，自己連刀叉都抓不穩，事后還被康斯坦丁嘲笑一頓。他這輩子都不想去這么高檔的場合了。

要不吃印度菜？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謝爾蓋否決掉。他小時候聽過弗拉德講故事，聽說印度的阿三都是直接用手抓飯吃的。

那要不吃肯德基？可自己兜里還有一千塊錢，就吃個炸雞是不是太掉價了點？

最終謝爾蓋在一家中國餐廳門口停下來，店門口豎立著用中文和俄文寫的招牌“金龍火鍋”。

這家店生意異?；鸨４斑叺你~制小鍋往外咕嘟嘟冒著熱氣，座位上的大漢吃得面紅耳赤，不一會脫得只剩下一件單衣。謝爾蓋手疾眼快，搶到了門口最后一張桌子。

“嗨！遠方的朋友，來點什么？”服務員是個矮矮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極具東方特色的灰色馬褂。“在點菜前，需要選一份湯底。我們這里有清水鍋，高湯鍋...如果您想體驗純正的東方風味，也可以選擇中辣和特辣的牛油鍋。不過看樣子您應該是第一次吃火鍋吧？我推薦這款高湯鍋，湯底由十二根牛腱骨熬制...”

“牛油，特辣。”謝爾蓋打斷了他?！坝衅【茊?，給我來一打，要冰的?！?

“??？先生？”

謝爾蓋用力點頭，示意自己沒開玩笑。這或許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體驗火鍋的機會，不一步到位有點太虧了。

一瓶啤酒下肚，謝爾蓋的表情開始慵懶起來。或許多年以后他會回憶起這座帶有溫度的城市。繁忙的街頭，不停變換的紅綠燈，妖精般美艷的烏克蘭女孩。他的兜里還有用不完的錢，想去哪就去哪。

但太陽總是要下山，他只是個與這座鮮艷城市毫無關系的旅客而已。

“小姐，真的很抱歉，我們沒有多余的座位了。”柜臺傳來服務員的聲音。

那是個身材勻稱穿著紫色衛衣的女孩，背著一把銀白色的吉他。長長的劉海垂下來，幾乎要遮住眼睛，眉毛如寒鴉一般輕佻。

女孩完全沒有注意到店內很多男人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那雙修長的小腿。她無意識地低著頭，手指在柜臺上勾勒著凌亂的線條。

“您愿意排隊等一會么？十分鐘左右應該就有位置了。我們可以贈送一份飲料?！?

她搖搖頭，轉身就走。

“嘿，拼一桌？”

這句話剛說出口，女孩愣住了，謝爾蓋也愣住了。

媽的媽的媽的，自己在干幾把毛啊？把這里當白樺鎮把自己當闊少呢？以為自己有萊昂納多那樣的顏值？吹個口哨就會有美女坐上自己的車？

帥的人那才叫撩妹，丑的人只能叫做性騷擾。

“好。”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同意了。

“先生，要不要換成鴛鴦鍋？鴛鴦是中國文化里象征愛情的動物哦，這種氣氛...”服務員很懂事地湊了過來。

“滾滾滾，我是紳士，我不趁人之危！”謝爾蓋懊惱地推他一把，又很快拉回來，壓低了聲音，“就按你說的上吧，有什么招牌菜全來一份。記得別讓那女孩結賬?！?

“好嘞。”服務員心領神會。

白汽熏在玻璃上，形成一層蒙蒙的灰霧，牛羊肉在鍋中變成誘人的乳白色。謝爾蓋小口喝著啤酒，不時偷瞟一眼對面的女孩。

她安靜地守著自己那半邊銅鍋，頭也不抬。謝爾蓋琢磨著該怎么與她搭上話，直到看到了她腮旁的耳機線。

好吧，人家聽歌呢，壓根沒想過和自己聊天。

“為什么一直看我?！迸⑼蝗婚_口，語氣和她的神色一樣淡薄。

“你真好看。”

尼瑪，今天腦袋怎么和短路了一樣？謝爾蓋還記得自己在康斯坦丁面前夸下的海口，罵康斯坦丁是個不成器的木頭。從現在的表現來看，真讓他去追一個女孩子，可能第二天就會被以流氓罪的罪名關進監獄了。

女孩緊縮眉頭，最后噗呲一聲笑出來。

“安娜，我叫安娜?！?

“呃，我叫謝爾蓋。我不是烏克蘭人，我是白俄羅斯人...呃，我住在一個特別美麗的小鎮，現在在經營一家農場...”

安娜滿臉疑惑地望著他，不知眼前的男人為何突然開始和被查戶口一樣自報家門。

“我是‘磨坊’樂隊的主唱，如果有機會的話，歡迎來聽我們的演唱會?！彼砹死矶竽墙z柔軟的頭發，“第一次來吃火鍋？火鍋可不是適合一個人吃的東西。”

“你不也是一個人來吃火鍋的么?！?

她愣了一下，旋即低下了頭，再也不理謝爾蓋了。

謝爾蓋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一個人來吃火鍋的，要么就是自己這樣的二愣子，要么就是孤獨到骨髓里的人。萬一人家經歷過什么事呢？這不戳人痛處么？

謝爾蓋啊謝爾蓋，你那份自詡的高情商呢？你懟康斯坦丁的時候那份口才呢？趕快拿出來啊。他媽的，拿出來?。】彀?！

謝爾蓋的臉紅得像盤子里帶著血絲的牛肉，辛辣的牛油讓他止不住地打噴嚏。真不該點特辣味的，這份湯底讓他在女孩面前丟盡了臉。

一次很浪漫的邂逅，被鍋里的辣椒搞砸了，操，都怪那個服務員。

終于熬到了結賬時刻，安娜徑直走向前臺：“這一桌一共多少錢，我幫他付。”

“女士，一共是兩百格里夫納。”服務員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那位先生點了很多招牌菜。”

她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兩百格里夫納相當于基輔底層人民一個月的月薪了。安娜尷尬從衛衣口袋掏了很久，最終也只翻出一堆零錢。

“誒誒，我來吧我來吧?！敝x爾蓋迅速擋在安娜身前，掏出那卷鈔票?！懊涝梢詥??！?

“嘿，當然可以，美元是硬通貨。不過，等我回柜臺計算一下匯率。”服務員喜出望外。

“你...”安娜神情復雜。

“這些菜都是我點的，理所應當讓我買單。”謝爾蓋挺直了背，盡可能地擺出一副大款的樣子。

“把你手機號給我，等我有錢了就還你。”

“手機？呃...”

在世紀末的東歐，手機完全算得上是奢侈品。只有那些有錢人和經常出差的商務人士才會配備。謝爾蓋支支吾吾的，沒想到剛建立起來的“富哥”人設會崩塌得這么快，他家連部固定電話都沒有。

安娜看出了他的窘境，沉默了許久。最后拔掉耳機線，將那只紫色的隨身聽塞到謝爾蓋手心里。

“里面錄了很多我唱的歌，英文歌俄文歌都有。你如果不感興趣可以全刪掉然后把隨身聽賣了。應該還能值點錢。”她的語氣冰冰涼涼的，“后殼寫著我的電話號，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沒事想聊天也可以打過來，我平時一個人住，沒朋友?！?

“喂，我不能收這個...”

“那就當做朋友之間的禮物了。我不想欠你什么，有緣見?！?

謝爾蓋很想說些什么，可那張笨嘴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女孩背起吉他，消失在紅綠燈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