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說您的釀酒許可證沒有發下來對么？”政府大樓里，食安部的官員在一大堆檔案里東翻西翻，“還是‘農業改革示范項目’里的企業？不應該啊。”

“是的先生，我二月份就提交了資料。已經六個星期沒有音訊了。”

“可是這種項目一般兩個星期就審批結束了啊，就算不通過也會電話聯系的...”官員皺皺眉頭，“您企業的名字叫什么？”

“白樺啤酒廠。”

“申請人叫什么名字？”官員一機靈。

“康斯坦丁·帕夫洛維奇·戈洛夫科。”

“哦...原來是這樣啊。”官員饒有興致地點點頭，把那些檔案推到一邊，“是有這回事，缺了材料。補齊所需證明之后重新申請吧。”

“可是當時你們清點材料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確實。不過我記得很清楚，我們在三月十一日更新了審核標準，你的材料是三月十二日進審。很抱歉，不過規定就是規定。”

“那你們就不能及時通知我一下？”康斯坦丁強人怒火。“就讓我在家干等著？”

“根據三月十一日版標準，所有釀酒類工業需要提供陳釀五年樣品進行檢測。”官員翹起二郎腿，自顧自地說下去。“您可以準備好樣品后再次申請，屆時我們可以為您申請加速通道。”

“我建議把提出這個條款的人送來我們農場喂十年豬，吃點飼料補補腦子，沒準還能提高一下他可憐的智商。你們見過什么啤酒要陳釀五年的？”

康斯坦丁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在自己報出名號之后，官員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他怎么可能連自己的進審日期都記得那么清楚？

只有一種可能，食品安全部門的人收了別人的錢，在他材料進審之前對標準做了手腳。

“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行，康斯坦丁先生！”官員掏出一份紅頭文件，“這是前總統勃列日涅夫審查列寧格勒葡萄酒基地時提出來的。”

“那是前蘇聯的規矩，現在是白俄羅斯共和國！就連列寧格勒也改名了，現在叫圣彼得堡！”康斯坦丁憤怒地站起來，“葡萄酒是葡萄酒，啤酒是啤酒。這倆怎么能相提并論呢？”

“那您和勃列日涅夫總統解釋吧。”官員一臉無賴，“我肉體上是個白俄羅斯人，可精神上是個蘇維埃人。”

“先生，通融一下...我們的時間很寶貴。”康斯坦丁冷笑著，將一只信封遞到桌上。

官員掂量了一下信封的厚度，倒也很坦誠，笑嘻嘻地說:“不行啊，這么點錢我很難為您辦事。您的對手出的錢大概是您的二十倍。”

“本來您明天可以開奔馳來上班的，但現在您一分錢也拿不到。”康斯坦丁從信封中抽出一張英鎊。“像這樣面額的鈔票，里面還有近兩百張。別拿貝格啤酒廠給的那把廢紙來碰瓷。”

他將那張鈔票在官員的鼻子面前晃了晃，轉身就走。

這個年代，英鎊的購買力是同面值白盧布的一萬倍。

“喂，你他媽...”辦公室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叫聲。

康斯坦丁徑直走出辦公樓大門。在無人的角落，他撕開信封，將里面的白俄羅斯盧布一股腦倒出來。其實信封里只有最頂上這一張鈔票是英鎊，

這種層次的官，居然敢開這么大的口。還想開奔馳？你他媽也配？

他不確定有沒有別的后門可以走。但可以確定的是，今晚肯定有人要氣得睡不著覺咯。

這就夠了。

還是先回去再想辦法吧。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決定給尼古拉打個電話告個別。康斯坦丁還是挺同情他的，大家都攤上了一對糟透了的父母。而尼古拉連個吐苦水的朋友都沒有，每天只能和那對細菌說話。。

“嘿，尼古拉么，不用來旅館找我了。我明天就回白樺鎮了。”

“這就要走啦？我還沒考慮好...那群官員沒為難你吧。”

“很遺憾，和你說的完全相反。那群狗官都是一個樣。”康斯坦丁覺得自己沒必要向他隱瞞什么，“我回去再想想辦法。”

“有什么問題？說出來，搞不好我能幫你呢？”

你一個科研宅男能幫我什么忙？你在政府里面認識誰？康斯坦丁哭笑不得：“人家故意卡我呢。要求我提供啤酒的五年陳釀樣本。我生產線還在運過來的路上，去哪給他搞樣本？”

電話那頭久久無言：“官員那邊我搞不定。但關于釀造樣品，我真有個辦法，就是...”

“就是什么？”

“可能要做點違法的事，來我家再說吧。”

康斯坦丁一路飛奔到尼古拉公寓樓下，尼古拉已經等他很久了：“我們之前的課題組有一個類似的專利，可以極大地提高酵母的釀造速度。”

“還有這種離譜的技術？”

“嗯，對！我這樣說你應該能理解：構建一個高壓環境，然后添加特殊的營養成分。就可以將酵母的發酵速度提高成百上千倍。”

“那這經濟效益得有多高啊？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呢？”

“因為這是一個半成品項目...確實可以提高發酵速度，但是相應的成本也會大額提升。兩者一抵消，根本沒有經濟效益...呃呃，所以我們把這個項目的后續研究暫停了。”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們可以用這項技術，用很短的時間達到釀造五年的效果。”

“賓狗！”尼古拉豎起大拇指，“剛好‘五年模型’的參數是現成的，論文也經過了國家科學院的審查。你把數據往那些官員臉上一拍，誰敢反駁你？”

“理論可行。不過，你說的‘可能違法的事’是指什么？”

“因為靠我手里的這些儀器，根本完成不了這個實驗。”尼古拉耷拉著臉，“只有國立大學的實驗室能達到這種反應條件。”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偷偷混進大學科研樓，‘借用’一下他們的儀器。”

“對！就這意思！我真心覺得你和我合得來，我的話你一聽就懂。”尼古拉贊許地點點頭，“我看過一些東方文學作品，很喜歡這樣一句話：‘讀書人的事能叫偷么’？”

康斯坦丁也開始喜歡這個叔叔輩的老宅男了，他們之間確實有很多外人理解不了的共同話題。同為理工男，還都喜歡看些高深的文學作品。上哪再找一個這樣的極品來？

可是，要帶著這個從小老實的人去做一件違法的事情。康斯坦丁內心不由地產生一股愧疚感。

“時間緊任務重！整個實驗需要十六個小時，我們今晚就動手！”尼古拉嚴肅起來，“現在我們開始準備釀造材料，要在今晚之前將大麥磨成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