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趕到工地的時候，場地上已經聚集了數百號人，將廠房圍了個水泄不通。

“往河里倒廢料那小子來了，給我打！”

康斯坦丁還沒搞清楚狀況，一雙有力的手將他一把護在身后：“我看你們誰敢！”

是弗拉德，那個干巴的小老頭。此時他像一只暴怒的野獸，朝那些兇神惡煞的人張開血盆大口。

建筑工人們也自發地抄起家伙，將康斯坦丁里三層外三層地保護起來。

“弗拉德，你好歹是這一塊德高望重的老人，我們不想和你爆發沖突。”對面為首的青年惡狠狠地盯著康斯坦丁，“可你不能縱容這個畜生破壞我們的家園！”

“丹尼爾！冷靜！這么多人看著，如果我們真做錯了什么，我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交代，好啊！”

丹尼爾抱起身邊的小女孩，掀開她的上衣。她背上長滿了瘆人的紅斑，觸目驚心。

“來，大家看看！都圍過來看看！我妹妹，用你們工地下游的水洗了個澡，第二天就變成這樣了！最近只有你們在大動土木，不是你們干的，還能有誰？”

“真嚇人...”“怎么會這樣呢。”“壞了，我還喝了河里的水呢！怪不得覺得這幾天心里堵的難受...”

圍觀的人小聲議論起來。

污染河流環這根本是無稽之談。康斯坦丁的工地廢材只有一些建筑邊角料，怎么可能會破壞水源呢？

“我們先送你妹妹去莫吉廖夫的醫院吧。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在有確鑿的證據之前，請您不要污蔑我的員工們。我們的一切項目都是經過工業局審批并嚴格執行的。”

“我還以為你是個只會躲在老頭后面指指點點的膽小鬼呢！”丹尼爾輕蔑地哼了一聲，“你不如自己問問你的工人們，有沒有往河里倒東西吧。我們有人抓了個現行！”

“有這回事嗎？”康斯坦丁轉身問到。

身后的人群好一陣沉默，終于有個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道：“對不起，老大，是我。”

“那天弗拉德爺爺讓我去處理一堆木材邊角料，我嫌麻煩，直接往河里倒掉了...”尤里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丹尼爾，你別血口噴人！我回去查了資料。木材碎屑屬于直接倒進河里的廢料！根本不會讓你妹妹生病！”

“我們是只抓到你們倒木屑，誰知道你們有沒有把其他的東西倒進河里？”丹尼爾指著尤里的鼻子，“這可是我們的母親河！我們下游幾十戶人家還要靠她過日子！”

“康斯坦丁，小姑娘用被你們污染的水洗了澡，得了皮膚病。你還在逃避責任！”對面人群里走出一個胖胖的女人，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聲音一顫一顫，像是聲帶被脂肪壓迫似的。“我們還有別的證據！現在我再給大家表演一遍！”

“我是一名旅行家，昨天經過白樺鎮，想取點水做飯。聞了一口，差點把我五臟六腑吐出來！”女人的表情異常夸張，“我撒了點小蘇打，您猜怎么著？這水還咕嚕嚕冒泡呢！”

女人從挎包里掏出一只礦泉水瓶，將一把粉末撒進水中，果然開始冒氣泡來！

“這瓶水是丹尼爾從河里取的，大家都知道小蘇打是堿，倒進酸里會起泡。康斯坦丁啊康斯坦丁，來說說看...你們往水里倒了什么？”

周圍的譴責聲一浪蓋過一浪，而康斯坦丁的目光聚集在胖女人的臉上。

如果胖女人真是個普通的旅行者，為什么她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她剛好碰上了丹尼爾妹妹生病的節點...這件事沒那么巧！

康斯坦丁快速朝周圍環視一圈，事情遠不止那么簡單。人群里居然還有背著攝像機拿著話筒的人...他們是...記者！

一個念頭在康斯坦丁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這不是一場意外事故，而是有預謀的陷害！

女人還在對著鏡頭喋喋不休，康斯坦丁從她手里搶過水瓶，當著所有人的面一飲而盡。

“你瘋了？”丹尼爾失聲尖叫起來。“會死人的！”

“你銷毀證據！”女人急得直跺腳。

“如果您需要證據，從那條河再取就好了。不過我建議您用上科學的檢測儀器，免得被人動了手腳。”康斯坦丁擦了擦嘴角，向前一步，盯住她的眼睛，“我是想告訴所有人，我對我的員工足夠信任。他們也是鎮上的局民，絕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我欣賞你的英雄主義，康斯坦丁。”丹尼爾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點，“但是，我妹妹的事必須有個結果。現在就陪我去醫院，把病因查出來。如果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不行！必須現在給我們一個交代！”女人明顯急了。

“我同意這個處理方式...”

康斯坦丁自信地向人群點點頭。忽然，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身子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

尤希婭站在人群中，擔憂地望著他。

攝像機，有攝像機！這些該死的記者，正在向電視臺轉播畫面！不能讓尤希婭暴露在公眾媒體面前！

他用力拍了一下謝爾蓋的肩，示意他幫忙應付一下，隨即發了瘋地沖進人堆。身后不斷傳來胖女人尖銳的聲音：“他想逃跑！他心虛了...”

康斯坦丁不分由說地拉著尤希婭一路狂奔，終于看到那間熟悉的小木屋了。他嘭地一下把門甩上，大口喘著粗氣。

女孩縮在沙發上，用枕頭捂住臉，身子一抽一抽的。

康斯坦丁呆在原地，他這才發現她的手腕上有一道醒目的淤青。剛剛他拽著尤希婭狼狽逃跑的時候，確實太粗魯了。

“康斯坦丁...你到底有什么事瞞著我...”尤希婭小聲地啜泣著。

康斯坦丁沉默良久：“雷歐提斯先生被壞人盯上了。他叮囑過我，不能讓你在公共場合露面。”

“具體是什么事，爸爸現在怎么樣了？你體檢回來那天還答應了我，以后有什么事一起商量一起面對...”她哽咽著說，“可你在騙我，一直在騙我...”

“我沒有，我...”

“那天的電是你掐斷的，你不想讓我看到和爸爸有關的新聞。其實你什么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可告訴我會怎么樣呢...”

康斯坦丁本以為她會像只發怒的小獅子一樣跳起來質問他。可是她沒有，她的身子一點一點蜷縮起來，無聲地流著淚。

康斯坦丁很想擁抱她，被她一把推開了。

“她會理解的，你也會理解的...”

耳旁響起雷歐提斯的聲音，原來叔叔這句話的背后有那么多無奈。

屋外有人咚咚敲門。

“我不想打擾你們。”謝爾蓋板著臉地站在門口，“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明天晚上會有州電視臺的記者來采訪我們，提前做好準備吧。”

“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是占理的。事情鬧大了，對我們反而有好處，可是...”

“我沒事的，康斯坦丁，你去忙你的事吧。”沙發里傳來女孩微小的聲音。

“等我回來...”康斯坦丁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轉身看向謝爾蓋，“讓人盯住那個胖女人，別讓她跑了。事情到這份上，索性陪我干票大的。”

“有多大？”

“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付出一點實際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