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不秋是在霜落楓紅時被陸木遲帶上山的。

陸前椿見他師父領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回來，嚇得一激靈，結結巴巴道：“師，師父，這小女娃哪兒來的？啊啊啊您千萬別說這是我素未謀面的師娘扔給您的！”

陸木遲沒好氣且毫不猶豫的給自己養了十二年的之前唯一的徒弟一個腦瓜崩。

“哪來的師娘！”他把還吃著手指的陸不秋遞給陸前椿，“你小師妹，你帶。”

陸前椿手忙腳亂地托著這樣小小的一團，手也不知該怎么放，僵硬的立著。但他倔強得不向陸木遲求助，直到懷中的粉團子被硌得不舒服“哇——”一聲哭出來。

陸木遲剛把小徒弟扔給大徒弟就回屋了，這時又忙不迭出來，接過陸不秋在她背上輕拍了兩下。陸前椿目瞪口呆地看著在他懷里哭鬧不止的小師妹含著手指伏在他師父的肩頭安安祥祥地睡著了。

陸木遲抱著睡顏安逸的陸不秋回屋，路過陸前椿時順手把他驚掉的下巴抬起來合上。

“回神了。真是的，連一個一歲的孩子都不會哄。”陸木遲見他還呆立著，又出聲，“站那兒做什么，進來看著她睡覺，別讓她翻下去了。”

陸前椿醒神，忙追了進去。

他師父放下陸不秋時，他輕聲詢問：“師父，小師妹叫什么名字？”

“不秋。秋者，葉殘霜落也。”陸木遲起身，出屋子之前再次叮囑道：“別再把她弄哭了，有時間多練練怎么抱孩子。白瞎了我帶你這么多年。”

待陸木遲屋門一關，陸前椿才嘟囔道：“這么多年也是你帶我，我哪知道怎么帶孩子。”

他把下巴杵在手掌心，仔細觀察這個從天而降的師妹。另一只手伸過去戳了戳她軟乎乎的小臉，笑了。

“不秋......以后師兄罩著你。”

陸不秋翻了個身，屁股對著陸前椿笑的傻兮兮的臉。

兩輪寒暑，南浦江清澈依舊，青楓山上紅楓遍野。

陸前椿長高了許多，站直已經有陸木遲肩膀高了。他每日在門口練劍時，陸不秋就默默坐在石階上看。

“師兄，我什么時候可以學劍法？”陸不秋看著四周被劍氣掃下翻飛的楓葉。

她師兄沒理她。

“師兄？”她又喚道，“師兄！”

她師兄又舞了一式，還是沒理她。

陸不秋怒了，邁著小短腿猛地站到陸前椿面前。劍氣橫掃而來，陸前椿被她嚇得劍尖突轉，堪堪收住。雖然足夠及時，但還是削下了陸不秋的一縷頭發。

“做什么！”陸前椿甩手扔了那把木劍，拉過陸不秋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傷到哪里沒有？”

陸不秋搖頭。陸前椿氣極，扯著她纖細的胳膊對著她的屁股就是“啪啪”兩下。

“從你會走路開始就對你說我在練劍的時候不要靠近不要靠近！到現在你為什么不聽話！？”陸前椿生氣的時候手勁很大，拽的陸不秋胳膊生疼。她沒吭聲，這是陸前椿第一次沖她生氣。

“那劍氣凌厲逼人，你想沒想過要是我收不住你怎么辦？！”

陸前椿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于是蹲下身，平視著她：“可記住了？”

陸不秋點頭，小聲道：“記住了。”

陸前椿抬手擦了擦陸不秋眼角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柔聲道：“抱歉，不秋。師兄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可以學劍，這得問師父。”

他牽起陸不秋，足尖挑起那木劍，“走了，回家。”

“那你方才為什么不理我？”陸不秋現在是一個無情的學步機關，“師兄你是不是煩我不喜歡我了。”

陸前椿一頓，失笑道：“怎么會不喜歡你？你現在尿床被褥都還是我洗的呢。”他摸著陸不秋的小腦袋：“沒有不理你，只是練劍時要凝神，否則會亂了氣息。”

“哦。”陸不秋應了一聲，突然站住了。

“師兄，我、我屁股疼。走不動了。”

漫山遍野的紅楓下，少年抱起女童慢慢悠悠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