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不是何塞放棄機會的理由，他太需要這筆錢了。
在富人和仆從都離開后，他坐在椅子上，對著男孩的照片靜靜思考。
如果兇手與小男孩諾恩的死有關，亨利.埃德蒙頓伯爵的管家詹姆斯會很有嫌疑，但他的階級與何塞相差過大，調查起來很不方便。
貴族區的治安比其他地方嚴苛的多，特別是發生了孩童失蹤的事件后。
礙于身份，即便詹姆斯真的有嫌疑何塞也不能指證他，法院和警察更相信一位貴族的管家，而不是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偵探。
何塞不會放棄這條線索，但目前最好是從其他方向入手。
他拿起關于貧民區孩童失蹤事件和下城區、碼頭區各項兇殺案的報告，以及相關的坊間流言，進行閱覽。
北港城建立在沿海傾斜的坡度上，有身份的人不會喜歡低處受污染的水流與空氣。
城市北端的貴族區最為平和，基本上沒發生過什么重大案件，就連路上游蕩的靈魂都少。
下城區和最南端的碼頭區則是混亂的象征，警察在這里只起到象征作用，黑幫橫行，罪犯頻出。
許多在這里死去的靈魂都告訴何塞，這里的黑幫往往有大人物作為靠山，他們從事不方便擺在明面上的生意，向幕后之人上供。
人在這里是最廉價的商品。
在貧民區失蹤的孩童很可能是某個從事走私生意的黑幫干的，何塞懷疑是威爾斯生意上的對手借助黑幫達成的把戲。
威爾斯旗下的造船廠在北港城占主導地位，是近十年興起的企業，曾負責“金蘭花”號的部分設計，在全帝國都鼎鼎有名。
不排除其他廠商準備趁機逼迫威爾斯讓出股份。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考慮到這是個魔法世界，也許失蹤的孩子是被用來充當神秘學材料，或是存在某種以孩童為食的怪物在北港游蕩。
...貧民區是有很多志怪傳說，專門針對孩童的傳說中，最出名的就是下水道怪談了。
一些生活在那里的人說，地下居住著另一種生物，它們透過排水口和井蓋偷窺人類的社會，一旦發現有機可乘，就會抓走落單的、沒有反抗能力的人類，孩子是它們最好的選擇。
在舊時候的故事里，人們把這種神秘生物稱為“夜魘”。
它們會躲在陰暗的角落，或是透過排水口，假扮成小丑或孩子的父母，模仿人類的聲音吸引孩童脫離人群，一旦被它們抓住就會立刻消失在黑暗中。
沒有人知道那些失蹤的孩子去了哪里，是否還活著，即便有被認為是夜魘抓走的孩子再度出現，他也不會講述與夜魘有關的事情，只是性情發生了微弱的改變，但這種變化就算是最親近的人都很難察覺。
夜魘的存在從未被證實過，講述這個傳說的人大多數只是用來恐嚇不聽話的孩子。
下水道工人應該會知道更多，他們需要定期進入狹窄、潮濕的下水道管道中，用手或簡單的工具清除積累的淤泥、垃圾和雜物。
在阿爾比恩帝國聯邦，工人群體一般會形成封閉的圈子，有自己的規矩和生活方式，就像荒野中的鹿類習慣群居，以對抗各種個體無法應對的意外。
特別是長久從事某一行業的人群間...何塞接觸到的信息顯示，官方力量往往會嚴厲的監視這部分人群，因為治安官們懷疑，極端組織“火焰余燼”在工人中活躍，隨時可能煽動暴亂與謀反——一個國際性的恐怖組織。
作為工業社會的基礎，城市各處都有工人活動的痕跡。
如果怪談是真實的，何塞大概率能從他們那里得到線索。
正好今晚需要去下城區探查神秘學聚會，工人的平均工作時間是14小時，入夜也會繼續工作，到時候順路就能打探一下情報。
...
夕陽漸落，何塞披了件黑色風衣，戴上深色圓頂禮帽，從雜物中翻出一柄硬木手杖作為防身武器，拎起便攜式提燈就出門了。
他短時間內弄不到槍，只在今天辦好了證件。
因此何塞不想戰斗，他更傾向于提前發現危險并繞過。
等買到槍，他就有了博弈的底氣。
離開中城區就能見到貧民區狹窄而擁擠的街道和密集的聯排房屋，只有幾條從上城區延申下來的大道是寬敞的。
地上散布的垃圾與污水發酵著惡臭，大道旁的路燈并不足以提供足夠的照明。
警察對這些地方的巡邏較少，何塞想盡可能避免離開主干道，進入小巷中他就得面對層出不窮的扒手和黑幫成員了。
富人們的夜生活已經開始，貧民區的人們依舊在工作或擺攤，工廠隆隆作響的聲音與碼頭方向傳來的汽笛聲經久不絕。
在黑街附近，何塞不得不融入小巷的黑暗中，找到下水道的入口準備潛入。
好在沒發生什么意外。
沿著爬梯而下，糞便和各種垃圾順著未經處理的污水流淌，何塞戴上面具，掩住口鼻，在惡臭氣息的侵擾下艱難的前行。
污水兩側的通道上有很多腳印，遠處有人類活動的跡象，很輕松就能發現目標。
聚會是在一條未完工的通道中展開的，它大概率不會再完工了。
與之前參加的集會不同，這場密會的參與者從外形上看都是人類，會所外還有三個哨衛，他們反復確認了何塞不是官方的探子才給予放行。
作為陌生的闖入者，何塞差點讓他們一哄而散。
“你是哪位弟兄推薦來的？”半封閉的通道中，入口一側告示牌旁坐著的中年人嚴厲的問道。
他似乎有種讓人信服的氣質，以及上位者的威嚴，如果要以貌取人，這樣的氣場不該出現在連一身體面衣服都湊不出來的下等人身上——從他手上的繭子和裝扮來看他只是貧民。
攝人心魄的壓力拷打著何塞，就像正在被警察盤問的罪犯，何塞差點心虛到脫力。
應該是某種非凡能力...何塞鎮定心神：“我只是碰巧發現你們在集會，如果不介意的話，是否方便再多一個人？”
“如果你不是政府的狗腿子，還不怕惹上麻煩，誰在乎你是從哪個娘胎里出來的？”人群中傳來一聲聲哄笑。
“警局的獵狗可沒我這么禮貌。”何塞自來熟地找了個位置，不太在意旁人隱含的審視，查看起這場集會的買賣。
有賣升華儀式和神秘學書籍的小攤，種類與上次集會的書店相同，甚至...賣家都是同一個人。
但這里似乎可以免費交換。
何塞磨了磨牙，直勾勾地看著戴著狐貍面具的老頭：“看來《神秘學通識》并不需要一金冠。”
“那是市場價格，在市場上我的價格已經足夠優惠。”老人攤開手，蔚藍色眼睛平靜如死水，以至于何塞沒法判斷他的情緒。
“可是這里沒有市場，如果你不準備獲得它的所有權...歡迎借閱，只要你為社區作出的貢獻足夠。”
何塞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北港城中，窮人的社區常常會有這樣的現象，人們讓出物品的使用權來互補，得以正常生活。
畢竟他們很多人連一套家具都湊不齊。
擁有一家書店絕對不屬于貧窮的范疇...
顯而易見，這是個隱秘結社的密會場所，他們都隸屬于某個組織，正在進行組織內部的資源交換。
最好的選擇就是退出去，既不向警方透露見聞，也不與他們牽扯過深。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