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狐貍在行將經過時忽然一頓,輕輕探了探尖吻,似乎從空氣中嗅到了人味,一大片綠油油的眸子都轉向了兩人這邊。
何塞喉結微動,將胸針遞給泰勒,握緊手槍。
“希望它們沒什么特殊手段。”這是不可能的,普通狐貍怎么能說人話呢?
在它們圍過來前,一個稚嫩的童聲從一旁傳來:
“客人?”
左側前兩步的樹上不知何時坐了只黃鼠狼,與夢中那只一模一樣。
它一發話,那些狐貍就都停止了進一步的舉動。
何塞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是貌似冷靜的向著黃鼠狼點了點頭。
狐貍們再度喧鬧起來,它們猛地出現在何塞身邊,擁簇著他,泰勒則被推到了狐群外。
兩個白皮的狐貍如鬼魅般從遠方抬著乘輿往這邊趕,前一秒還在百米外,下一秒就到了這邊。
黃鼠狼從樹上跳下來,到何塞身前恭謹地鞠了個躬:“您是來見黑先知的嗎?他就在不遠的地方。”
這不是也得是了...何塞的目光從還有些躁動的狐群身上掃過,風輕云淡的點了點頭:
“照顧好我的朋友,不要委屈了他。”
“我們曉得,他要渴了我們就取來甘露為他解渴,他要餓了我們就取鮮果為他果腹,您盡管放心的去吧!尊貴的客人。”為首的紅狐貍把沾血的鐮刀藏在身后,似乎怕是沖撞了何塞。
“比這還要小心一萬倍!萬萬不得輕慢了貴客。”狐群中的老狐擠開它,把這個魯莽的同族藏在了身后,討好地朝著何塞憨笑著。
黃鼠狼拍了拍手,讓兩個抬轎的狐貍把轎子放正,轉頭朝著何塞咨詢:
“您現在就要出發嗎?”
何塞按住禮帽,試探性的坐到了那藤蔓編成的轎子上。
別說,它竟然很堅固。
“可以。”
“請您坐穩了!”
話音落下,神才知道兩個狐貍是怎么把這么沉的轎子抬起來的,何塞朝著泰勒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眸光是在示意老偵探想個法子脫身,并最好能來拯救他。
還沒來得及看清泰勒的反應,場景就發生了變換,草木飛一樣的倒退著,幾個眨眼就到了完全陌生的林段,看情況大概是在向山頂去。
只用了一分鐘就到了山巔,這里高過了云層,頂處像是被神靈沿山切開了,規整而光滑。
平面上矗立著一座神廟,自然不是上主那樣的哥特式教堂,它更像是古希臘風格,圍柱環繞著方形大殿,整體對稱,比例和諧。
建筑的檐部、柱頭、山花等部位雕刻有精美的圖案,何塞下轎時用余光細看了一眼,畫的是老嫗環抱著大地,及大地上的眾生的場景。
不同的雕刻畫組合起來是連續的——大意就是老嫗和諧的養育萬物,但到了某個關節,祂與祂的丈夫、親朋就如何處置大地上的事物發生了爭吵,隨后畫面一轉,老嫗被一眾模糊的光影鎖在了地上,成了靜止不動的群山。
中間的壁畫似乎被刻意模糊了,只能知道后來有一道光從高處落下,天神從云端的宮殿里墜落,海神被鎖在深淵里動彈不得,天地霎時間一清,不再有超出規律的存在肆意倒弄人間。
老嫗由于本就被困逃過一劫,后面的畫面是祂的子嗣如何把祂手中的金穗奪走的,以及如何把祂鎖的更緊的,可能是在寓意權柄的轉移。
祂被關了不知道多少年,倒數第二幅畫是一個人類進入群山,幫祂從監獄里打開了一道縫隙,從祂這里獲取了什么信息,之后的畫面與祂無關,而是那個人類從高天之上偷走了火種。
像是在述說一段古老的神話故事,但何塞對這方面了解不多,只能模糊的作出猜測。
那些光影大概就是異教神了,祂們不知何故惹來了超規格力量的干涉——八成就是象征著宇宙意志、神上之神的上主。
異教神或死或囚,隨后被子嗣后代背叛——世界上若沒了神,最強大的不就是神往日的助手或下屬嗎?它們有足夠的條件在之后接管世間,成為“祖母”口中的“忤逆子嗣”。
那個人類仿佛前世神話里的普羅米修斯,從新“神”那里偷出了火,大概就是人類神秘學體系的創建者,若人類本就有神秘學體系,他還可能是對歷史進程影響重大的角色...比如帶領人們推翻暴君的“先知”伊埃索斯。
由于缺乏線索,他的猜想只能淺淺的浮于表面。
“忤逆者”就是那些從舊神手上竊取權柄的異類了,“永恒之火”則是人類升華者?
不,伊里寧.布爾斯塔爾.永恒之火是三百年前的角色,“先知”伊埃索斯是兩千年前的角色,何塞不知道古典神秘學體系是誰創建的,但想必也不會是近千年的人。
“永恒之火”是最近幾個世紀才出現的新派系才對,領袖定然是布爾斯塔爾,從‘祖母’當日交談的語氣就能猜出。
祂憑什么認為何塞也是“永恒之火”這個群體的人?
是因為看出他來自異界?還是他身上的圣器注定了他無法與搜集、竊取神靈權柄的“忤逆者”為伍?
翩翩思緒最終歸于寂靜,何塞一步步向著神廟走去,準備見未知的存在。
他希望那不是個龍或者其他什么兇惡的巨獸。
靠近大殿時除了建筑本身給人的恢弘感并無特殊壓迫,這讓何塞放心許多。
他沿著道路深入,剛進入大廳就撞見了一個熟人......
“彼得先生?您怎么跑這里來了?”
戴了厚眼鏡的老頭正神情嚴肅的從大廳深處走出,到這也是面露驚訝:“我以為您這樣的先生最多跑到南極,沒想到還能在幻夢境遇見您。”
這里不是現實維度?
似乎很合理...以人類日益發展的科技水平,在現實搞這樣的建筑很難不被發現。
“最近撞見了一些意外。”何塞苦笑著示意彼得看向屋外,但回頭一看就發現那抬轎子的狐貍和轎子都不見了,像是從來都不存在。
老人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回答了何塞最初的問題:
“北港這兩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我不得不來這里出一趟公差...”他的眉宇間略有些煩惱,往后的語氣飽含譏諷:
“現在所有人都該知道,當災難切實降臨在具體的群體身上之前,他們只會心懷僥幸,并指望像過往每一次那樣,躲在旮旯里瑟瑟發抖祈禱著事情過去。”
看來他與大殿里的人談的并不愉快,不過這就與何塞沒什么干系了。
何塞只想拉著他去給自己壯膽,可他像是根本無意過問此間事情,轉眼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