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同樣失眠的還有老朱
- 時穿從給朱標系統開始
- 來不及憂傷
- 4040字
- 2025-02-15 00:00:00
提到發行寶鈔多寡,太子標不由有些尷尬,“具體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應該不會少于兩億貫,也許更多。”
寶鈔發行已有三年,之前每年都會發行一筆大的,每筆平均下來,不會少于五千萬貫。另外,平時支付給官員的俸?,給士兵的軍餉,也有一部分是寶鈔,太子標只知道那三筆大的。
時明點頭道:“以如今大明百姓對寶鈔的不信任來看,你就是準備一億兩白銀在那,他們也能把你兌換個精光,而且是肯定會被兌換光。因為你們不回收寶鈔,誰都怕寶鈔在手中損毀,最終失去它應有的價值,沒有什么比真金白銀更穩妥了。”
“那如果朝廷愿意回收寶鈔呢?”李景隆問道。
“那倒是可以少準備一些,有個四五千萬兩白銀,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時明笑看太子標,“問題是,朝廷拿得出來嗎?”
朱老四搖頭道:“肯定拿不出來!不說現在國庫空虛,單是今年一年稅收總和,也不到兩千萬兩白銀,這里面還有一大半是糧食和布匹礦物之類的實物,金銀銅這些其實并不多。”
時明點頭道:“所以,寶鈔之事想要徹底解決,現在是肯定不可能的,因為我們的白銀儲量根本不夠。最好是等我們從海外搞到更多的金銀,再來解決這個問題。當然,在此之前,我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完全可以繼續研究寶鈔工藝,提升寶鈔的防偽技術,杜絕市面上可能出現的任何假寶鈔,同時啟動寶鈔回收機制,允許百姓將破損寶鈔拿去特定衙門以舊換新。”
太子標聞言,劍眉便微微輕蹙起來,“先生的意思是,為了實施這件事情,還需要重新創建一個特定部門?如此一來,我父皇那里估計更加不好通過了。”
以老朱那摳門勁,讓他回收破損寶鈔都難,還得為了這事單獨創建一個部門,那完全就是增加負擔嘛!還怎么可能?
時明搖頭道:“這個部門,遲早都是要建立的,這是專門處理寶鈔的部門,從寶鈔工藝研發,到發行,再到回收,由這個單獨的部門來操作,才是最好的選擇。在未來,這個部門還要承擔更重的擔子,充當錢莊的作用,籌集天下財富辦大事……”
當即,時明將后世銀行的作用與便利,跟太子標說了下,說得太子標一片熱血沸騰。如果沒有人跟他說,還能如此利用金錢來操縱天下,他又如何能夠想到這種通天手段。
那是真正的,用一只無形的大手,操弄天下。
雖然時明懂的也只是半吊子,但他這半吊子,也已經足夠吊打如今大明所有經濟學者。事實上,如今的那些大明土著,聰明者雖不在少數,但還真沒有形成經濟學和貨幣學的具體概念。
雖然戶部那邊,有不少有識之士,認識到寶鈔問題,但卻沒有一個能夠將其中的問題掰碎揉開,再喂給老朱跟太子標。
若是真有人能做到這點,相信以太子標的才智,以及他在老朱心目中的地位,肯定也不會讓老朱肆意妄為。
……
當時明他們從武學院那邊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太子標婉拒了時明的宴請邀約,拉著朱老四直接回宮,他需要消化一下時明所說的那些,然后去找他老爹聊聊。
雖然現在沒法徹底解決寶鈔帶來的問題,但至少可以先啟動寶鈔回收機制,在寶鈔貶值問題上,先踩一腳剎車。
告辭太子標跟老四,時明又邀請徐允恭跟傻大茂去紅樓吃飯。
傻大茂跟徐允恭兩人沒有拒絕,晚飯結束,時明讓李景隆招待他們去體驗了下所謂的一條隆服務特色,他自己則直接打道回府,將之前寫的,關于貨幣體系的冊子準備好,準備等明天朱雄英來府中上課的時候,讓他帶回去給他老爹。
時明是想過借這機會,把這些資料掛到子系統商城上,回收一些太子標手中的國運積分的,但想想,他還是放棄了。
他不希望太子標通過這些細節,懷疑他的身份。
做完這些,時明便直接跑回房,美美地擁著妹紙夜話去了。
相比之下,這個夜晚,卻有許多人都進入了失眠狀態。
首先便是已經得到精鹽官賣這一消息的揚州鹽商。
雖然圣旨早上才頒布,但應天府離揚州并不遠,坐船順流而下更快,早上頒布的消息,他們下午就收到了。
晚上就有十幾家鹽商聚集到一起,開始商討著該如何應對朝廷頒布的精鹽官賣政策。
按理說,精鹽官賣對他們這些鹽商而言,關系不大,兩者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但朝廷將精鹽的價格壓得很低,就跟那些上等粗鹽相當,使得他們不得不將自身的精鹽價格下降。
精鹽的價格都下降了,那粗鹽的價格還能保持得住嗎?
對普通百姓,特別是那些連粗鹽都吃不起的窮人來說,精鹽官賣,迫使鹽價下降,自然是好事。但對那些鹽商而言,那就等于是從他們手中搶下一大塊肥肉,只剩下點湯了。
以前的鹽價可以隨他們怎么調,即便再怎么過分,也沒有人能擋得住不吃鹽。這也是為何后來私鹽販子越來越多的原因,因為鹽價下不來,吃不起鹽的人太多,私鹽能便宜不少。
但現在,鹽價不再由他們來掌控了,以前的精鹽也只能當粗鹽來賣了,這哪還能不著急?
雖然之前精鹽提煉之法出現時,他們就已經意識到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可這天真的到來時,那種泰山壓頂般的無力感,讓他們都有點喘不過氣來。
雖然官方鹽店還沒完全鋪開,只是一道圣旨先下,最多就是應天府那邊的官鹽鋪開張,可這壓力依舊鋪天蓋地。
這時期的鹽商,還不是大明中后期那種龐然大物,在老朱的高壓統治之下,跟老朱玩心眼都是小心翼翼的,哪有中后期那么張狂,明目張膽地養瘦馬,奢侈得令人發指,觸手更是遍布整個朝野上下,各方利益糾纏成一張網,儼然一副尾大不掉模樣。
現在的揚州鹽商,大多來自陜西與山西等邊境之地,也被人稱為西商,或陜山商幫,其他則是一些本地小鹽商。
大明中后期,徽商加入競爭,逐步蠶食西商,結果便是‘徽進,陜退,晉轉’。陜商跑去川蜀之地玩了,晉商轉行了。
這些家族中,又以王,張,周,吳等幾大家族為首。
隨著老朱從建國初期就開始實行‘開中法’,西地大商人紛紛聚集揚州,揚州是大明海鹽集散地,而這些大商人,也漸漸在揚州扎根。這些鹽商就像蠱蟲,相互驅逐吞并,最終一些家族從中脫穎而出,成為大明中后期的超級鹽商。
但如今,這些家族雖然手中有錢,但自身家族實力跟后來觸手遍布官場上下的超級大鹽商相比,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
但即便再弱小,老朱這種強行讓他們利益受損的做法,依舊讓他們有種想要跟老朱拼命的沖動。
畢竟,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嘛!
所以,即便明知老朱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才,這些人依舊不忿地罵罵咧咧起來,反正是私下里的聚會,他們也不擔心。
畢竟這時期,錦衣衛還未出現……哦不,今天出現了,只是這些人還未領教過錦衣衛的恐怖,所以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
身為鹽商之首的王張幾家,有點蔫壞,引誘著這些人罵罵咧咧一番,等大家的情緒都開始高漲起來之后,又暗授他人,跟大家提議,讓大家聯起手來,先來個鹽市大掃蕩,將官府出售的那些精鹽一掃而光,讓百姓買不到。
反正他們手中有的是錢,等市場上精鹽供應不足時,那精鹽賣什么價,不還是繼續由他們說了算?
當然,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拒絕繼續往邊境運糧,反正等收夠了官方精鹽,他們就不愁沒有鹽賣,鹽引不著急。
至于到時是否會有其他大商人介入,往邊境運糧,那還不簡單嗎?這世道,多不太平啊!隨時都有山匪出沒不是?
而且,這些人還是邊境大商,他們要是想安排些山匪,在中途干點剪徑截道的勾當,那可太容易了,保準悄無聲息。
當然,提這種陰損法子的,表面上自然不可能是王張周吳這些家族,他們甚至還充當了把老好人,勸大家冷靜三思。
可都氣上頭的一些人,哪里還能冷靜得了,而且還有人帶頭起哄架秧子,他們完全把老朱這個殺才給忘得一干二凈了。
其實也難怪他們會忽略老朱這尊殺才,洪武四大案的空印案雖已經發生,但那是官場上的事,老朱殺的是官,有他們這些商人什么事。更何況,他們只是運用市場規則來行事,他老朱總不能因為他們大肆購買精鹽而對他們出手吧!
被有心人這么一忽悠,一些已經上頭的鹽商,頓時便被忽悠瘸了。說起來,他們大力購買精鹽,不也是照顧朝廷生意嘛!
至于不再繼續往邊疆送糧,這不是錢都砸在鹽上了嘛!沒錢還怎么購糧?可以讓其他商人去運糧不是!
在他們看來,這已經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了。
至于老朱會不會因此生氣,又關他們什么事呢?他們覺得自己的勾當干得合理又合情。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這場聚會所談內容,在第二天便已經送到了老朱的御案之上,幾個跳得比較歡,就是牛比吹得震天響的家族,已經登上了老朱的備殺名錄。
與此同時,同樣失眠的還有老朱。
不過老朱的失眠不是為了那些鹽商們,此時的老朱還沒有得到那些鹽商們聚會的消息。真正讓老朱失眠的,是太子標回去轉述了時明對大明寶鈔的那些看法,以及改革寶鈔的建議。
時明再次置疑他的寶鈔政策,讓老朱生氣之余,又不免有些擔憂。雖然他心里不愿意承認時明的推論,不愿承認自己在寶鈔決策上的失誤,但事實是,寶鈔確實在不斷貶值。
受小農思想影響深重的老朱,就像個地主老財,對自家兒女大方的很,但對其他人卻是小氣八拉,摳門的緊,連破舊寶鈔回收的那些損耗,他都不愿出,想想都覺得有些兒戲。
于是,這個晚上,太子標又跟老朱吵了一架,老朱的頑固不化氣得太子標差點摔門而出,要不是最后一絲理智尚存的話。
這已經不是太子標第一次跟老朱吵架了,當初空印案發生的時候,太子標就跟老朱吵過,當時那事以老朱妥協而告終。
當然,老朱的妥協也不完全,借著空印案,老朱還是砍了不少為首的官員,最多就是從九族消消樂,變成三族消消樂。方孝孺的父親方克勤,就是那個時候被老朱砍掉的。
當太子標氣呼呼離去時,老朱看著好大兒那英挺的背影,心里頭即欣慰,又惆悵。欣慰之處在于,好大兒現在是越來越有主見了。至于惆悵,則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點老了。
從皇室宗親俸?問題,到農稅商稅等稅賦問題,再到現在的寶鈔問題,一樁樁,一件件,都仿佛在說他昏招迭出似的。
讓原本就是摸著石頭治國的老朱,頓時有點不會了。
其實就算是摸著石頭治國,老朱對自己的治國之道,還是信心滿滿的,要不他也不會編撰那個《皇明祖訓》,讓后世子孫不得違背他定下的祖訓了,這是多自信的人才會干的事。
但現在,他突然有種信心受挫的挫敗感。
除此他們這些大人物之外,今晚睡不著的人還挺多。這些睡不著的人當中,有個非常不起眼的老人。
這老人身型枯瘦,目光呆滯,手里拿著一柄刃尖泛著藍光的匕首,坐在一座破敗的屋子里,烤著炭火。
炭盆里的炭火是木炭燃燒出來的,屋子的角落里堆著一筐筐品相不錯的木炭,里屋里還時不時傳出一兩聲微弱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