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正坐在餐桌前安靜的吃早餐，兒子在書桌旁專心的寫著練習題；客廳的窗外，可以看到珍貴的冬日暖陽，向我傳達著它暖暖的善意；房間的窗外，有80年代的經典歌聲飄來，鉆進我的耳朵。我抬頭看向兒子的方向，忽然覺得生活是如此的美妙，而此時的畫面又是多么溫馨祥和。

我忽然產生了一個奇妙的想法:假如現在，樓下的“鄰居”來敲門，會發生什么事呢？

首先，她上來敲門一定沒有好事。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她每次上來敲門都是投訴，甚至可以說是吵架了——說我家里發出的聲音是如何如何的吵鬧到她了。我曾經為此還特意去到她家里，讓小孩在家中制造平日生活、玩耍等發出的聲音，以判斷是否真的因為我們的過失而影響到她的生活了。

測試發現，有一些聲音確實會對她產生影響（這里的影響當然是指我所認同的影響）。比如玩具或棋子從高處落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再比如小孩在家里開玩具車，車輪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還有大概就是不小心絆倒凳子，使其摔倒在地發出的聲音——雖然并不是故意要使凳子倒下的——當然還有偶爾挪動桌椅發出的聲音。

然而至于我們在家里走路腳步重，或者孩子們從客廳跑到房間，以及掛在窗戶上的衣架、衣夾因刮風被風吹的撞擊窗棱的……此類發出的聲音，她也說影響到她，使她煩躁。而且因為疫情，她需要在家中工作，甚至有時我們的說話聲她也能聽到。

我于是向她說明:以后不會讓小孩子在家里開玩具車，會提醒孩子們，玩的時候不要使東西掉落在地上，至于使椅凳倒下也盡量避免。但論到走路控制腳步聲的輕重，實在是有些不通人情——若在自己家里走路還要小心翼翼、躡手躡腳，那請問家的意義何在？那簡直不能叫家了——不僅不能讓人放松，反而使人在自己家中卻像做賊了。至于刮風窗臺上發出的聲音，要我控制，那簡直是不講道理了——若是下暴雨，有人覺得煩躁，難道也要規定暴雨立即停下?而我們在家中的正常談話，更不可能因為擔心旁人會聽到就時時刻意輕聲低語。

之后我就特意購置了一張約5CM的特厚地墊，鋪在客廳孩子玩耍的區域，并且規定不可以使玩具掉落在地上發出聲音——但那時孩子還小，疫情不得出門，整天在家。這種情況還是時有發生，我也就只好先將孩子呵斥一番，然后忐忑地等著樓下的鄰居上來敲門指責，我再一番道歉。那段時間弄得我都有點神經質了，家里只要發出一點聲音，我首先就會擔心樓下的鄰居又該上來抱怨了。雖然后來她指責之前會加上一句“樓棟隔音效果差，……”，但意思始終是我們是有意的。

直到疫情結束前夕，家里許多親友來吃年夜飯，我們時時提醒他們注意不要有太大的舉動，一面向他們說明原因。幾個脾氣直率的男性親友，吃完飯離開時，便特意到樓下敲門，跟他們理論了一番。

從此很久不見他們上來敲門斥責，我就以為是他們搬走了。直到某次在電梯里遇見她——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她臉上永遠是那種別人欠她錢的感覺，可能我的描述不是很準確，但是確實在后來沒有爭吵的時候遇見她，也是看不到她臉上有任何溫和的表情——一副在生活中很疲憊的樣子。

后來，在我因她而起的神經質正慢慢恢復的時候，她又一次上來敲門，然而態度就比之前好的多——簡直可以說是提醒我們了——我于是覺得自己之前小心翼翼的姿態太過可惡了，實在是早該對她發一次火的。但自然是更加嚴格要求孩子們，免落他人話柄。

上一次來，是在一個周六，我因為前一晚熬夜，上午很晚了還未起床。而孩子不樂意獨立完成作業，被我批評了幾句，于是情緒上來了，坐在凳子上扭來扭去以示不滿，使得凳子在地板上發不和諧的聲音。

不一會兒樓下的鄰居就上來敲開門，見只有小孩一個人在，就問他為什么吵鬧，指責他挪桌子吵到她了——而其時，小孩正因受了批評，覺得委屈，極度壓抑自己的情緒——我于是在房間內出聲解釋說明:他并未挪動桌子，只是不滿我讓他寫作業而發脾氣致使凳子腿摩擦地面。

于是好心的鄰居立刻開始了一通長篇大論的教育，“你是學生就應該寫作業，你有什么好生氣的呢？大人也要上班，也很累，對不對？”……直到她看見我小孩兒憤怒且壓抑的哭了起來，才愕然停止了輸出，并驚詫的對我說:

“他哭了嘞，哎，他哭了。”

我簡直要感謝她的好心而哭笑不得了。于是再次跟她說明了一下情況，并讓她不用理會，我來處理。她便下樓去了。

之前她曾對我說過，她會對她的小孩兒如何如何，那時候的意思大概是暗指我對自己的小孩兒管教不夠嚴格。所以我猜想她對待小孩子的態度，一定是先入為主的帶入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從孩子的角度去理解。所以她才會看不見小孩子表情，而把孩子說哭了——這也是我說她的面相好像沒有溫和的一面的原因。

……

現在她上來敲門的次數比較少，我不知道是她出門了還是已經適應了。我想的是，如果她此刻來敲門投訴，那一定會破壞了這溫馨祥和的畫面。我將如何回應她呢？是如之前一樣跟她解釋、道歉、理論?還是立即向她發一通火，責怪她破壞了現在這樣一幅美好的畫面，刻薄的讓她有病就去醫院，而不是到處發瘋?

或許我會輕聲提醒她先不要說話，看看我們在做什么，畫面是讓她覺得舒服還是煩躁？或者讓她聽一聽我們樓上的動靜，而為什么我們幾乎沒有上樓去敲過門？我想或許她都知道，不用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