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王家弟子的抗拒,還是李師發現方余幾人用處微薄。
那日之后,方余幾人再也沒被傳喚上山。
第二日的下午在沉悶的打鐵聲中緩緩度過,不再有王晁奕匆忙闖入的身影。
肉眼可見的,周忌、鄭鐵幾人臉上,多出了一絲失望。
身為極品煉器凡師,他們加入王家外兵房,賺取靈石已不是目的,他們渴望著被王家看中。
只有這樣,他們才有一絲突破法器的希望。
倒是趙萱,好似不大在意,或許是女子心無大志,又或是煉器未至極品。
至于方余,更是樂得清閑。
晨起,兵房煉器。
午后,荒山煉體。
夜幕,黑市售骨。
自天兵閣的車隊打通了東山、內城的道路,內城早已暴漲的鷹骨價格自然也傳到了外城。
方余盤算過,昔日一塊靈石所買鷹骨,可造鷹傀兩具。
如今一塊靈石,只能打造一具鷹傀了。
足足漲價了一倍!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手中積累著大量鷹骨的方余,每日夜晚都會帶上五十塊靈石的份量,進入黑市售賣。
黑市之中,黑衣蒙面者不在少數,但謹慎起見,方余每賣得十塊靈石,就會更換地方。
在黑市游走一晚,到手一百靈石,凈賺五十靈石!
歸家路上,方余懷揣的上百靈石,念著家中埋藏的大量鷹骨,不由想起來前世一位高人的話語。
“梭哈,是一種智慧!”
“借錢梭哈,更是一種大智慧!”
高人誠不欺我。
……
就在王家眾人苦心參研黑羽鷹傀的同時,外城散修也反應了過來。
雖然天兵閣遵守了那時的諾言,鷹傀的價格一直維持在十塊靈石。
但對大多數佃戶而言,十塊靈石仍是一筆巨款。
一日清晨。
桓山與丘山之間,有山名“不周”。
不周山農會,“陳家鐵鋪”門前,已經聚集了大群的佃戶。
他們粗布短衫,泥土沾衣,露水濕褲,肩扛鋤頭,面露愁容。
“陳老,我們佃戶的希望,全靠您老了。”
“鷹傀不過凡器,至多六七塊靈石罷了。”
“陳老,內城、世家高高在上,我們佃戶不能任由他們宰割啊。”
“陳老……”
“陳老……”
吱呀——
門戶打開,一位佝僂老人杵著拐杖緩緩走出。
眾人臨門相求,此刻老人的心底,又怎會好受?
老人名為陳丘,做了幾十年的散戶鐵匠,一手技藝已至凡器巔峰。
說是整個東山最厲害野匠也不為過了。
那鷹傀……老人自然知道。
煉制手法已是極品凡器,更遑論制圖之人。
鷹傀,老人也看過。但他只是一個區區凡器層次的煉器師,如何能參透一具從未見過的極品凡器?
看著眼前愁容滿面的佃戶眾人,老人面露苦色,一時無言。
拒絕?連自己都承認無能為力了,外城散戶還有誰能一扛佃戶大旗?
不拒絕?以他實力,實在是參研不透啊!
老人有苦,卻說不出。
“陳老,可是缺少原材?”一人見陳老面色,出聲問道。
“陳老,缺什么盡管和俺們說,什么東西俺們都能給你找來!”一漢子以掌擊胸,拍的“咚咚”響。
“是啊,陳老,有啥難處,您直接說,大家一起解決!”有人見陳老仍不開口,于是喊道。
“是啊……”
見此情景,老人決定道出實情。
他緩緩搖頭,聲音苦澀。
“是老夫,辜負了你們的眾望,此鷹傀,老夫,做不出啊。”
“怎會如此?”
“何至于此?”
……方才還士氣昂揚的眾人,瞬間如喪家之犬般,一個個垂頭喪氣。
“陳老,不知具體是何原因?”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挺身而出,問道。
“鷹傀雖然凡器,但是極品,老夫破不開,摸不透,只觀其表,不見其心,做不出啊。”老人嘆氣。
他恨自己的煉器技藝為何不再高些,他恨自己為何不是法器匠師?
若是那般,應能參破這具鷹傀吧。
漢子聞言,低眉沉首片刻后,他抬頭問向老人。
“若是有一只黑羽鷹,陳老可能參破?”
老人灰朦的眼睛陡然閃過一道亮光。
黑鐵鷹傀不可破,但黑羽鷹可破啊。
再而言之,鷹傀本就是仿黑羽鷹而造,如何生靈活現,也比不過黑羽鷹本體吧。
若是有一只黑羽鷹在前,自己未必不能參破黑羽鷹傀!
“可有黑羽鷹整尸?”老人一掃潰敗之氣,高聲問道。
“若有黑羽鷹,老夫或可參透鷹傀!”
佃戶眾人面面相覷,沉寂無言。
突然,一道身影邁步上前,正是方才詢問老人的魁梧漢子。
他轉身面向眾佃戶,高舉手臂,聲音洪亮如鐘。
“東山荒客,何閆,練氣七層,愿往荒山!可有義士與我同行?”
短暫的沉默后,又一人舉起手來,聲音堅定。
“東山佃戶,鄭北河,練氣六層,愿往荒山!”
緊接著,兩只手臂同時高舉,聲音齊整。
“我周家兄弟,愿一同前往!”
“我,趙氿……”
“我,李承……”
最終,九人挺身而出,站成一列。
古稀老人眼角微濕,聲音顫抖,卻鏗鏘有力。
“若老夫真有幸參透鷹傀,必將圖紙公之于世,絕不私藏!”
“陳老大義!諸位勇士大義!”
“諸位勇士大義!”
“我等佃戶,本該如此!”
……
在眾人的呼喊聲中,九人毅然決然踏上了前往荒山的山路。
黑羽鷹,群居妖獸,兇名遠揚。
通常由兩只成年黑羽鷹及數只幼鷹組成。
一公一母。
公鷹多為一階巔峰,母鷹則為一階后期或巔峰。
幼鷹雖弱,卻也有一階中期的實力。
若無練氣巔峰的修士帶隊,尋常修士絕不敢輕易招惹。
那等同于自尋死路。
……
夕陽西下,金黃的余暉灑滿大地。
以陳老為首,眾人仍在焦急等待。
此刻,他們面色凝重,心中滿是憂慮。
荒山乃妖族之地,兇險莫測,一去不回,實屬常事。
突然。
漫天金黃下,六道黑影緩緩拉長。
他們或胸前染血,或后背撕裂,或斷去一臂……
彼此攙扶,步履蹣跚,一步一步的走來。
“趙熙、越儼、鄭北河,三位道友……永遠留在了荒山。”
為首的何閆面露悲色,聲音低沉而痛苦。
“在場,可有他們的親人?”
無人應答。
何閆默默嘆息。
果然,只有無牽無掛之人,當時才會如此決然吧。
三人挺身而出,偷取鷹蛋引走兩只大鷹的英勇身影,仿佛再次浮現在何閆眼前。
何閆閉上雙眼,心中默念。
身旁幾人、眾佃戶、老人,亦紛紛閉目,心中為三位勇士送行。
三位道友……走好。
若有來世,莫要再來這外城了。
內城世家、宗門子弟……莫要再選錯了啊。
“三位道友挺身而出,引走大鷹,為我等創造了良機。
所幸,我等不負諸位厚望。”
何閆一揮手,一具黑羽鷹尸首顯現在地上。
血跡未干,顯然是剛擊殺不久。
陳老面色沉重,擲地有聲。
“老夫定竭盡全力,不負諸位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