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二人出了鐫煙樓，各自分道揚鑣。

方羽回了酒樓住處，繼續潛心修行，卓昭則是前往爻研學宮，補習上午耽誤的課程。

時間飛速流逝，很快便來了夜間時分。

方羽吐出一口濁氣，徐徐下了床榻，運轉靈力，取出篳圭之中備好的【更天】材料。

如今，他已是二竅修為，自然便需要二階的更天。

先取出一階【更天】。

這只竅靈呈現蟬蛻模樣，琥珀色，極輕，托在手中像是一小塊泛黃的蠟紙。

調出靈力注入其中，這只蟬蛻便會振翅五次。

于第二次振翅時，取適量【荷心露】融化【鶴涎砂】，供其吞食。

待蟬蛻通體亮銀，便可進行合煉。

很快，一只二階【更天】凝聚而出。

方羽將之收入篳圭之中，順勢披上衣裳，動身向東山走去。

宇瞻畢竟是仙人的造物，一旦煉化，勢必必會驚動龍脈。

穩妥起見，最好還是前去淮陽遺宮嘗試，那里沒有龍脈覆蓋，即便威壓散開，也不會惹人注意。

方羽越過密林，很快便來了遺跡內城。

按照方羽的吩咐，季寽早已留下了檢測手段，因此方羽踏入內城不久，他便帶著季卿迅速趕來。

一番問答之后，季寽搖了搖頭：

“永夜是所有仙人中最神秘的一位，雖然留下了不少傳承，但與他有關的記載并不多。

不過，季某相信，他能夠預測到這個時代的事。

畢竟永夜可是【撕天】的仙人，或許數萬年前，他便窺探到了天道的運轉。

借此推測到未來之事，也并非不無可能。”

方羽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催動篳圭取出宇瞻，遲疑了片刻，將之握在掌中。

這是方羽第一次觸摸這只竅靈，先前的傳遞一直是以靈力操控。

剛一上手，漆黑的立方體便開始微微顫動。

無數淡紫色紋路掠過，表面的漆黑色就仿佛水中的冰塊一般，逐漸淡薄，最終化作一絲絲黑線，消散在夜色中。

外殼散去，方羽手中便只剩下了竅靈的本體。

這是一個羅盤樣的物件，通體漆黑，其上有紅、黃兩種紋路彼此交錯。

黃色紋路呈現一輪圓環，環上有復雜雕紋，十二枚實心三角沿繞環邊，均勻排列，接作一圈。

紅色紋路則是雜亂許多，四下縱橫交錯，像是鎖鏈一般，將整塊羅盤牢牢禁錮。

方羽眉頭一挑，旋即又微微皺了起來。

思慮片刻，他調動【晦明】，嘗試性地覆蓋到這羅盤之上。

幾乎是瞬間，鎖鏈狀的赤色紋路暴動起來，伴隨金屬的摩擦聲，躍出羅盤，化作實體將方羽牢牢禁錮。

而后，明黃陽輪也躍將出來，環繞方羽周身，最大限度地為他治療著。

方羽神色大變，一口銀牙緊緊咬起，全力催動著竅中靈力。

但是毫無效用。

任他如何掙扎，赤紅鎖鏈都無半分松懈跡象，哪怕動用【晦】，也磨滅不了半分。

反觀季寽，早已被一只巨大的雷手鎮在地上。

雷光浮動間，散發出滅殺一切的無上氣息。

此時此刻，方羽終于明了。

這根本不是什么竅靈，而是永夜仙人留下的手段！

但其目的絕非為了奪舍自己。

逝去的仙人們絕對無法再臨此世，無論任何形式。

這是天道定下的規矩。

而至今為止，還沒有一個仙人能夠完全超脫，脫離天道的意志。

哪怕是當年的【惑世仙人】，也僅僅止步半步超脫而已。

方羽眉頭緊鎖，死死盯著面前的漆黑羅盤。

沒了赤色紋路的封鎖，這羅盤逐漸消融，化作一股黑氣升騰而起。

它的目標很明確，徑直撲向方羽掌心，唰地一下，便鉆入第一竅穴之中。

黑氣侵入瞬間，隱脈應聲冰裂，化作一股液流，沿脈逆沖而上，一路沾染，直指隱脈的第六竅穴。

每過一竅，方羽的肉身便會潰散一次，而后在明黃陽輪高位格的治療下，再次凝聚如初。

如此六次重復的死亡，方羽再也忍受不住，歇斯底里地嘶吼起來。

慘叫聲隨風而去，越過淮木密林，激起颯颯林浪。

待傳播至某一處界限時，漆黑的夜色里猛地竄出一條雷蛇，將這音浪盡皆粉碎。

東山谷底里一片寂靜......

方羽癱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著，瞳孔渙散。

良久，緩過神來，恢復了些許的思考能力。

內視竅中，資質并無絲毫增長，所凝練的靈力也無半分增加。

隱脈倒是有些變化。

整條隱脈都移了位置，被一團黑氣包裹著附在顯脈之下。

方羽嘗試著催動了靈力，并無絲毫不妥之處，兩條靈脈涇渭分明，并非合作一脈。

正思索時，季寽取出了一件素白繡云衣裳，遞將方羽：

“這是季某為小女化形準備的衣衫，夜間寒冷，方君還是趕緊披上罷。”

方羽這才回過神來。

永夜手段何其剛烈，尋常衣物如何承受得住，早就灰飛煙滅了。

方羽猶豫了片刻，伸手接過披在身上，側目淡淡發問：“你還好么？”

“并無問題，先前那雷掌只是鎮住了靈力運轉，并沒有傷及我身。”

方羽點了點頭，不再多話。

依照今早趙宗明的來信所說，【宇瞻】是可以輔助修行的。

雖然目前竅穴沒有絲毫變化，但方羽還是打算試驗一番。

他盤腿而坐，在季寽的護法下，徐徐催動顯脈靈力。

凝練的效率仍舊與先前無二，精神力的消耗也并無減少，甚至還多消耗了幾分。

方羽不信邪，繼續嘗試凝練隱脈靈力。

神識剛剛探入，卻發現隱脈竅穴中的靈力，已然凝練完畢，其進度，與顯脈無二。

方羽猛地睜開雙眼。

季寽見狀，趕忙垂首詢問：“方君，怎么了？”

方羽沉默片刻，立身而起，負手笑道：“無妨，不過是發現了件妙事罷了。”

他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一次凝練，兩脈收獲？

如此神技，對于自己這般身負雙脈之人，簡直是量身定做。

更難得的是，此等神技在修行時還不會泄露氣息。

除非以同等位格的手段探查，否則絕不會有人察覺【宇瞻】的存在。

當然，凡事都得留個心眼。

宇瞻畢竟是外物，他日提升資質之后，還是得尋個法子將之祛除。

任留他人手段在體內，哪怕對方是已經死去多年的仙人，也實在是令人有些不安吶。

方羽目光幽幽，同季寽交代了幾件事情，便動身回了朱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