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荔枝的心思就像敏感度極高的胳肢窩,稍微撩撩就鉆心刺撓。
“混蛋小琳啊?!?
她把頭埋進被子里,克制著想聯系李白榆的沖動。
看來以后得讓欣姐定個規矩,在藝人面前秀恩愛者,工資減半,休假取消??!
緩了好一會,顏荔枝的心緒才平定下來。
孫醫生的玄學醫囑還是有效果的,從李白榆家回來后,這些奇怪的悸動強度弱上了些許。
即便心癢癢次數依舊頻繁,但涌起的渴望也可以被她理智壓制。
不然今晚又得折騰到凌晨才睡得著。
一連四天,顏荔枝都沒有再去青山小區。
這幾天里她和小琳逛逛吃吃,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車禍前的樣子。
偶然泛起的漣漪都被生活紛擾掩蓋。
直到第五天凌晨。
她心悸了。
不是因為興奮或期待產生的心跳加速,而是一種極其難受的感覺,像是生離死別的悲愴,悶得她說不出話來。
嘗試轉移注意力,但悲傷如潮水蓋過了她。
“到底怎么了?!?
顏荔枝起身,綢緞般地月光披在她頸間,她抱起雙腿,蜷縮成小小一團,看著青山小區的方向,靜靜等天亮。
-----
天剛蒙蒙亮,顏荔枝就洗漱完畢,畫好了妝。
越過熟睡的小琳出門,打車直奔青山小區。
她知道這股悲傷的來源肯定只有一個地方,就是那兒。
下了車,時間剛過七點。
小區門口早餐店的蒸屜咕嚕嚕往外冒著熱氣兒,大包子一出鍋就被大爺大媽和上班族們搶購一空。
顏荔枝在攤邊尋了個觀察位,借著蒸汽的遮掩,機警地向大門口打量。
雖然很想進去看看,但現在沒到上班點,正面撞見李白榆就尷尬了。
等到八點半,上班主力軍陸陸續續在早餐店消失,顏荔枝才摸進小區大門。
左拐走向1單元,還未到達保安亭,她就看見了三個熟悉的影子。
“嘿!我說這么趕巧呢,姑娘快來,姑娘快來,這犟種又不肯走了!”
趙阿姨和橘柴較勁,保安大叔在邊上看熱鬧。
顏荔枝還沒走過去,橘柴就躥起來躲進趙阿姨背后,鬧著要回家。
“還是你有用!它一見你就怕了?!?
趙阿姨豎著大拇指夸了夸,“好久沒見過你了,哪家的呀?”
她是退休老刑警,雖然在居委會燃燒余熱多年,但問起話來,身上還帶點當年的英氣。
顏荔枝看著保安崗亭上【防盜防偷有必要,社區監督要記牢】的標語,搭上自己這副戴口罩棒球帽的裝扮,生怕被看出來不妥來,便脫口而出,報了李白榆的門牌號:
“1...1單元501..”
她想著這一片有七、八棟樓,每棟樓那么多住戶,趙阿姨肯定不知道。
可是趙阿姨一拍大腿,喊道,“喲,白榆家的小女朋友?可真俊吶!”
“啊!沒..沒有...不是...”
顏荔枝低聲否認,小手搖成螺旋槳,耳垂忽地一下紅了,“我、我、我連微信都沒加的?!?
雖然是事實,但配合著她的神態說出來,像是在和長輩抱怨,抱怨某人不懂情調。
趙阿姨擺出一副閱人無數的表情,這反應一看就明白,八成是窗戶紙沒捅破。
也是,上次來是好幾天之前,估摸著兩人還在拉扯。
“李白榆這家伙,不懂禮貌,”
趙阿姨嗔怪著,挽上顏荔枝手腕,道,“回頭姨就說他去,讓他把你微信加上?!?
“謝...謝謝阿姨,姨真好。”
“哎!”
一句‘姨’喊道趙阿姨心坎去了,對顏荔枝的喜愛又多幾分,“下次阿柴偷懶姨可還要找你幫忙,成嗎?”
“沒..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顏荔枝看了眼縮在腳邊瑟瑟發抖的橘柴,道,“姨回家換個口味的糧,以后小柴應該..會聽您的話?!?
“行!”
趙阿姨提了提繩子,看時間近九點,問道,“姨還得帶早餐回去給孫女吃,姑娘知道一單元怎么去嗎?要不要姨領你?”
“不..不要?!?
顏荔枝忙揮手,說自己知道路,匆匆離開了保安亭。
走了幾分鐘,沿步梯上到五樓,把耳朵貼在門上聽,里面靜悄悄的。
那天看見李白榆時,他穿著的小白鞋也不在鞋架上。
去上班了。
一回生,二回熟,顏荔枝麻溜地從舊鞋底摸出鑰匙,插入鎖芯。
咔噠。
門開了。
許久沒來到這間屋子,顏荔枝此刻居然有些想念。
陳設沒有改變,廚房洗碗池里沒有未洗的碗筷,禁忌的書籍也還好好封印在獎杯后面。
一切照舊。
那心里的悲傷來自于哪里?
游走到陽臺的時候,她發現了些許異樣。
前兩次來都沒到這里,現在才看見在洗衣機背后的角落里,放著一個小木屋,造型歪歪扭扭,但屋頂和墻壁都用粉紅色的毛線毯裹著,尖角處能看見被打磨光滑的痕跡,在殘留著水漬的小飯盆邊上,擺了一圈塑膠味未散的玩具。
從成色來看,是新買的。
“它的窩....”
顏荔枝伸出手,輕輕撫摸著。
之前她對于交通事故只有個冰冷的定義,一只狗死了。
即便是擁有小狗的記憶,她仍然沒有多少實感。
但此刻親眼看見狗窩,看見寄托著李白榆感情的一針一線,她才第一次知道,自己在醫院初見李白榆那天會流眼淚的原因。
“真是做了一件,非常,非常錯誤的事情啊,顏荔枝?!?
她責怪著自己,內心非常愧疚,手里捏著一件肉骨頭造型的咬咬樂,失神走回客廳,癱倒在沙發上。
“你是在責怪我嗎?小荔枝?”
顏荔枝自言自語,可心里的悲傷絲毫不見少,更奇怪的是,她現在能感受到兩種程度的難過。
一種是來自于她自己的內疚。
一種是...從凌晨持續至今的悲愴。
為什么?
是在提示我什么嗎?
顏荔枝雙目失焦地盯著對面白墻。
忽然,她注意到白墻盯著的掛歷上有一個圈,正好圈在今天,6月18日。
瞇著眼看清圈旁文字,她的心猛然一揪。
“6月18日,荔枝葬禮,紅葉市植物園,雪衫林。”
瞬間,那股原因未知的悲愴找到傾瀉口,充斥著她的腦海。
來不及多想,顏荔枝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門口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植物園,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