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的沙地被正午的太陽烤得發燙。

艾倫盯著自己攤開的雙手，汗水順著掌紋滑落，在沙地上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

他反復握緊又松開手指，仿佛這樣就能喚醒潛藏在血液中的某種力量。

“?，艾倫——“韓吉·佐耶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帶著她特有的那種科學家式的興奮。

還沒等艾倫回頭，一只戴著皮質手套的手就從他肩頭伸過來，五指夸張地開合著：“你的巨人化能不能像阿尼那樣做到硬質化呢？“

艾倫轉過身，看見韓吉的鏡片上反射著刺眼的白光，遮住了她那雙永遠充滿求知欲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啊，“他低頭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掌，指節處還留著上次訓練時的擦傷，“畢竟也沒有試過......“

“是嗎？那就用這個吧！“韓吉突然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個玻璃瓶，動作快得像變魔術。

琥珀色的液體在瓶中晃動，在陽光下折射出金屬般的光澤。

瓶身上用古老的文字刻著“鎧甲“二字，筆劃深刻得像是要用刀鋒刺穿玻璃。

艾倫湊近那個瓶子，聞到一股奇特的鐵銹味混著某種草藥的氣息。

“這......是什么？“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像是怕驚擾了瓶中的液體。

韓吉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興奮的熱氣噴在他耳邊：“艾爾文從羅德家的密室找到的！據說是初代鎧之巨人繼承者的脊髓液！“

她的手指在瓶身上敲出清脆的聲響，說道：“理論上喝下這個，你說不定就能獲得硬質化的能力！“

“只要把這個喝了就行嗎？！“艾倫猛地搶過瓶子，液體在劇烈晃動中泛起細密的泡沫。

他的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死死盯著那些在光線下閃爍的微小顆粒。

“等一下，艾倫！“三笠的聲音如同刀刃劃破空氣。

她不知何時已經沖到兩人身邊，黑色的長發因為急速奔跑而在腦后飛揚。

“這種東西隨便喝真的沒問題嗎！？“她的右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指節發白。

艾倫沒有立即回答。他望著瓶中旋轉的液體，恍惚間看到了母親被巨人吞噬的那天，看到了特羅斯特區城墻上的血跡，看到了無數死在巨人嘴里的同胞。

“聽好了，三笠，“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繼續說道：“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拇指抵住瓶塞，輕輕一挑。

“反正只是一瓶而已，我......一定要驅逐所有的巨人！“

液體滑入喉嚨的瞬間，艾倫嘗到了鐵與火的味道。

那感覺不像水，倒像是融化的金屬，從舌尖一路灼燒到胃里。

訓練場突然安靜得可怕，連風都停止了流動。

三笠的呼吸聲變得異常清晰，韓吉的鋼筆懸停在筆記本上方，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個小黑點。

“怎么樣，艾倫！有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韓吉的臉幾乎貼到艾倫胸口，鏡片后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艾倫，身體不要緊吧！“三笠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艾倫舔了舔嘴唇，意外地發現口腔里殘留著一股清甜的余味。

“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他晃了晃空瓶子，一滴液體掛在瓶口，遲遲不肯落下。

“如果阿尼在的話，倒是可以問問她......“艾倫喃喃自語。

昨晚慶功宴的場景浮現在眼前：篝火旁，喝得微醺的眾人纏著阿尼講述墻外的世界。

那個金發少女只是晃了晃酒杯，冰藍色的眼睛在火光中顯得更加冷漠。

“解釋起來很麻煩，所以我不想說。“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停在阿爾敏身上。

“反正遲早會知道的，這不就是你們......是調查兵團存在的意義嗎？“

“嘛嘛！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實踐一下好了！“韓吉的巴掌重重拍在艾倫背上，把他從回憶中拽了回來。

……

厄格勒斯湖畔，夕陽將湖面染成血色。

駐扎兵團和臨時征召的平民組成的伐木隊終于完成了任務，每個人都像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渾身濕透。

橫七豎八的樹墩像一群受傷的野獸，斷口處滲出透明的樹脂，像極了垂死的淚水。

“不過這些樹墩子要怎么辦？不把馬拉過來的話，可整不動這些東西。“

一個滿臉煤灰的鑄鐵匠喘著粗氣問道，他的斧頭已經卷刃，木柄上沾滿血跡。

漢尼斯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制服后背深色的汗漬已經蔓延到腰帶：“這就不是我們的工作范圍了......“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清脆的馬蹄聲。

一支調查兵團的小隊從林間小徑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艾倫和韓吉。

馬匹揚起的塵土在夕陽中形成一道金色的薄霧。

“哦！這不是艾倫嗎！？“漢尼斯揮手喊道，聲音里混雜著驚喜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艾倫利落地翻身下馬，靴子踩在松軟的泥土上。

“漢尼斯叔叔，你竟然也在這里嗎。“他看著這位從小認識的駐屯兵，對方眼角的皺紋比記憶中更深了，制服上沾滿木屑和樹脂。

“那當然，畢竟這也是很重要的工作啊！“漢尼斯大笑著拍了拍艾倫的肩膀，卻在接觸的瞬間不自然地僵了一下。

五年前那個需要他抱著逃命的小男孩，如今已經比他高出半個頭，眼睛里燃燒著他看不懂的火焰。

“醬！艾倫，“韓吉不知何時已經蹲在一個巨大的樹墩前，手指撫過年輪，“趕快試試巨人的硬質化能力把這些樹墩全部都拔起來！“她的鏡片反射著詭異的紅光。

艾倫皺眉看著那些盤根錯節的樹墩：“這些樹墩就算不用硬質化的能力也可以全部拔出來吧......“話音未落，他已經咬破了自己的虎口。

鮮血順著牙齒流下，在夕陽下黑得發紫。

周圍的伐木工人們驚恐地后退，有人不小心踩斷了樹枝，那聲音在寂靜中像槍響一樣刺耳。

黃色的閃電劈開暮色，震得湖面泛起漣漪。

當蒸汽散去時，十五米高的進擊巨人矗立在眾人面前，每一塊肌肉都如同經過千錘百煉的鋼鐵。

艾倫在巨人的后頸處深呼吸，嘗試著感受體內新獲得的力量。

起初只是指尖傳來細微的刺痛感，接著是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晶瑩的硬質化物質如同活物般從他掌心蔓延，在幾秒鐘內就覆蓋了整個前臂。

那感覺奇妙至極，像是有一萬只螞蟻在骨骼上編織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