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內殿。

縱使外面天寒地凍，萬物凋零，殿內供著不少的火炭盆，將氣溫大幅度的提上，讓人不至于凍僵凍傷。

特別是里面匯聚著大宋一半的貴婦，宛如奇花爭斗、艷艷壓春。

胡尚宮收到張茂則遞來的紙張，粗略了解過程，趕忙回去向皇后啟奏。

“圣人，前殿與遼朝斗詩的結果出來了。”

“哦？先不要說結果，你把詩念給大家聽聽。”

曹皇后還是懂得保留神秘感，一旦將謎底直接解開，她們對詩詞的興趣會大大降低。

凝神靜氣的張貴妃，聞言后，忍不住側目相看，那天殺的姜塬也參與斗詩，她倒要看看少年有多少本事？

寫詩寫得好，改日讓姜塬專門為她寫一首詩，算是彌補她這些日子里生的悶氣。

高滔滔身為曹皇后的外甥女，又有京兆郡君的命婦號，自然能參與其中，她跟趙宗實一條心，實則有點希望姜塬輸掉。

在場貴婦堆里，要說誰最期盼姜塬勝出，唯有福康公主一人，無它、人好看又會作詩。

那個少女遇到不迷糊？

福康公主急不可耐的說，“快念快念。”

“著什么急啊！”苗淑儀象征性的訓斥，她輩分小不能過于無禮了。

胡尚宮迎著在場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按照循序的念出來。

第一首無感、第二首依舊如此。

詞語堆砌華麗，猶如空中樓閣。

周國夫人笑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長進的空間很大。”

“夫人，這最后一首歲除詩，聽張茂則說可以壓著全場，比前面兩首詩厲害多了。”

胡尚宮賣關子的時間很短，稍微拿捏眾人的情緒，就把最后一首詩讀出來。

別看曹皇后出身將門世家，她從小博覽群書，擅飛白書，稱得上德才兼備的女子，聽完后，螓首頻點，

“作詩之人想必是才思敏捷，很有詩詞天賦，就算不是歲除夜品讀此詩，依舊能把人拉到回憶里。”

“詩是誰作的？”

“姜塬！”

胡尚宮如實回答。

殿內的嬪妃、外命婦，皆是聽聞。

周國夫人率先夸獎，“姜解元在樊樓作一首‘飲湖上初晴后雨’名動大宋，而今又不負圣望，作出一首優秀的七言絕句歲除詩，力壓契丹使團，想來禮部試能拿到一個好名次了。”

時下大宋貢舉，以詩賦取士的比重還是居高不下，策、論之類的試卷不太出彩沒關系，詩賦足夠驚艷被錄取的機會還是很大。

高滔滔難平心中的恨意，自姜塬入京她似乎很少過上一天的好日子。

俞充儀贊嘆一句。

苗淑儀對姜塬關注度不高，再好才華又不能當她的女婿，自然興趣缺缺了。

現在她已經不是少女的年紀，性格又不討官家喜歡，福寧殿長久不召她去侍寢，同時沒希望再為官家誕下麟兒了。

不過她身邊的親生女兒，可是暗地里十分高興，福康公主知道是姜塬作的詩，恨不得放肆笑出。

可惜場合不對，只能硬憋在心底。

張貴妃芳心已經盤算著把姜塬抓來，為她做幾首膾炙人口的詩詞，要求不多，兩三首就行，難度不高。

曹皇后政治嗅覺一直在線，知道是出自姜塬的手，就不能當正常的歲除詩去看，特別是最后一句“總把新桃換舊符”，容易讓人聯想到范仲淹的慶歷新政。

范仲淹已經知河南府，回京的概率不低了。

……

集英殿。

“既然服氣，那今晚的斗詩到此結束？”

該狂之時，姜塬自會狂，契丹人認輸，他暫時沒必要咄咄逼人。

趙禎要的是贏，而不是挑起雙方的矛盾。

不懂把握分寸，他會逐漸的失去圣心。

蕭別刺里還未說話，蕭惟信則開口，“才斗了三首詩，大家還沒過把癮，咱們繼續下去。”

輸太快，顯得遼朝無才，輸太多，更顯得無能，一根筋變成兩頭堵，蕭惟信只能硬著頭皮再試試挽回一些顏面了。

姜塬轉頭看上，得到趙禎的點頭，“單純斗詩沒意思，姜某明人不說暗話，想要一匹遼朝的悍馬，我贏一局你贈一匹怎樣？”

大宋不是沒有匹敵遼朝的悍馬，而是數量非常少，只能用于邊塞防御，完全輪不到他騎。

“可以，你輸一局，要按我大遼精馬價格折算成高品質的錢貨。”蕭惟信點頭應下。

王拱辰“官家，此舉不妥，姜塬無視朝堂法度，臣建議立即終止。”

“王卿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說。”趙禎認為姜塬有底氣，既然他能做出兩首優秀的詩詞，肯定還能繼續。

“你出題…”

姜塬笑瞇瞇的說道。

“梅花。”

蕭惟信似有準備的說道。

既然要和宋朝斗詩，多準備幾個預案再正常不過了。

“吾家洗硯池頭樹，個個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姜塬假裝沉吟片刻，撓頭三四下，方才吟詩。

蕭惟信慌的后退半步，好詩，句句沒有梅花，句句又似乎含有梅花，他絞盡腦汁恐怕都達不到此等境界。

“對詩，你對詩啊。”晏幾道漲紅著臉，逼迫蕭惟信。

富弼“姜源經常手不釋卷，看來是讀出點門道了。”

“后面兩句的含義，實乃我輩讀書人愿望啊。”韓琦語氣里蘊含憧憬。

趙禎心想姜源太有驚喜了，如此滿腹經綸，才華橫溢，又兼具妙手回春的少年，只讓他當個臣子實在太可惜了。

蕭惟信憋了半天，“這局我認輸。”

“是否繼續？”

姜塬又好心的問道。

蕭惟信不信邪了，詩作的好不代表詞也成，他深耕過中原文化，了解詞的地位不高，可以用詩余來形容。

姜塬在詩下功夫，那他應該會拋棄掉詞。

“換詞，以男女相愛為題。”

蕭惟信打聽過姜塬并未娶妻，想來不懂情情愛愛之事，又或者理解的不深刻。

姜塬臉色憂郁多情，心中笑了，用詩詞賺了名望，又得兩匹遼馬，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雖然詞中的七夕不合時宜，但是通篇暗合男女情感，完全符合蕭惟信的要求。

遼朝正旦使蕭德，“夠了，大宋陛下我們認輸，小輩的玩鬧到此結束吧。”

“準了。”

趙禎神色容光煥發，顯示出心情不錯，唯一的疑惑，姜塬太懂男女之事了。

他一個沒娶妻又沒去青樓留宿過的人，咋明白那么多？

糟糕，該不會真看上福康了吧？

特別是最后兩句，完美符合他們兩人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