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尊重夢,人生的危機就是轉機》:心靈與夢一起成長
- 夢知道答案(第3版)
- 武志紅
- 5393字
- 2025-01-17 17:18:28
夢是一個光怪陸離、支離破碎的世界,我們因而將夢視為異己。
然而,一旦對夢有了理解,你會發現,夢其實是一個有跡可循,甚至穩定連續的世界。
許多人會做同一個主題的夢,甚至重復做一模一樣的夢。
這些頻繁出現的夢境,必然有著重要的意義。假若你學會了與夢溝通,學會了聆聽你內心深處的聲音,那么你會發現,這些原本看來僵化的、刻板重復的夢境,忽然有了變化,有了成長。
同時,你的心靈也在成長。
我們生命的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睡覺,這豈不是極大的浪費?
申荷永老師不贊同這一觀點,他說:“上帝不會讓你浪費三分之一的時間的,他會讓你做夢。”
夢是什么?
作為知名的榮格派的心理學家,申荷永老師說,夢是通向無意識的通道,“我一向認為,夢一定是積極的、補償性的、具有保護作用的。可以說,夢必然是來幫助你的”。
大多數人的意識和潛意識都處于嚴重的分裂狀態,這是這個世界總是陷入分裂狀態——譬如戰爭和沖突——的根本原因,也是無數個人的生活總是陷入分裂狀態的根本原因。
“最危險的東西來自人心,”申荷永老師說,“這不是因為人性惡,而是因為我們對內心所知甚少。”
心靈和諧的要義在于真實,而只有一顆單純的心才能捕捉到真實。但是,我們習慣了從規則中尋找答案,習慣了用理性和頭腦去尋找答案,于是離自己的內心越來越遠。最終,我們會變得非常麻木,活得越來越不真實,心靈也因而越來越不和諧,并且內心的不和諧一定會體現在自己與別人的生活中,結果是內心的不和諧導致了家庭、社會乃至世界的不和諧。
不過,不管內心有多麻木,我們至少還有一個途徑可以通達真實,這就是夢。
申荷永老師說,夢一直在做最大的努力,試圖告訴我們真實的信息,關鍵就在于我們能不能聽到。
夢一開始會有些偽裝,它必須如此,因為麻木的我們沒有做好準備接受真實的信息。
如果我們準備好了,開始學會通過夢聆聽內心深處的聲音,那么夢的偽裝會逐漸褪去,真實的信息最終會不帶任何偽裝地涌來。
由此,我們的心靈出現成長,走向和諧。
你敢不敢講一個你的夢?
一天,申荷永老師和一個親人A接待一個國外來的榮格派的心理學家D。A是一個軍旅作家,但他不喜歡榮格的理論,認為過于神秘,也不喜歡解夢,覺得夢過于凌亂,根本不值得信任,申荷永老師和A辯論過多次,都說不服他。
他們兩人帶著D逛了一天后,晚上在賓館休息時,申荷永老師對A半開玩笑地說:“D解夢比我強多了,你敢不敢試試講一個你的夢?”
“有什么不敢?”A回答說。他隨即講了自己最近做過的一個夢,夢境是他牽著一只羊走在一條水渠邊的路上,這只羊在水渠里喝了點水,還闖進路邊的白菜地吃了幾口白菜。
A說得很簡單,D一開始也沒有追問細節,而是問A:“這個夢讓你聯想到了什么?”
D這樣講,是想用弗洛伊德的自由聯想法,引導著A最終領悟到夢的真意。
但A對解夢還是很有抵觸,他說:“這能想到什么?什么都沒有想到!”
這時,申荷永老師對A說:“你這個態度不好,你怎么會什么都沒想到,你不就是屬羊的!”
這句話說得A不好意思起來,他對D說:“我是屬羊的。”
作為外國人,D沒有問A屬羊是什么意思,而是繼續問:“羊在你前面還是后面?”
“前面。”
“它是自由的,還是有繩子牽著?”
“有繩子。”
“繩子有張力嗎?”
“有,這只羊老闖來闖去的,我一直拉著它,它力氣很大,我總拉不住。”
……
對話一直這樣進行下去,在D的引導下,A逐漸一點一點地講出了這個夢的所有細節。這時,怎么問問題并不重要,D這樣做,其實是要在此時此地還原A做夢時的感受。即,他要通過讓A回憶夢中的所有細節,逐漸回到做夢時的氣氛中去,其效果類似催眠。
這個方法達到了效果,A越來越放松,越來越安靜,他慢慢地講出了一個關鍵細節:羊沖進白菜地,哇啦哇啦狂吃了一通白菜。
這時,A在夢中產生了兩種矛盾的感覺:一種是同情,覺得這只羊很可憐;一種是內疚,因為夢中A知道自己是軍人,而軍人是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的,更不用說讓羊到老百姓菜地里狂吃一通了,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于是,A也走進菜地,把羊抱了起來。
當講述到這兒時,A說,他現在還記得夢中的感覺,夢中他卷著袖子,所以上臂感受不到羊毛,但小臂緊挨著羊毛,羊毛很軟。
“你能描述一下你現在的感受嗎?”D問A。
“我覺得挺委屈的……挺難受的……”A說到這時,眼中已有淚光。
“好,你不用說話,可以試著好好體會一下這種感受。”D說。
A安靜地體會了一會兒后,這次對話結束了。D始終沒有要A來詳細地講述他的委屈感,不過申荷永老師知道A的委屈是什么。
他說,A兩歲的時候,被送給一個姨,因為這個姨沒有孩子。這種事情只考慮了大人的需求,而沒考慮孩子的需求,這對A來說絕對是一個很大的創傷。
申荷永老師說,夢中的羊毫無疑問就是A自己,而夢中的委屈感是A多年以來的一個很重的心理內容,這種委屈其實是A對自己父母的不滿:“我什么都沒做錯,你們為什么不要我!”
作為作家,A的小說中一個最常見的主題是打抱不平。看起來,這打抱不平是對別人遭遇的不公正待遇的憤怒,其實首先反映的是A內心深處對自己遇到的不公正待遇的憤怒。簡而言之,他是對自己父母有很大不滿的,但這種不滿他意識上不敢充分表達也不能坦然接受,于是把它壓抑到潛意識中去。壓抑并不等于消失,相反被壓抑的內容一得到機會就會進行表達,尤其是一看到別人遭遇委屈他就特別不能接受,忍不住要表達在他的小說中。
這個夢很典型地說明了內在的沖突是如何表現到外部世界中去的。
申荷永老師回憶說,當時有好幾分鐘時間,A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感覺中,最后說了一句:“這個家伙水平還不錯。”
這件事改變了A對解夢的態度。第二天一早,A主動向D講了兩個夢:
1.他夢見自己換了房子,以前住的是小房子,現在換了一棟大房子。
2.他夢見一批犯人,因為表現不錯,被額外給了24小時的假釋時間,官方還派了一批大學生來和他們聯歡,但其中一個重犯因為怕自己犯罪的秘密暴露,于是埋下了炸彈,想炸死和他聯歡過的大學生。
第一個夢反映了A的心理成長,房子意味著他的心理容納度,以前的房子小意味著他的度量小,換了大房子意味著他的度量變大了。
第二個夢則表明,不斷地開放自己的內心并不容易。我們之所以壓抑自己的很多心理內容,是因為我們認為它們很不好,或者說,它們是“壞我”。在A的夢中,它們就直接表現為罪犯。一批大學生來和罪犯聯歡,意味著A的“好我”和“壞我”正在走向彼此接納,這就是和諧。一般的“壞我”是可以比較快地和“好我”融合的,而最關鍵的“壞我”要做到這一點很難。所以,夢中的重犯才拒絕見光,甚至想把“好我”給徹底摧毀。
這是心靈成長的一個必然過程,會不斷有融合,融合讓我們變得更從容更寬容,但成長必然意味著,一些被我們嚴重壓抑的東西會不斷浮現出來,我們有時難免會被這些東西嚇一跳。
同時,我們的心理容納度也在不斷增長。以前我們的度量小時,這些信息不能被我們的意識接受;現在我們度量大了,這些信息就可以被接受了。
申荷永老師說,后來A多次夢到他牽著羊走在水渠邊的情境。夢境大致是一樣的,而細節不斷發生變化,以前的水渠是近乎干涸的,水很臟,水渠旁邊的樹葉子也是枯黃的。慢慢地,水渠中的水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澈,水渠旁的樹的葉子也越來越綠。
這一切都意味著,A的內心正在走向成長,走向和諧。
一個6年的夢促進我的成長
A的故事顯示,同一個情境的夢的細節變化是如何反映心靈成長的。還有很多夢,盡管夢境看似不同,其實都是關于同一個主題的,它們也可以反映,夢境變化與心靈成長是怎樣呼應的。
回想起來,從2001年6月到2007年5月,我自己有一個系列的夢,可以很經典地反映夢境變化與心靈成長的呼應。
這個系列的夢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2001年6月到2004年3月,我多次遭遇夢魘的襲擊。只是純粹的夢魘,沒有夢,每次都是突然醒來,發現自己已不能動彈。
2001年6月的一個晚上,是我平生第一次遭遇夢魘,當時住在一個有宗教色彩的房間里,醒來時非常恐慌,并發現自己不僅不能動彈,而且覺得床在劇烈抖動,弄得我以為自己遇到了什么靈異事件。后來一問別人,才知道原來夢魘中常有這種錯覺的。
夢魘只出現了一次,我以為這只是一個偶然事件。但2003年有約20天時間,我頻繁遭遇夢魘的襲擊,都是沒有夢境,一醒來就發現自己不能動彈,且極其恐慌,并感覺床在抖動。這種體驗非常嚇人,我急著醒來,但每次都要過一會兒身體才能動彈。此后,我會打開屋子里所有的燈,然后喝點東西,坐在陽臺上發一會兒呆,再去睡覺。
這種努力顯然沒有效果,二十來天時間里,我差不多遭遇了十五六次夢魘的襲擊,有時一個晚上會遭遇兩次。結果,向來以不怕黑自得的我,忽然變得膽小起來。每次向別人講起這樣的經歷,我都會自嘲地說:“我發現了一個真理,人原來是年齡越大膽子越小的。”
2004年我也遭遇過兩次夢魘,一樣是極度恐慌,且沒有夢境。
第二個階段是2006年夏天,那一段時間在看海靈格的《誰在我家》,其中很多東西觸動了我,于是看得非常投入,我分明感覺,就像前面提到的A的故事一樣,如果說內心是一棟房子的話,我感覺自己這棟房子正在變大。
但一些嚇人的東西隨即也出來了。一天晚上,我再次遭遇夢魘,醒來后發現自己同樣不能動彈。
本來我想,過去的夢魘又重演了,不過,醒來后我突然明白,事情已不一樣了,因為之前沒有夢,而這次有了夢,我是在做了一個噩夢后被驚醒的。
我明白,這已是一個進步了。
第三天晚上,我再次遭遇夢魘。這次一樣是有夢的,并且很有趣的是,這次的夢就是上一次夢的繼續,類似的場景,但夢的情節已很不一樣了。
這一次的夢魘還是一個轉折點。之前,每次遭遇夢魘,我都會在身體可以動彈后爬起來,打開燈,做點什么事情,等心情平靜后再去睡覺。但這一次,我對自己說,好吧,我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于是,這次夢魘過去后,我仍然躺在床上,繼續睡覺。很快,我睡著了。很快,夢魘再一次襲擊我。
第二次夢魘過去后,我仍然躺在床上,繼續入睡。睡著后,第三次夢魘很快再一次襲來。
……
我連續遭遇了五六次夢魘的襲擊。最后一次被夢魘襲擊后,我知道,夢魘不會再來了,有些東西我已徹底明白。而且,有了這種感悟后,我覺得房間內的黑暗有了一種甜蜜的靜謐。
第三個階段是從2006年的夏天到2007年5月。這一階段,我連續做了一系列的夢,都是同一個主題,而且情節引人入勝。每次都會從夢中驚醒,但不再有恐慌,每次我都感到,我距離某個真相更近了。
5月的一個晚上,我做了一個極其關鍵的夢,這個夢的信息直接而簡單,我醒來后猶如醍醐灌頂,自己生命中的許多謎團迎刃而解,我一直思考的人性中的一些重大問題也找到了答案。這既是我個人生活的答案,可能也是我國文化下所有人的一個重要答案。
這個夢之后,我又做過幾次同一主題的夢,但并不重要了,因為它們只是在細節上對這個主題做了一些補充。
心越單純,夢越神奇
這個系列的夢整整延續了6年,它的內容不斷變化,而這種變化顯然與我心靈成長的程度息息相關,甚至絲絲入扣,聯系無比緊密。
我想,假若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反省自己的人生,那么,第一個階段的噩夢可能會持續一生,我會不斷重復這種沒有夢境只有極度恐慌的夢魘,最終可能成為一個惶惶不可終日的神經過敏的人。其實,之所以沒有夢境,是因為我的防御太強了,我當時絕對不能接受這一信息,不僅意識上不能接受,甚至在夢中都不能接受。
同樣的道理,如果我對夢不理不睬,那么盡管我非常努力地自省,可能我要花很長很長時間,都未必能悟到2007年5月的那個最關鍵的夢直接透露給我的答案。
即便你不愿意做深度的心理探討,不在乎什么心靈成長,注意聆聽夢所傳遞的聲音也一樣重要。
譬如,我們最常做的一個夢是牙齒松了或掉了。這個夢的含義很直接也很簡單,即“你身上最堅固的零件都不堅固了”,這是在提醒你注意身體。如果你一直對這個信息不理不睬,那么它最終就會成為現實,當然,未必是你的牙齒掉了,而是你的身體垮了。
我們絕不能將夢只降格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甚至降格為睡覺時神經系統對外在環境的自然反映。譬如,夢魘的一種最常見的理解是,可能你的手壓在心臟上了,這種原因可能會有,但我自己那么多次的夢魘,沒有一次是這個原因。
夢不僅僅是個人內心世界的反映,也常是對他人、社會甚至世界的一些重要信息的反映。榮格曾夢見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發生,申荷永老師則說,他在探訪榮格的故居前,已事先夢到了榮格故居的很多細節。
如果你的心夠單純,夠開放,那么你的夢中也會有一些所謂神奇的事發生。
我一個朋友前不久做了這樣一個夢:
我回到農村老家,所有見到我的人都和我打招呼,因為我考上大學又在城市有很不錯的工作,他們視我為榮耀,都過來夸我,想和我寒暄、握手或喝酒。但我無比焦慮,我找不到我的女友了。我推開了所有人,四處尋找她。在一個沒有人的路上,我遇到了一個小孩,我問他,看到某某(我女友的名字)了嗎?他指了指路說,她就在左側100米遠的一個小土屋里。
這是一個噩夢,他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夢中的小土屋含義很不好,那是一間孤零零的房子,一個八十來歲的病得很重的老婆婆住在那里,她的兒女們不愿意照料她。
后來,他接二連三做了幾個噩夢,都是他的媽媽、姐姐或其他女性親人遭遇危險或得了重病。
最后,他得知,他在外地的女友得了重病,盡管身體看似沒有多大問題,一檢查卻發現了嚴重的問題。
原來,他的這些噩夢都是感應,他感應到了女友面臨的危機。
我們對夢是很不了解的,不僅如此,我們對夢還很不尊重。我們會認為,夢是虛妄的、沒有價值的,當持有這樣的觀念時,我們就錯失了許多自我成長的機會,也會令自己陷入一些危機中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