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餐比想象中快一些。
“小心燙。”
原以為非常惡劣的服務員居然說出了關心的話…不,或許只是培訓的話術而已。
光是看夏銜嬋別扭的表情就能窺見其中有多少不情愿的意思了。
鐵板上的牛排與意面熱氣騰騰,立起的餐巾紙負責抵御飛濺的油汁,香味撲鼻。
這家店還不錯嘛。
“這是薯條。”夏銜嬋緊接著又端來一盤薯條。
份量確實是他要的小份。
可明明是熟人,就不能貫徹一下“甘霖娘塞爆”的原則嗎?
溫良小聲抱怨著,夏銜嬋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冷笑一聲走開,還附帶了白眼與一句“下等犬”。
下等犬?這家店服務員不會都是這么稱呼顧客的吧?
嗯…關于是不是熟人這點也存疑。
他安心品嘗牛排與意面,可口的橙汁很不錯,薯條也很脆,看來這家店以后有望多一個常客。
在溫良享受美食時,店里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三三兩兩的顧客涌入店內。
莫非這家店的甜品才是特色嗎?
是不是被騙了。
不然為什么顧客們都在和咖啡布丁自拍啊…
人也太多了…看來他要再考慮一下成為常客的決定了…
店員們也從一開始的無所事事變得忙碌起來,悠悠先前還能時不時來偷吃他的薯條,現(xiàn)在就不得不奔走于各個桌前,又是送布丁又是送蛋糕的。
至于夏銜嬋也是同樣,忙得很。
果然打工沒那么容易啊,真是辛苦。
溫良一邊暢飲著橙汁一邊感慨。
“你還沒走嗎?”忙完一陣的夏銜嬋走到溫良邊上,她擦了擦臉上的汗,臉頰兩側已經染上了一層紅暈。
“你要趕走客人嗎?真是的。”溫良又嘬了一口橙汁。
“沒錯啊。”這家伙居然這么理直氣壯。
“我絕對要投訴你。”
夏銜嬋正想跟溫良唇槍舌戰(zhàn)一番,估計是要說些“投訴就投訴”之類的話,隔壁五號桌的客人舉起了手,打斷了她的施法:
“那個…我點的焦糖布丁好了嗎?已經十分鐘了。”
“哦…我去看一下。”夏銜嬋點點頭。
為什么對我就是不耐煩的皺眉與“下等犬”的奇怪稱呼啊!
后廚的鈴鐺大概已經響過了,是夏銜嬋忙得忘記了,她將劉海胡亂別到耳后,托著出爐不久的焦糖布丁往五號桌趕。
“不好意思,讓一讓…”
話音未落,從死角里突然沖出了一個低頭看手機的客人,夏銜嬋連忙側過身,高舉著布丁躲過一劫。
即使放在橄欖球比賽中也會是精彩的技術動作。
溫良為她的達陣叫好了。
只是或許他安心得太早了。
還沒等夏銜嬋稍喘口氣,鞋底便在剛拖過的瓷磚上突然打滑。
遭了!
時間忽然變得粘稠起來,溫良看見最頂端的焦糖布丁正在脫離地心引力,奶凍像融化的云朵顫巍巍晃動。
下一刻,夏銜嬋徹底失去平衡,風聲劃過臉頰。
嘩啦!
瓷盤碎裂聲如像是重新?lián)軇恿藭r間的指針,讓一切又開始運動起來。
夏銜嬋感到膝蓋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奶香味混著焦糖的甜膩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瓷片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餐廳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交錯的目光一一閃過,夏銜嬋漲紅了臉,耳垂燒得發(fā)燙,她好像看不見碎塊鋒銳的邊緣,直愣愣地伸出手——
“等等!”溫良意識到了什么似的,大喊起來。
晚了一步,誰知道夏銜嬋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居然直接用手去撿碎了一地的瓷塊。
刺痛感傳來,等夏銜嬋回過神來時,手掌上已經劃出了幾道怖人的口子,血珠順著指間滑落在地。
在第二塊碎片刺入指腹的瞬間,手腕已被另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扼住,她慢半拍才抬起頭,身體微微顫抖。
“痛嗎?”溫良仔細檢查著她的手心,分辨其中到底有幾道傷口。
“讓一讓、讓一讓!嬋兒沒事吧?”悠悠抓著掃把、擠開人群,湊到前來,“…不用擔心客人那邊,你的手怎么樣?”
“我…沒事。”夏銜嬋抿著嘴唇。
只是下一刻,她伸出那只沒沾染著血的手,向悠悠說道:“給我吧。”
“欸,給你…什么?嬋兒你不去清洗傷口嗎?”悠悠呆在原地。
“我來處理這里。”
“可是…”悠悠看了看溫良,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
不,不只是悠悠,溫良也愣住了。
“不管怎么樣,弄成這樣是我的問題,我來解決就好。”夏銜嬋這么堅持著。
“你還要握住我的手多久,松開。”她把手從溫良那掙脫開來,向悠悠接過掃把,用沒被劃傷的三根手指小心抓住握把。
她不看任何人,低頭仔細清理著地上的碎片,指間凝成血珠,讓人無法不在意。
“喂…”溫良剛開口,就被她打斷了。
“我說過了,我來就好。”夏銜嬋抬起頭,露出挑釁般的眼神,就像只怎么也不肯低頭的貓。
如果他是小說里的男主角,是不是應該奪過夏銜嬋手里的掃把,然后裝成很兇的樣子發(fā)號施令,說著大概這樣的話語:“別這樣,快給我去清洗傷口啦。”
…加上“啦”這種語氣詞好像太輕佻了,一點也不兇。
不過確實有那么一瞬間,類似的話語幾乎要脫口而出。
至少,溫良想要理解她的倔強與獨立。
“你來就你來,不過我說,好歹先包扎完傷口再處理地面嘛,你覺得怎么樣?”溫良看著夏銜嬋的眼睛,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哦。”夏銜嬋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
溫良拉住她的手,往洗手池的方向走去,“先去清洗一下傷口…碘伏和創(chuàng)口貼有嗎?”
后半句是對悠悠說的。
“我去拿。”陳悠悠點了點頭。
打開水龍頭,清水沖洗著傷口,夏銜嬋因傷口的刺痛而止不住發(fā)顫,緊咬住牙關。
溫良小心翼翼地替她檢查著傷口處有沒有需要處理的碎屑,還好傷口不算太深,他松了口氣:
“我說啊,你前面吼什么吼。”
“嘁…還不是你非要上來幫忙…我早說了不用。”夏銜嬋扭過頭去,不去看溫良關切的眼神,嘴硬十足地嘟囔著。
“痛不痛,我看你齜牙咧嘴的。”
“…才不痛呢,我發(fā)現(xiàn)你就是很八婆啊!”
明明是在關心你欸。
“那,地上的碎片就交給你了…?”溫良問。
“當然,我馬上就去處理。”她想到外面還有很多客人,顯得有些焦急。
“…不如這樣,我來處理地上的碎片,作為交換。”溫良眨了眨眼。
“…交換什么?”夏銜嬋露出嫌棄加惡心的眼神,為什么這么警惕。
我看起來很像不懷好意的人嗎?
“坦白罪行,關于那個定位器…”溫良低下頭。
對不起了,向熙芮同學!
“哦?果然是你。”夏銜嬋用鄙視的眼神掃了他一眼。
什么叫果然是我啊,溫良嘴角抽了抽。
“不不不,你聽我說…”
溫良把那天的跟蹤大作戰(zhàn)說了一遍,定位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向熙芮沒和他商量過,自己最多算個從犯。
沒錯,從犯而已。
“嗯…就是這樣,雖然定位器跟我沒關系…真的跟我沒關系,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好不好…但是這件事是我們的問題,就當作補償,交給我來處理那邊咯?”
“……”
夏銜嬋一時沒有找到邏輯漏洞,看溫良這么誠懇的樣子,反倒不好像之前那樣一再堅持了。
“…好。”她下意識伸出舌頭碰了碰手上的傷口,低聲說道,“人類就是麻煩。”
唉…果然是個麻煩的家伙啊。
等等,她剛剛說…
“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么?”溫良愣了愣。
“我可沒說什么,是你這個下等犬聽錯了!快給我去打掃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