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孟思漪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的是,盧天晴在哭過的一晚后,再次拾起了畫筆,為一年后沖擊的獎項作準備。
或許那一天只是一個插曲,或許那一天只是一個意外。
同時,那一天成為了她們友情最后的高光。
哪怕在孟思漪極度地維護下,盧天晴也漸漸冷落了她。
一開始,盧天晴還會每天打卡給她放發手的照片。
后來,盧天晴去了非洲尋找靈感,手機常常沒信號。
本來孟思漪以為盧天晴會很快回來,只是她等了一個月又一個月。
直到盧天晴的新畫——《霞光》斬獲頭獎,孟思漪才聽到她的消息,而這時已經是一年后了。
那幅畫和盧天晴第一世的作品集里的一模一樣。
或許孟思漪不該震驚,但在蝴蝶效應影響下,這一世盧天晴畫下的畫已經和第一世里的或多或少有不同,更重要的是這一幅《霞光》是追悼會上唯一一幅盧天晴公開畫作中沒有實物展示的。
盧天晴售出的畫不少,但收藏家聽到訃告都自發將收藏的畫送到場。
這幅畫,確實是個問題。
孟思漪想著等盧天晴休息好,再仔細問問。
和想象中不同,盧天晴也沒有和孟思漪聯系,她們的聊天頁面只有孟思漪每天準時的問好、分享。
孟思漪屬實是沒有想到,哪怕在自己的干預下,盧天晴還是和自己漸行漸遠。
但一切好像也有改變。
和之前比,孟思漪提前一年晉升總監。
工作變得越來越多,但還是在繁忙之中抽空去了廣州,想要找到那個和自己有過約定的女孩。
來到盧天晴的晴天畫室,門口掛著孟思漪送的風鈴。
盧天晴一定在這里,孟思漪知道她上大學之后為了創作方便,拿著稿費買下了一幢郊區的別墅,將這里命名為:晴天畫室。
微風拂過,風鈴輕搖著,發出清脆的聲音。
“扣扣。”孟思漪直接敲了門,她知道這個時間點盧天晴一定在里面。
過了許久,無人應答。
孟思漪不死心,她有斷斷續續敲了很久,每次回應她的只是風鈴相撞的聲音。
她大概猜到盧天晴應該是不想見自己,她不顧形象地坐在了畫室的門口,也不在乎里面的人能不能聽見,開始自顧自地說著。
“Sunny,我們很久沒見了,我們之間還是漸行漸遠了。”
“可這究竟是為什么?我已經改變了很多時間節點,可是為什么我們還是到這種地步?”
“難道我每次重來都要重蹈覆轍嗎?”
“我們是朋友,你答應過我的,我們要保持聯系的。”
......
這天風很冷,孟思漪的眼淚被吹干了一次一次。
從下午坐到天黑,孟思漪起身,她要去趕高鐵了。
她沒有辦法離開,卻又不得不離開。
只是她始終不知道,在她第一次敲門時,盧天晴就已經來到門后。
盧天晴聽著孟思漪的每一句話,從她們關系的復盤到她的自我檢討,自責充斥在她們之間。
盧天晴也很想打開門去回抱住傷心的朋友。
然而,盧天晴看著手上深深淺淺的刀疤以及腿上還沒愈合的傷口,陷入沉思。
她也不想傷害自己,但是無論是畫不出畫還是父母失望的眼神真的都讓她很難受。
她向自己承諾過,只是一次,等畫出來就好,畫完就好。
可是刀片劃破皮膚有一種快感,她變得喜歡看血液流出。
紅色真漂亮,艷麗的、璀璨的。
終于她借著這,畫出了《霞光》。
這是一幅遼闊無垠的天空圖,畫里是橙紅摻雜的天空。
所有人看畫的第一眼是希望,但是少有人發現這是絕望,是盧天晴對未來無知的絕望。
不過孟思漪知道,只是盧天晴不知道她已經看出來了,更不知道她想救自己。
因為盧天晴害怕見到孟思漪,現在這樣惡心的她沒有了去見孟思漪的勇氣。
她知道自己違背了約定,她這樣陰暗的人沒有資格去觸碰陽光。
可是,她們是朋友,朋友之間比起失約更忌諱的是遮遮掩掩、遭到疏遠。
然而盧天晴不懂,她的逃避讓兩人漸行漸遠。
所以,在后來,孟思漪只能看著盧天晴的消息發呆,看著她參加頒獎儀式,看著她在訪談會上侃侃而談,看著她的新畫《霞光》拍賣出80萬的高價......
如果盧天晴變好了,孟思漪或許還會欣慰祝福,只是她發現盧天晴變瘦了。
盧天晴瘦得不健康,曾經孟思漪用四年時間看著她稍微長胖一點,變得健康一些。
可僅僅是一年過去,現在的她比2020年時還要瘦。
孟思漪決定,她一定要見到盧天晴,她們不能這樣漸行漸遠漸無書。
訂好機票,孟思漪再次來到晴天畫室。
這時候是早上六點五十多分,按照盧天晴的習慣,再過幾分鐘她就應該要出門買早餐。
雖然她們已經許久沒有聯系,但孟思漪對盧天晴的情況還是記得非常準確。
所以當盧天打開門看到孟思漪時,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想要把門直接關上。
而孟思漪早趁著她愣神,把手放在門縫上,“別關門,別再躲著我。”
孟思漪能肯定盧天晴不會傷害她,哪怕兩人不是朋友。
盧天晴嘆口氣,拉住孟思漪擋著門的手,走出了畫室。
“出來說吧,里面很亂。”
還沒等孟思漪看清,盧天晴就把門關上了。
然而畫室一角堆著沾了血跡的繃帶實在惹眼。
“天晴。”孟思漪抱住了盧天晴。
被抱住那一刻,盧天晴有些無措,她覺得自己不配觸碰孟思漪,可是她再也狠不下心推開她。
體溫在相觸間傳遞,盧天晴緩緩抬手,回抱住孟思漪。
這是兩人在漸遠一年多之后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