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又被尊稱為百里侯。

經(jīng)營一方，掌管當(dāng)?shù)乩习傩丈鷼⒂鑺Z大權(quán)，權(quán)力不可謂不大。

而作為縣令副手的縣丞，只是正九品。

別看只是個芝麻佐貳官。

但縣里的事情，少了他，就很難運(yùn)轉(zhuǎn)起來。縣丞除了要協(xié)助縣令處理好公文，更要懂得跟各鄉(xiāng)各族的地頭蛇打交道。

大唐，乃至大唐之前的各朝，家族才是組成整個社會的基本單位。

而皇權(quán)是不下鄉(xiāng)的。

如果朝廷任命的縣令跟族長、里長的關(guān)系搞僵了，再大的命令落實(shí)到底層，也很難執(zhí)行。

縣丞的存在，就好像朝廷的縣級衙門與底層宗族的緩沖帶。

這種特殊職責(zé)，自然是需要本地人來擔(dān)任。

青城縣的縣丞姓馬，不是氏族門閥出身，也非一方豪強(qiáng)，但就是坐穩(wěn)了這縣丞官位，一坐便是十三年。

李墨仗著高來高去的身手，又有超凡嗅覺輔助，將青城縣衙摸了個透，此人便是第一嫌疑人。

今晚又下起了雪。

月黑風(fēng)高，適合殺人放火。

李墨戴著斗笠，披著蓑衣，腰懸利刃，在風(fēng)雪中大步前行。

突然，他停住了腳步，藏身在黑暗中。

“呼……吸！”

身處下風(fēng)處，李墨敏銳聞到了風(fēng)雪里夾雜著的血腥殺氣，沒片刻，他的耳朵動了一動，巷子口傳來沙沙梭梭的聲音。

很多，腳步急促。

李墨緊握刀柄，屏息凝神，微微皺眉。

他準(zhǔn)備去殺人，對方顯然也是這般想的。

幾秒鐘的時間，十來?xiàng)l人影從巷口急沖沖而過，看方向，應(yīng)該是撲向自己所留宿的那家客棧。

這些人影個個都持有武器，時不時反射一下寒光。

李墨雙眸一瞇，自己好像又暴露了，然后大步往目標(biāo)方向奔去。

一丈高的院墻一翻而過，小青也化作一道碧光消失在風(fēng)雪中。

“我知道……遲早這一天會到來。沒想到，來得是如此之快。”

火盆里燒著銀霜炭，燭火微微搖曳，馬縣丞似乎在自言自語：“可吃人的又何止是我一人，滿朝文武，誰不吃人？我每年吃幾個讀書人，又怎么了？”

他的聲調(diào)頓時高昂了起來，面目猙獰：“你難道不吃人？”

“噗！”

紅的白的液體噴濺，好似捶爛了一個爛西瓜。

“轟隆！”

一聲驚雷，不知驚醒了青城多少人。

岷江之中，嘩啦嘩啦……

此時本來相對寂靜的江水驀然翻出一陣洶涌的波浪，雪花之下，浪濤之中，就見到一條長長的猙獰影子在河水中閃現(xiàn)，過不多久，汩汩聲響，一只龐大如磨盤的巨大蛇頭從水中緩緩升起。

這條巨蛇，長不知多少丈的身軀俱隱在水下，只露出小半截的上半身，盡顯崢嶸。

李墨小心推開書房，看到的就是個無頭尸體，鮮血噴的半個書房都是。

端的觸目驚心。

“死了？誰殺了他？”

李墨頭皮發(fā)麻。

但既然來都來了，那便四處搜索一番，李墨很快找到了一個小玉瓶，玉瓶里是十來粒綠豆大小的藥丸。

氣味很是獨(dú)特，不知有何用途。

“……”

不敢久留，李墨轉(zhuǎn)身便走。

可馬縣丞既然有所準(zhǔn)備，家中豈會沒有留人。

書房里的動靜雖然不大，卻已經(jīng)驚動了守衛(wèi)。

幾個壯漢持刀逼近，與李墨迎面撞上。

“艸！”

心頭惡氣驟然迸發(fā)。

可讓李墨更加暴怒的是，在他們接戰(zhàn)前，那壯漢同時打出一團(tuán)白乎乎的東西。

這些白乎乎的東西一出手，李墨就閉上了呼吸。

這些人并不是衙役，而是江湖中人。

江湖人無所不用其極，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施毒下陰招，自然怎么有效怎么來。

李墨的反應(yīng)非常敏捷，兜住腦袋在墻壁上一借力，破開毒粉，手里的橫刀好像出洞的毒蛇，疾抹向最先沖過來的那人的咽喉。

“咔嚓”一聲。

這是輕微的喉骨破裂之聲。

緊接著就是輕輕地“咕咕”聲，大動脈被割斷的來人腳步一軟，一頭扎進(jìn)了毒粉籠罩的區(qū)域。

見了血，李墨胸中惡氣更盛。

手里長刀一抖，血戰(zhàn)十式，血戰(zhàn)八方。

一分鐘后，書房門口被鮮血染紅。

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飄落，唯美又慘烈。

青城縣有賊人犯下大案，殺了縣丞，朝廷很快便下發(fā)了海捕文書。

青城山上，五名道人盤膝坐在雷祖殿中，其中為首那位，便是天師洞的老道。

“那白蛇昨晚殺了官，犯了禁，諸位道友，還在等什么？”

“張真人，國有國法，此妖雖然從不曾為惡，可如今殺官犯下禁令，我等若不出手，有損功德啊！”

“請真人出手，降服此妖，還青城一個朗朗乾坤。”

“不急！”

張真人好似打盹般微閉雙眼。

“師父，龍虎山坤道張扶搖拜見。”殿外有小道施禮。

“龍虎山張扶搖？可是龍虎山當(dāng)代天下行走。”

“竟是她。”

“快請！”

“我等去迎。”

幾名道觀的觀主起身相迎，只張真人依舊端坐不動。

“師叔，弟子查清楚了。”

道姑張扶搖隨一眾觀主步入殿內(nèi)，神情肅穆：“白蛇殺官，雖然有錯，卻也情有可原。”

“道友何出此言？”

“諸位道友可知，那馬縣丞也算半個修行中人，此人不知從何處得了養(yǎng)鬼之法，暗中殘害人命。”

道姑劍眉微挑，煞氣逼人。

“道友可有證據(jù)？”

道姑從袖中取出一顆丹藥：“道友且看，此是何物？”

丹藥在指尖閃爍寶光，幾名觀主目光一凝：“魔門所謂的慧心丹？”

“正是此丹。”道姑頷首道：“我自長安而來，便是搜尋此物的來源。沒想到被白蛇捷足先登，提前奪了功德。”

“此人養(yǎng)鬼為禍，我等竟絲毫不知。”一長須觀主尤自不信。

“此人有朝廷官職在身，多方掩護(hù)，又只每年出手三兩次，取些落第書生的陰魂陽魄來煉丹。要不是丹藥流入長安，也不會露出破綻來。師叔也未能察覺。”

“……”

幾個觀主面面相覷，然后拱手施禮：“幸有道友解惑，否則我等今日要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