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籠罩住天空,即使天際線處最后一抹的夕陽紅也消失在隱隱的黑暗之中。
街邊兩旁的路燈閃爍著明亮的光線,在漸濃的暮色中投下一圈圈昏黃的光暈。
站在人行道邊緣,夜風裹挾著汽車尾氣的味道撲面而來。
秋元悠介望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那些被燈光鍍上一層朦朧色團的身影,宛若一條永不停歇的河流。
即使到了下班后獨享的自由時間,旁邊高樓大廈中依舊有數不盡的社畜忙忙碌碌,享受著“社會的剝削”。
有些職業就是這樣,沒有什么朝九晚五的時刻,只剩日日夜夜的煎熬,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微薄的薪水。
他的目光掃過街對面的一家小餐館,透過霧氣朦朧的玻璃窗,能看見獨自吃飯的上班族,他們面前的熱氣在燈光下裊裊上升。
旁邊的便利店里亮著顯眼的白光,幾個穿著校服的女學生擠在雜志架前嘰嘰喳喳。
更遠處,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對著手機怒吼,另一只手不停地揉搓著眉心。
晚餐之后,各回各家,不過因為上次聚餐時的丑況,此次沒有過多飲酒,只是幾瓶清酒罷了。
這種情況下,后勁沒有上來,在神志保持清晰的這段時間里,眾人開始返回了自己的老窩。
漫步在道路上,秋元悠介一邊放開大腦,不再思索著案件情況,一邊留出些許的注意,避開身邊流動的人群。
轉過街角時,他差點撞上一個低頭看著手機的年輕人。
對方頭也不抬地說了聲抱歉,眼睛始終沒離開發亮的屏幕。
現在已經是夜晚時間了,失去太陽的滋潤,那些潛伏著的黑暗正式登場,彰顯著自己的存在。
街邊行道上,原本那些穿著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人頭攢動的情況已經漸漸消失,或許只剩無事閑逛以及正是上班時間的人群走動。
遠處似乎傳來電車進站的廣播聲,秋元悠介看了看時間,加快了腳步。
今晚的公寓依然空蕩蕩的,但至少可以泡個熱水澡,在這炎炎的天氣實在是一種享受啊。
這么想著,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浮現出一絲笑意,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砰!”
一聲悶響打斷了正在活躍的思緒。
前方約二十五米處,一位身材佝僂的老婆婆與一個染著金發的青年撞了個滿懷。
老婆婆手中的蛋糕盒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重重摔在地上。
“私密馬賽,私密馬賽...”
老婆婆慌忙鞠躬道歉,灰白的頭發在風中顫動。
一瞬之間,秋元悠介注意到那是個印著“銀座Cozy Corner”logo的精致盒子——這家店的蛋糕可不便宜。
瞧見老婆婆穿著洗得發白的素色衣服,腳上的鞋子已經磨出了毛邊,卻舍得買這么貴的蛋糕,想必是為了特別的日子。
被撞的青年約莫二十出頭,耳釘在夕陽下閃著冷光。
他穿著最舊款的潮流衛衣,脖子上掛著粗重的金鏈子,典型的雅庫扎打扮。
令人意外的是,這混混竟愣了一下,隨即彎腰撿起地上的蛋糕盒,嘴角甚至掛著一絲笑意:
“老婆婆,這可不行啊。沒受傷吧?”
他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溫和。
聞言,老婆婆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
“十分感謝。這是買給我孫子的...他得了重病,在臨終前就想吃這個惦記了很久的蛋糕。”
她略微顫抖的手剛要接過盒子。
“啪嚓!”
雅庫扎打扮的青年表情驟然扭曲。
他猛地將蛋糕盒在手中一擰,奶油從紙盒縫隙中爆出,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在地。
伸出的雙手僵在半空,老婆婆略顯渾濁的瞳孔劇烈收縮,她怎么也沒想到眼前的這一幕。
“老東西!”
混混樣式的青年突然咆哮,衛衣領口露出黑色的刺青:
“知道這件款式多少錢嗎?被你這晦氣的老太婆弄臟了!”
說著,他故意將變形的蛋糕盒晃到老婆婆眼前:
“不過嘛...我大人有大量。”
湊近老人耳邊,他的聲音突然壓低:
“反正你也活不了幾年了,那個短命孫子怕是連今晚都撐不過去吧?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青年囂張離去。
雖說沒有聽見對方說的什么,但從剛才的行為來看,一定不是什么好話。
瞧見眼前的這一幕,秋元悠介感到一陣反胃,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準備上前教訓那個令人討厭的家伙。
因為這一幕刺痛了他的內心,前世家庭落難時,母親在店外被呵斥的記憶突然浮現出來,這似乎又是一種時間的輪回,
面對過去無能為力的自己,此時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觀,也不會袖手旁觀。
而且,這本就是他的職責所在,當然要上前行動。
囂張的話語回蕩在耳際,老婆婆像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干裂的嘴唇微微張了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只是死死的盯著地上那攤奶油和草莓的混合物,眼神逐漸渙散。
因為這不僅是破碎的蛋糕,更是一個垂死孩子最后的生日愿望。
作為法學院畢業生,原身的模糊記憶中太清楚如何用法律之網困住這種混蛋敗類。
輕犯罪法第一條的“公然侮辱”,民法第七百零九條的“精神損害賠償”,甚至能追究他威脅老人精神狀況的言辭。
而且,還有先畫靶子再射箭的情況,由不得對方不承認。
“您沒事吧?”
快步上前,秋元悠介蹲下身幫老人收拾殘局。
雪白的奶油已經滲進了人行道的縫隙,就像某些惡意一旦滲透就再難清除。
他從西裝內袋取出紙巾,輕輕擦拭老人沾到奶油的手指。
“謝...謝謝...”
捧著變形的蛋糕盒,老婆婆的聲音輕得像片隨風飛舞的落葉。
她指腹無意識地揉著盒子上印著的生日蠟燭圖案:“小健...他最喜歡草莓味了...”
說著,一滴渾濁的淚水砸在暴露在外的奶油上。
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秋元悠介摸出錢包:“請讓我幫您再買一個...”
“不用了。”
聞言,老人突然挺直佝僂的背,用素衣袖子擦了擦眼睛:
“那孩子...其實昨天已經走了。我只是...想完成答應他的事。”
說著的同時,她將爛掉的蛋糕緊緊抱在胸前,仿佛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年輕人,謝謝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