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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咱們?nèi)慰h投劉老爺

馬覃是馬寧親兵出身,跟著馬寧出生入死,抬旗賞了個旗人身份。

但旗人身份不代表馬覃就是聽清廷的話,更不可能因為個旗人身份就為清廷著想。

人只會為自己著想,以及提拔自己的人著想。

清廷能提拔馬覃嗎?

拉倒吧,他級別這么低的人,朝廷里誰認(rèn)識他?

連認(rèn)識都不認(rèn)識,誰去提拔他?

哪怕他馬覃守住了德州,提拔也沒有他的份,只有濟南的馬寧馬大帥才會提拔他。

所以,馬覃肯定是優(yōu)先考慮聽馬寧話。

濟南那邊傳來了命令——想辦法打開德州城門,放流賊進(jìn)城。

命令很簡單,但操作起來卻很難。

類似九頭蟲給奔波霸下令: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

這種難度,還不如奔波霸自己去取西經(jīng),說不定還容易些。

而且流賊進(jìn)了城,他馬覃怎么活?

這些不是馬寧考慮的問題,卻是馬覃該想的事。

馬寧并不擔(dān)心馬覃會向清廷出賣自己,因為從頭到尾,馬寧就沒寫過什么命令,只是派人帶來了信物和口令。

你怎么舉報?

而且馬覃的家眷都在濟南那里享福,如果馬覃沒有執(zhí)行他馬寧馬大帥的命令,他家眷的下場會怎樣可想而知。

馬覃不敢背叛馬寧,但是他也想活下來,于是馬覃找到了流民里的馬安,打算演一場戲。

先是馬安慫恿陳七五攻打德州西門,而馬覃則帶兵支援西門的桑額,再想辦法支開桑額的旗兵,削弱西門的防守兵力。

馬覃作為支援的綠營軍官,接管西門城防后,等陳七五的流民軍吃掉桑額,再反過來攻打德州,屆時他馬覃就能放開城門,讓流民軍進(jìn)城。

而馬覃帶著自己的人,要么逃跑,要么堅守到馬安到來,雙方合兵一處加入陳七五,然后慢慢地架空陳七五,控制他麾下的流民軍。

如此一來,可進(jìn)可退,即能實現(xiàn)馬寧吩咐把德州交出去命令,又能保住自己。

就算沒有直接打開城門放流民入城,事后馬覃也能跟馬寧交代——你幾萬人的流民軍,連追出去的幾十名旗兵都吃不掉,還想趁亂攻入德州,攻下以滿洲八旗、蒙古八旗中的鑲黃、正黃兩旗為主、擁有300多名披甲兵的德州內(nèi)城?

陷城,不是只要打開城門,就能攻下城池的。

至少,馬覃的對待領(lǐng)導(dǎo)下達(dá)的任務(wù),態(tài)度是端正的。

至于流民入城后,是否影響到大清,城里百姓和滿城百姓是否會遭受兵災(zāi),并不是馬覃考慮的問題。

百姓死活,關(guān)我屁事?

“都司,佐領(lǐng)大人他們回來了”

正在胡思亂想的馬覃聽到塔下親兵高呼,眉角抖了抖。

莫非那群流民連桑額那區(qū)區(qū)幾十騎都贏不了?

若真是這樣,那馬帥就怨不得我了……

不對!

回城的騎兵居然躲在綠營兵后面,而且人數(shù)變多了。

“看來,馬安成功了……”馬覃嘴角揚起一絲鬼魅,轉(zhuǎn)頭向親兵呼喊了一句:

“綁臂!”

親兵們早已知曉馬覃安排,紛紛拿出早先準(zhǔn)備的紅布,各自將紅布綁在自己的左臂上。

手綁紅布親兵們接著又將早已準(zhǔn)備的紅布,丟在其余綠營兵前。

“綁上,手臂無紅布者,殺無赦。”

幾十名綠營兵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在做什么,但又不敢反抗,只能服從命令將紅布綁好。

很快,馬覃的百余名綠營兵紛紛系上紅布條,一時間,整個西大門的綠營兵們幾乎左臂皆紅。

這就讓桑額留下守門的三四十名綠營兵很尷尬了。

“綁上,不然等會打起來傷了自家兄弟,可別怨人。”馬覃的親兵壓著腰間刀柄,直勾勾地盯著守門的綠營官兵,那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表情,嚇得其余人爭先系上紅布。

有些一時找不到紅布的官兵,甚至自己劃破手指,染上鮮血后系上左臂。

人的帶動作用是極大的,馬覃的嫡系親兵不過十余人,卻能將百多名綠營兵拉上自己的賊船。

真的打起來,都只看標(biāo)識,誰還顧得上你是真投還是假投。

“都司,桑佐領(lǐng)他們來了。”

親兵給馬覃打了個眼色,馬覃心中明了。

“放吊橋,出城,迎接桑佐領(lǐng)榮歸!”

……

馬覃及部下親兵騎著戰(zhàn)馬,帶著百余名綠營站在吊橋外早早就等著桑額的榮勝歸來。

可他麾下的綠營兵們,卻有著自己的小心思。

“龜孫,老子怎心里總是瘆得慌。”

望著遠(yuǎn)處揚起的塵灰,弁目官郜云龍心里隱隱升起一絲不安,但又是說不出哪里不對。

“三叔,你咋回事呢?”跟郜云龍同哨的侄子郜晉東見郜云龍神不守舍,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知道,老子總覺得有哪些不對勁,但就是說不出來。”

郜云龍壓低聲音,用家鄉(xiāng)話瞧瞧在自己的哨里傳起了話。

“傳令下去,弟兄們都給俺支棱起來,給俺聽好嘍:”

郜云龍是歸德府商丘人,用家鄉(xiāng)河南話跟哨里的同鄉(xiāng)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哨里兄弟都瞪大眼珠子瞅準(zhǔn)俺手勢,等俺嗷嘮一嗓子‘竄’,恁都跟著俺撂蹶子跑!恁可不得瞇瞪哈,跑得慢的叫狗攆似的也得蹽起來!俺把話撂這兒——當(dāng)初俺從商丘把恁這幫弟兄叔侄領(lǐng)出來,就是豁出命也得把恁全須全尾帶回去!誰他娘要是掉隊,俺們扛也給他扛回去商丘,中不中?!”

“中!老三你說甚就是甚!”

郜云龍的哨里都是親族,自家親戚這樣說,肯定是支持了。

他的河南話不僅口音重,又是壓低聲音,除了他哨里的七八個族親,沒多少人聽得懂他的意思。

就在郜云龍的小團體說起悄悄話時,卻突然聽見前面的都司大喊“敗啦,敗啦,賊兵來了”,然后帶著自己的十來名騎馬親兵,連招呼也不打直接拋下那群綁著紅布的營兵們,一溜煙地往南邊跑去。

一些營兵沒反應(yīng)過來,直接被馬覃的戰(zhàn)馬撞到踩踏倒地。

面對這種突發(fā)狀況,在場的營兵們都懵了。

在場的營兵都是底層士兵,只有少數(shù)幾個哨長、外委的底層軍官,底層軍官你讓他們沖前面砍人,這沒問題。

但要是遇到像馬覃這種中級軍官拋棄他們自己跑路的情況,還真沒遇到過。

前方是馬覃十余匹戰(zhàn)馬遠(yuǎn)去的背影,而不遠(yuǎn)處濃塵滾滾里人群中,營兵們也已經(jīng)看清了,那群持著草叉的流民眼珠赤紅,臉上寫著著對糧食渴望的猙獰,甚至還能看見流民的戰(zhàn)馬下甩蕩著的人頭。

營兵們瞬間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

一大半的營兵下意識地撒開腿跟著馬覃的馬屁股后面,拼了命地跟上去;

十余名離吊橋近的營兵,則是高呼著“跑回城里、跑回城里。”

“三叔快,咱回城吧,城里安全。”

侄子郜晉東以為郜云龍嚇傻了,趕緊扯著郜云龍的衣袖就要拉著他跟著其他人回城里。

“不!咱不能進(jìn)城!城里有鬼!”

鬼!

什么鬼?

沉吟許久的郜云龍忽然來了這一句,把鄉(xiāng)親們都嚇住了。

云龍這是在說甚,大白天哪來的鬼。

時間緊迫,郜云龍也沒空跟人解釋,只是舉起手勢大呼。

“叔侄兄弟們,若是信得過俺的,就跟著俺南下,咱們?nèi)慰h,俺師傅劉老爺就在單縣!”

鄉(xiāng)親們也不懂為什么郜云龍會突然來這一句“城里有鬼”,還堅持要離開城池跑去那什么單縣。

但不管怎樣,在緊急時候有人拿主意總好過沒有主意。

“老三啊,你說的那劉老爺是大官么?”

郜云龍的族兄心里也沒底,見自家綠營兄弟跑的跑,散的散,自家族弟又說去什么單縣。

咱們外鄉(xiāng)人,來人家山東人的地方,總得謹(jǐn)慎一些,實在不行跑回咱河南老家也行嘛。

“大哥,劉老爺比官府還能耐!”

郜云龍?zhí)岬阶约旱膸煾担劾餄M是崇拜。

“俺師傅就是八卦教掌門人劉奉天劉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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