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難得一次說了這么多話，可是沈辰似乎沒聽進去，冷不丁問道：“我可以抽支煙嗎？”
前排司機聽到后，回頭看了一眼，程海沖他輕輕點點頭。
“吱～”
身旁車窗被降到三分之一。
沈辰見狀掏出一支香煙點上，抽了兩口后，語氣里帶了些攻擊性：“你覺得，你女兒的眼淚，值多少錢？”
此刻的他有些生氣，為什么所有人都喜歡用錢來衡量感情？
雖然錢的確可以買來虛偽奉承，但那都是假的，都是虛情假意。
而真情實意是無價的。
至少在他眼里，程悅媛的愛無價。
包括他自己的心意，也是無價。
哪怕他現在并沒有對程悅媛動什么心思，但對于程海這種“買斷”他感情的做法，他極度不屑。
“你什么意思？”
程海壓低了聲音，目光如炬。
“沒什么意思，150w我可以不要。而且，我現在就可以直接打電話給你女兒，告訴她我不喜歡她，我討厭她，讓她死心。”
說完，沈辰掏出手機準備撥號，誰知剛打開通訊錄，就被程海一把搶了去。
“您這是什么意思？”
沈辰似笑非笑的看向程海，頓時感覺這人還算有點底線，不算是為了操控女兒情感不擇手段的父親。
“你…！”
程海緊緊攥著沈辰的手機，怒目直視著他，心里感覺有些奇怪。
自己確實是不想女兒找沈辰這么一個沒學歷、沒背景、沒資源的三無男朋友。
但是剛才沈辰這小子的說法，那不是明顯看不上自己閨女嗎？
你有什么資格不喜歡我女兒？
頂多是我女兒看不上你才對！
可是媛媛她……
好像就認定了這小子了啊！
以自己對女兒的了解，真要打了這通電話，寶貝女兒可能真的會傷心好一陣子……
此刻的程海，腦海里不斷回蕩著女兒跟自己提起沈辰時的聲音，歡快又嬌羞，興奮又期待。
他心軟了，舍不得女兒傷心，但又實在看不上眼前這小子，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聽媛媛說，您去豫南考察了？”
就在程海猶豫不決的時候，沈辰突然轉移話題，問了這么一句。
程海“嗯”了一聲，看向沈辰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您一定是去瘦東來了吧？”
沈辰繼續問道。
程海并不意外，網絡上一查就能知道，豫南本地出名的商超，也就瘦東來了。
他依舊只是“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沈辰默默朝車窗吐出一口煙，記憶里，不出意外的話，“星世紀”商超從20年年底疫情封控開始，就逐漸走下坡路了。
雖然未來也沒有倒閉，但勢頭是一年不如一年，估計不久就會被其他品牌所取代。
而且程海雖說有學習瘦東來的意思，但卻從來沒有真正執行過，若真能下定決心學習的話，也許未來能挺過疫情越來越好也說不定。
這些都是沈辰逢年過節聽同學說起的，畢竟這超市跟程悅媛有關，難免會被當作飯桌上的談資。
仔細想了一下后，沈辰提醒的說道：“我覺得未來的社會形勢很不確定，食品安全大概是人民最關心的事，同時瘦東來很可能會成為行業標桿。”
程海愣了一下，沒想到沈辰這么一個小屁孩，居然會想到這些。
其實他也有相似的預感，現在正在猶豫不決，因為學習瘦東來的代價太大了，而且還不一定能成功。
在他看來，最難的部分不是采購鏈路，不是自有品牌，更不是員工待遇，而是客戶基礎，沒個大幾年，根本建立不起來。
想著想著，程海習慣性的點起一支香煙抽起來。
旁邊沈辰看到，馬上想起來之前程悅媛說過的話，猜測程海估計也正在為學習瘦東來這事兒煩惱呢。
程海默默抽了半支煙，這才開口說道：“你為什么會覺得瘦東來能成為標桿？你去過？”
“沒有，我只是在網上看過幾篇報道，直覺而已。”
沈辰搖搖頭說道。
“哦～”
程海下意識點點頭，那就不奇怪了，網絡上相關文章層出不絕，能看到也正常。
“那你覺得，學習瘦東來最關鍵的部分是什么？”
程海又隨口問了一句，當然了，他也不指望沈辰這小子能回答上來什么，沒想到沈辰立刻就回答道：“最關鍵的部分，當然是您了。”
“我？”
“對啊，畢竟您是最高領導人，您想學，企業才能跟著學。”
“呵呵。”
程海笑著搖搖頭，感覺沈辰的話沒什么營養，純粹是在拍馬屁。
“除了我呢？”
“那就不好說了，太多了。”
“那就說說最關鍵的。”
“嗯…我想想啊。”
沈辰托著下巴，回憶起自己看過的關于瘦東來的戰略分析。
“也許是客戶群體的培養建立吧。”
程海頓時眼前一亮，丟掉手里煙蒂后，立即續上一根：“細說。”
看對方來了興致，沈辰心說我都是從短視頻里看的，完全沒有實操經驗啊。
算了，就當是參考吧。
沈辰在腦海里迅速組織一下語言。
“首先，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沒個五年十年拿不下來……”
“其次，可以在會員系統中，建立信用機制，培養客戶粘性……”
“再就是，分片區逐漸整改銷售策略，改造的同時，也讓客戶逐漸適應……”
“還有，員工待遇需要優化，前期壓力大的時候，可以通過分發會員卡的方式，既提高了員工收入，又能幫超市分擔銷售壓力……”
待沈辰說完，程海頓時高看了他好幾眼。
雖然這里面大部分程海都清楚，但從一個十八歲的孩童嘴里說出來，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好像，這小子也不是很差嘛。
程海在心里想著，臉上不自覺多了些笑容。
這時，沈辰又補充一句：“但我覺得，前面說的那些只能說是手段，最重要的還得是您。”
“當然了，公司大小事都是我拍板。”
程海從旁邊拿出一瓶水遞向沈辰：“不用跟我客套。”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沈辰接過，擰開瓶蓋喝了幾口后，鄭重其事的解釋道：“人嘛，有舍才有得。只是欲望會無限膨脹，有了百錢想千錢，有了千錢想萬錢。”
說著，沈辰拍拍座椅，繼續道：“如果做這件事，需要您把座駕，從這臺近三百萬的S600，換成一百萬的S320，您會愿意嗎？”
“嗯？”
程海稍微怔了一下，但很快明白過來。
這小子，是在點自己呢。
可是，除了這臺奔馳S600，自己還有賓利、勞斯萊斯在車庫停著呢。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自己能舍得嗎？
程海對此不得而知，不由得嘆了口氣。
“其實您怎么做都可以，不需要有壓力。人生向來沒有什么對錯，不過是選擇不同罷了，選擇不同，舍得不同，不只金錢，還有人心，僅此而已。”
看程海面色有些沉重，沈辰最后又說一句。
重生后的他，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死”過一回了，對許多事都看的很明白。
至于程海最后到底要怎么做，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他能做的也只是提個建議而已。
不過，沈辰不知道的是，他的最后這句話被程海結結實實的記在了心里，并且將改寫鄲城龍頭商超“星世紀”的歷史軌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