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馬車的馬夫看見了長安街上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刻勒緊韁繩,馬兒仰頸停下。
馬車里的兩人談話被外面馬夫一聲高喊大喊:“大人,四小姐在前面。”
張有文本來是出門溜達的,未想如日中天的午時還沒選中一家館子就被老父親給逮住帶回了府邸。
張本憋不住罵道:“一個女子晃晃悠悠在外頭像什么樣子。”
“多出去看看有益于身心……”
抬腳慢慢跨進門檻,張有文望天嘆了口氣。
張本在后面盯著她:“琴棋書畫也益于身心。”
扶著師傅,徒弟羌歡低下頭,頗有一些忍俊不禁。
父女兩個都有道理都不服誰。
張本說:“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你們都跟我來書房。”
預備開溜的張有文再次被老父親逮進了書房。
羌歡點燃檀香,木門關上,雕花方窗微開一角,屋里棋盤擺在桌上,師徒兩個面對面坐著。
張本說:“我把張有文嫁給你,你愿意嗎?”
羌歡抬起頭看著張本,從他蒼老卻明亮的眼眸中瞧見了顯然的真意,他還未說話,被罰站著的女子驚得脫口而出:“爹爹,你要把我嫁給他?”
張本嗯了一聲,“你已到成婚的時候了,我已辭官打算把你甩手了,我要云游天下了!”
羌歡和張有文對視一眼,都看出來彼此是都不知道眼前這個老人家原來是這么打算的。
羌歡摩挲手中白子,見張有文不再說話,才道:“我愿意的。”
張有文:“你愿意?”
羌歡微微一笑:“我愿意。”
張本大笑:“好,那就讓為父選個黃道吉日,給你們辦了!”
香氣嗅鼻,張有文恍恍惚惚。
“沒你說的份兒。”張本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揚,“就這么定了!”
張本繼續說:“你不嫁給那個商人的兒子我答應了,那你自然也要回我一事,我讓你嫁給羌歡你也非應我不可,否則我就坐死在這兒!”
羌歡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師傅你……言重了吧?”
張本哼了一聲:“你知道她昨晚怎么威脅我的,我不同意解除她婚約,她就拿著辭官的折子坐化了!我也只是跟她學的罷了!”
羌歡看向張有文,張本也看向張有文。
張有文淡淡丟下一句:“別這么看著我你們,顯得好像我可以左右你們似的。”就轉身推門走了。
一絲絲涼風從門口吹進來。
“她定會找你說。”張本嘆了口氣。
羌歡只道:“師傅放心。”
午后,羌歡才遲遲走出張家,他看著門口老百姓來來往往的長街,又回頭看了看那寫著張府的牌匾,師傅舍得從官場全身而退更可以從官場全身而退,他心中起敬佩之意,也不免想一想自己的官場之道。
不忘初心。
他微微一笑,抬腳要走,突然聽見背后一道清脆女聲傳來:“羌歡。”
“有文。”羌歡扭過頭看著走過來的女子。
張有文呆呆地看著羌歡,“羌歡,你本來是熟讀詩書,熱愛百姓,看得見他們的苦楚,你想要用你的所學,幫助他們的,你這么好的人,更應該娶一個知書達理,溫柔體貼的女子。我的意思是,你不應該聽從我的父親娶我,我幫不到你什么。”
“沒有人比你更配成為我的妻子。”羌歡坦言,面對著面前這個吐出損己利人之言的女子,他淡淡一笑,“你心地冰清,又是我恩師的女兒,我娶你,是我的福分,我愿意。”
張有文疑惑地看著他:“可是你并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啊,兩個不喜歡的人怎么可以成為夫妻呢?”
“互相喜歡不見得能夠互相照顧。”羌歡搖搖頭,“可是互相尊重就能夠相敬如賓,你我雖然沒有男女之情,我身如浮萍……不需要男女之情,只需要一顆定心丸。”
張有文看到了他孑然獨立的身姿,也透過了他看見了他靈魂里的不安和孤獨。
“我需要你。”他轉過頭,這一眼看見路沿邊兒那幾朵石縫里倔強盛放的小花兒,說出了這四個字。
“我照顧你,你照顧我,比起希望我們有一天相愛,我更希望,在這個生存艱難的世道里,你我在想起對方的時候,如同吃下一顆定心丸一樣。”
張有文問:“這個女子就非是我么?”
“你是我師傅的女兒,我一次試探都不需要就信任的女子只有你。”羌歡終于再次看向了她,走向她,低頭:“所以請你與我成親吧,我不會讓你和師傅失望的。”
張有文在他的注視下竟然有了一絲緊張,大約是這個人像個要糖的孩子,那么頑固,卻,又像個君子,那么鄭重,認真……
她倉促地點了一下頭,轉身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