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雪粒子變成鵝毛大雪之前，賈琮總算把六個人的弓箭操練完成了。

成績著實感人。

生怕三爺還要繼續操練負重行軍，王立功索性往校場上一滾，哎喲哎喲叫起來。

“三爺，卑職的喉嚨被你捅了，現在真喘不過氣兒。”

賈琮被他氣笑了，原來那會兒的兇狠都是裝出來的，不過是個紙老虎。

“湯成，把箭靶移到五百步外。”

“三爺要親自拉弓？”

“盡說廢話。”

“好嘞！”

湯成趕緊把自己的指套和扳指解下來，遞給賈琮，賈琮沒有用過這玩意，搖頭推開，直接抓起了小梢弓。

王立功頓時從地上爬起來，孫永澤也目光炯炯地盯著賈琮。

孫永澤信賈琮有功夫的底子，可這五百步的長射，莫說小旗總旗，就是那些百戶將軍，近些年也無人能做到。

更別說這樣的天氣，雪花大如手掌，在空中飄來飛去。

眾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擾到了三爺開弓。

賈琮不是神仙，能見度只有30米的風雪天氣，要射中300米外的靶子，無異于天方夜譚，好在這項考的是射程。

那就大力出奇跡。

嗖！

弓弦發出一聲鏑鳴，箭頭破空而出，在雪中劃出一道波紋，直接飛離了眾人的視線。

許久之后，對面升起一面左右搖晃的紅旗，以及湯成興奮的喊叫。

“三爺過了！”

王立功、田易、李小虎三個扶不上墻壁的孬貨還不覺得如何，弓箭過關的孫永澤與張瑞皆是目瞪口呆，恨不得把賈琮的衣服剝開，看看那雙胳膊究竟長的啥樣。

“百步定射等雪停吧，收拾東西回營房。”

“不負重行軍了？”

王立功小心翼翼問道，賈琮反問：“你肚子不餓？”

“早餓了！”

幾人收拾好軍備，想著雪停了還得再練，便不先歸還，直接抱到了他們的營房。

“三爺，你怎么吃飯？”

“你們怎么吃的？”

湯成砸砸嘴：“現在是冬天，每日只有兩餐，都是兩張餅，一個饅頭，一碗湯，五天發一次肉和菜。”

“我跟你們一樣？”

“三爺哪能跟俺們一樣，你每日多一碟腌菜，兩日便能吃上一頓肉。”

湯成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堂堂七品武官就這待遇，跟同品的縣令比起來，好像差別很大。

見賈琮皺著眉頭，湯成會意，湊上來笑道：“三爺想吃好的？集市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連黃河的大鯉魚都有。”

“當真？”

“當真！三爺一個人去吃未免寂寞，不如卑職給三爺帶路。”

“都去吧，吃完下午就在營房里操練，兩人一組角力。”

眾人先是一喜，接著又是一驚，感情這是鴻門宴。

還是湯成通透，笑道：“沒有黃河鯉魚吃，俺們也得操練，還不快點跟上。”

“走！”

賈琮拿了一把碎銀子，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到幾里外的集市，或許是賈琮那五百米的長射，把孫永澤震住了，他并沒有意料中的那樣不合群，而是默默跟在了隊伍后面。

到了集市，賈琮霍然發現還有一座掛著紅燈籠的木樓，裝飾得分外艷麗，與這片黃土營房格格不入。

隱約還有絲竹聲音傳出。

“這是什么地方？”

“嘿嘿，俺們的快樂鄉。”

張瑞撇嘴道：“教坊司，盡是些苦命的女子，偏生有那些畜生盡死里折磨她們。”

賈琮聽他話里有話，可張瑞卻不往下說了，隊伍幾人應是知道內情，也不接張瑞的話，繼續說說笑笑。

很快到了酒樓。

賈琮抬頭一看，木門上掛著“南北風味”幾個墨字，口氣還蠻大的。

上了二樓，卻見樓上坐滿了人，吆三喝五的正在吃酒劃拳。

見到賈琮隊伍上來，立刻有人喊湯成：“喂，小湯，你今日竟混到了這里來，哪個又當你的冤大頭了？”

“少胡說，這是俺們新來的賈三爺，正經的國公府爺們。”

聽到國公府，又姓賈，樓上幾個桌子都有人往這邊看，其中一人發出冷笑。

賈琮順著聲音回看過去，是一個敞著衫子舉著大碗的汢漢，他毫不避及地罵著：“干他娘，什么貓狗都往這三大營里塞！”

他桌子上有人勸道：“陳頭，少說一句。”

“俺可說錯？左奮軍冬試這幾年，他老孫的成績不好？哪年沒有評為上等？結果呢，今年來一個公府少爺，明年來一個伯侯公子，后年指不定皇親國戚都要來！”

孫永澤聽到這話，立即漲紅了臉，沖到那壯漢面前，一口將他碗里的酒喝了，再重重放下碗。

“陳兄弟，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好好喝酒！”

“孫永澤，就是你太老實！”

見孫永澤喝完了酒，那壯漢也沒奈何，只得與桌上那些人說笑起來。

賈琮一邊冷眼旁觀，一邊吩咐湯成：“這里你熟，你來點菜。”

“那俺就不客氣了。”

湯成果然沒有客氣，除了黃河鯉魚，又要了幾斤牛肉，幾斤驢肉，外加一只雞，一壇燒酒，再加幾大碗香噴噴的米飯。

一會兒，菜上來了，幾人剛敬了賈琮，姓陳的壯漢大步走了過來。

“姓賈的，俺不管你是不是賈公后人，你要是個爺們，冬試時就答應跟俺打。”

“什么意思？”

湯成代為解釋：“三爺，角斗和刀術一般是抽簽定對手，也可以向同等級的發起挑戰，陳頭是小旗，他想直接和三爺打。”

孫永澤知道陳小旗是為自己打抱不平，急忙拉著他：“陳兄弟不可，賈三爺武功高強，你還是換一個人挑戰的好。”

“他武功高強？哈哈哈！孫永澤，你的卵蛋啥時候沒了！”

孫永澤還想勸阻，賈琮已經笑吟吟地站了起來：“陳小旗是吧？三爺接受你的挑戰，不過要玩就玩大的，你若是輸了，來當三爺的下屬。”

“好！”

陳小旗爆喝一聲，接著向樓中的人團團抱拳：“各位兄弟都聽到了，俺陳炎冬試時就挑賈三爺，誰輸就去給誰當孫子！”

“得嘞，我替你作證！”

“本將軍也當個見證的，而且我得給你倆加一注，誰贏誰把這個拿走。”

說話的人二十五六歲年紀，長著一雙三角眼，他不懷好意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玉佩，放在桌面上。

湯成急忙附在賈琮身邊說道：“這位爺是俺們的千戶大人，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雄，也是陳小旗的上官。”

“馮紫雄？我只聽說過馮紫英。”

馮紫雄把目光投過來，笑道：“馮紫英是本將軍的胞弟，不過賈三爺的大名，我兄弟沒有在家里提過，只知道榮國府有璉二爺，寶二爺，從來不知道還有琮三爺。”

“哈哈哈，庶子怎能跟嫡子比。”

“瞧這秀氣模樣，只怕被陳小旗一拳打成幾截。”

他那桌子的人皆大笑起來。

馮紫雄又道：“陳炎你只管比試，既然琮三爺敢入軍營，必然做好了生死由命的準備。”

眼看局勢因自己變成這樣，還把陳炎無端卷進來，孫永澤緊緊攥著拳頭，恨不得一拳打在馮紫雄臉上。

正在忍耐不住時，賈琮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戶大人的玉佩一看就是好貨，拿到當鋪少得幾百兩銀子吧？三爺若是贏了，今日在場的兄弟再來吃喝一頓，就當是千戶大人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