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明珠蒙塵？”

陰柔男子想了一會兒，自己都被這個念頭逗笑了。

如今國朝雖然晦暗，但是對于武道的掌控更是從未放松過，若是尋常人想一月進入凡境，除去天資非凡，那便只能是因為外力相助。

自己查過這慶平縣的藥材流入和售出明細，那些打磨身體用的藥材并無異樣，一直是那些普通武夫和各家族的后代在使用。

林軒并無使用的記錄。

難道是姜氏鏢局給林軒偷偷用了其他寶藥？可這林軒身上確實沒有丹藥痕跡啊。

陰柔男子回想起林軒在畫舫之上的動靜，始終不愿意相信他竟然成為了凡境武夫，于是直接上手，開始摸起林軒的筋骨來。

嘖，頂多能算得上是中上。

研究了半天毫無結果，只好就此收手，伸手點了點林軒，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你呀你，可真是有一個好婆娘啊！”

陰柔男子不再糾結之后，反手掏出一枚小日晷，鉆出船艙后辨認方位，將其擺在船頭，日晷在朦朧天光的照射下立刻出現一條陰影。

于是將那條陰影捻住，用力往外拉，逐漸拉扯出一條黑色的無鱗蛇來。

黑蛇出現后，立刻扭曲著鉆入水中，甚至沒有濺起絲毫水花，就沒了動靜。

片刻后，周圍湖面上卻憑空起了大霧。

大量的霧氣在朦朧中翻滾著，不斷地向這條小船匯集而來，

緊接著，水下一道黑影閃過，小船似乎有了生命一般，船身上漸漸鼓起一層灰色薄膜，瞬間便將整個船艙包裹起來。

小船也“咻”的一聲潛到水下，鉆到了一處厚厚的淤泥之中，將整個船身徹底遮掩起來。

陰柔男子這才回到船艙，盤腿坐下，從林軒的身上扣下來一枚拇指大小的令牌，隨后指著林軒笑道。

“你以為遮著臉就以為沒人認得出你了，當那畫舫里面的王家人，還有那幾十個漕工全都是瞎子？”

“若不是我偷偷將這阻靈令牌打在你身上，你的身份早就被傳出去了，到時候你那個破了境的婆娘也護不住你！。”

“稍后可得叫你的婆娘把這枚令牌的錢也算上！”

說完這些，陰柔男子便不再作聲，開始閉眼養神起來。

他在等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船艙薄膜之外傳來水流涌動之聲。

一道人影鉆進了淤泥，轉而直奔船艙。

陰柔男子咧嘴一笑，揉了揉雙頰，從身上拿出兩個酒杯來，伸手在上面拂過，酒杯之中就自動注滿了醇香酒水。

他將酒杯放在船艙底部，指著酒杯對著船艙口示意。

“請。”

片刻之后，船艙上薄膜起伏不定，一道人影從中鉆了進來。

姜妍。

陰柔男子眉毛一挑，眼神之中盡是驚奇，于是又將酒杯從船艙中拿起，卻不著急遞給對方，而是從上至下的打量了一番。

才緩慢的放在對方手中。

而他最終也將視線定格，直直的看著姜妍的雙眼和胸口正中處。

猶豫著開口道：

“要不然我去將那王家滅了，姜姑娘你隨我回京去吧，你這樣的天資，何必呆在這種小地方？天才我見得多了，但是首次晉升蛻凡境武夫，便能點燃兩朵人身寶火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你這天資，就算是王爺，嘖嘖，也會心動啊！”

姜妍只是搖了搖頭，沒有接話，從懷里掏出一顆珠子，遞給對方，聲音清冷。

“三十九位凡境武夫，十一位初境武夫的精血都在里面了。”

陰柔男子接過珠子，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接著一臉惋惜開口。

“啊~就是這個味道，姜姑娘果然爽快，整個姜氏鏢局說殺就殺，一個不留活口，當真是女中豪杰啊。”

姜妍眉頭低垂，似乎是不想說這話題，于是開口道。

“陰先生，我現在可以帶我的相公離開了吧。”

“可以可以，請便！”陰柔男子主動走出船艙，從薄膜上撕下來一塊扔給姜妍。

姜妍將其覆在林軒身上。

向陰柔男子道了一聲謝，便拽著林軒往水面之上游去。

于是船艙中便只剩下了陰柔男子一人，他控制著小船在湖底潛行了極遠的距離，再次停了下來。

再次將小日晷拿出，手指在上面連續扯動不停。

大量的無鱗黑蛇竄出，拱衛在小船四周。

陰柔男子這才徹底放松下來，仰躺在船艙底部，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瓶子之中混雜著顏色鮮艷的各色粉末。

拔開瓶塞，將其倒了一大把在嘴中，隨后將瓶子甩開在一旁。

不一會兒開始全身打起擺子來，不斷地抽搐，臉上露出癲狂的笑。

他在船艙之內翻滾著，撞得四周木板砰砰作響。

但很快又哭了起來，用力的捶打著自己的褲襠，淚流滿面，開始破口大罵。

“想當初咱也是十里八鄉的俊后生，現在沒了卵子，連小姑娘都嫌棄自己，不愿意和我多聊幾句話……”

“你算個屁的大學士，不就是個喜歡男風的老牛嗎？你又不是皇上，要太監在身邊干什么，再說你要太監可以去宮里找那些退下來的，你霍霍我干什么嗚嗚嗚……”

“算了……改天去找誰借一根。”

“那萬伯山的修士們身體挺好的，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去找他們吧！”

湖岸邊。

姜妍抬掌一揮，草屑紛飛，一大片空地就形成了。

她將林軒扶正，兩人前后盤坐，姜妍將專屬于蛻凡境的真炁從自己體內剝離出一絲，渡到林軒的體內，在林軒的竅穴經脈之之中緩慢的游走著。

高出兩境的真炁滋養下，林軒腹部的勁氣開始逐漸恢復，身上已經結痂的傷口加快了修復進程。

此時初日乍現。

兩人的影子在此時被拉的極長。

姜妍繼續用自己的真炁為林軒療養，在林軒身體抽動了一下，呼吸平緩之后，就停止了輸送真炁。

失去支撐，林軒的身子一下子向身后倒去，正好落在姜妍的懷中。

姜妍看向極遠處的火光和黑煙，她只是伸出一只手指，輕輕的按在林軒額頭，為林軒撫平皺起的眉頭。

口中輕語：“刀兵血火，以命洗身。我不信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那貪生怕死的小人！”

“你走到現在，所作所為我一清二楚，師門謀逆之災禍不在你，為求生投奔他人，為了夾縫之間求生存，主動去找尋修士門派，能做到這里已經不易，甚至最開始的‘肉人’也盡是些死囚之流。那王莊人在災荒之年用人肉冒充豬肉，死不足惜。

鏢局中那些人背著你私自抓捕平民冒充‘肉人’，從中獲利，我在未曾突破之時也只是冷眼旁觀。

但如今你想堂堂正正重新開始，我便陪你重新開始。”

“姜家已滅，參與屠殺和押送‘肉人’的所有武夫我已盡數屠盡，這些年所獲金銀連同姜家基業，也已全部散盡。”

“你的因果，我來替你擔。”

“只是相公莫怪，前些年我刻意冷落你，是為了讓那鏢局眾人不以你要挾我，并非是我的本意……相反相公這幾日的變化，才真正令我欣喜！”

姜妍絮絮叨叨，聞著遠處風中傳來的焦糊味道，臉上滿是輕松。

“相公……”

姜妍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疲憊，于是換了個姿勢，就這樣抱著林軒，在草地上沉沉睡去。

“我們慢慢來，那萬伯山的氣，以后我替相公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