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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風波

正所謂禍不單行,福無雙至。還沒過兩天太平日子,沈洛伊就接到了另外一個更壞的消息。

有人拿著兩件一模一樣的“定制”禮服,來“沈記”討要說法。

不是說獨一無二嗎!不是說絕無僅有嗎!那這是什么?

沈洛伊、梁卿月和蘇映棠接到電話后都急匆匆地趕到了“沈記”總店。

這是嘉泰商行的閔老板為自己小女兒的婚禮專門定制的禮服,現在距婚禮不到半個月,卻被閔太太逛街時看到了一件一模一樣的禮服掛在了一家成衣店的櫥窗里。

沈洛伊等一行人趕到時,當時接待閔太太、閔小姐的幾個店員和吳掌柜都灰頭土臉地站在二樓的辦公室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見到沈洛伊他們進來,店員們都自動地讓出了一條道,心里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閔太太見到沈洛伊,并沒有起身,手上仍然有一搭沒一搭地弄著茶碗蓋,卻不曾飲下一口。

沈洛伊見狀,沉聲道:“都怪我調教無方,怠慢了閔太太,吳掌柜,沒看見這茶不合閔太太的口味嗎,還不趕緊去換一壺好茶過來。”

吳掌柜聽聞,連連道“好”,如蒙大赦般地退出了房間。

“其他人也都該干嘛干嘛去,杵在這里給閔太太添堵嗎?”

眾人巴不得有這句,沈洛伊話音才落,大家便作鳥獸散,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閔太太卻不肯買賬,用下巴尖指著桌上的兩套禮服,口氣極其不善:“沈老板,我們可是花了三萬大洋成了‘沈記’的會員,才有資格定制這套禮服的。現在禮服不過才拿到幾天,市面上就出現了一模一樣的款式,有第一件,難保不會有第二件,沈老板你告訴我,那要是再多些時日,到了婚禮那一天,是不是該所有的賓客都人手一件了?”

沈洛伊向前躬身賠笑道:“閔太太教訓得是,確實是我們疏忽大意了。”

“沈老板明白就好,”閔太太自覺占了上風,態度越發的囂張跋扈起來,“本來我是主張給女兒在巴黎定制婚紗的,也不知道她從哪里聽說了你們這里有什么獨家定制款,就嚷嚷著非要在這里定做,我家老爺又最是疼愛這個小女兒的,什么事都由著她,結果你看,竟然出了這種事……現在婚期將近,想要去別處重新定做肯定是來不及了!你們知不知道我們閔家是要跟誰結親呀,我們兩家在上海那可都是有頭有臉的,可丟不起這個人的!”

梁卿月乃千金小姐,從小眾星捧月,哪里受得了這等閑氣,她剛想上前反駁,就被沈洛伊在背后悄悄拉了一把。

蘇映棠心有靈犀似的,正用眼神示意梁卿月和沈書悅退到一邊,別給沈洛伊添亂。

“那閔太太您的意思是?”沈洛伊笑容滿面。

“禮服的錢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畢竟做都做了,誰叫我們自己倒霉呢!”閔太太態度十分強硬,“不過,還請沈老板按合同里說的,照五倍賠付會員費,你們‘沈記’做那么大的生意應該不會言而無信吧?”

沈洛伊終于明白了閔太太此行的真正目的,說理是假,訛錢是真。她漸漸斂去了眼里的笑意,卻依然心平氣和道:“閔太太,茲事體大,這事關我們‘沈記’的聲譽,就算閔家高風亮節、不予追究,但我們‘沈記’可是一定要追查到底的,絕不能草草賠錢了事。還請閔太太給我們一點時間,容我們調查清楚再做決定可好?”

“沈老板可真會說笑,就算我們可以等,我女兒的婚期要怎么等?”閔太太又以退為進道,“再說小女自從定制了這套禮服之后,便成天心心念念,想著能在婚禮那天一展風采,獨占鰲頭的……可惜啊,這念頭只怕是就要落空了,真真空歡喜一場!”

“沈記自推出定制款以來,一向都平安無事,怎么偏偏到了閔家就出現了這樣大的紕漏,還正巧被閔太太您給撞上了,這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說句您不愛聽的話,這件事如果真的出現了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我們‘沈記’不再做定制款,我們大可以做點兒別的,難道‘沈記’會因為這點挫折就關門大吉了?但是閔家不同,閔小姐與張家大公子的婚禮可就這么一次,您覺得到時候,是誰更丟不起這個顏面呢?”

沈洛伊就差直說,可別被人當槍使了。

閔太太沉默不語,沈洛伊也不急不躁,慢慢抿著茶,等著閔太太的回應。

閔太太雖然脾氣暴躁,但也不是沒有腦子,被沈洛伊這么一提醒,也覺得事出蹊蹺。她權衡再三,謹慎地問:“那不知沈老板有什么高見呢?”

沈洛伊郎聲道:“多謝閔太太深明大義,待我們查明真相之后,一定給您一個交代。”

“這交代不交代的,還不都是沈老板說了算。”閔太太閑閑地道。

“閔太太的顧慮也有道理。這樣吧,三日為限,三日之后如果我們查不出什么,那么閔太太剛剛說的賠付,我們定會分毫不差的送到府上,另外,我們‘沈記’還會登報向閔家致歉,不知道這樣的‘交代’,閔太太滿不滿意?”

銀子和面子“沈記”都給足了,閔太太自然也無話可說。再說,她也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后搞鬼,想讓他們閔家難堪。

“還有,這次閔小姐的禮服就當是我們‘沈記’送給閔小姐的新婚賀禮了。一會兒我會差人把您和衣服都送回去。至于——另外那件,還請閔太太給我們留下,當做線索。”

閔太太走后,沈洛伊和梁卿月便開始仔細地研究起了那件仿款,無論從材質、款式上看都跟“沈記”的正品如出一轍,完全挑不出毛病,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了。

沈書悅急道:“那就真的沒有辦法辨出真偽了嗎?”

梁卿月哼了一聲,道:“對別人來說,可能真偽難辨,但對于這件衣服的設計者來說,可逃不過我和書怡的眼睛。”

沈書悅:“那既然如此,姐姐和卿月姐方才為什么不跟閔太太說清楚呢?”

蘇映棠忍不住在一旁指點道:“不放長線,怎么釣大魚呢!”

沈洛伊頷首:“這件事沒那么簡單,一看就是沖著咱們‘沈記’來的,如果不連根拔起,只怕以后后患無窮啊。要是三天兩頭的便有人來追著要求退款,那我們就等著傾家蕩產吧!”

沈書悅聽后全身一凜。

梁卿月不忿道:“這個閔太太,一看就是來找茬的,虧你還能笑臉相迎。”

沈洛伊安撫道:“出了問題,是我們監管不力,態度謙遜是待客之道。但如果對方想得寸進尺、落井下石,那可就是底線問題了。”

眾人散后,沈洛伊思慮良久,才仔細地囑咐了吳掌柜,著人調查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記”定制禮服出現同款的消息便不脛而走。這件事發生還不到一天,便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要求“沈記”賠償的聲音也是此起彼伏。

甚至還有家不起眼的報社刊登了一篇看似不起眼的文章,內涵這不過是一場豪門恩怨:兩大家族撕毀婚約,之后,男方卻因愛生恨,因此派自己親信之人潛伏在女方身邊,伺機報復。文章里說得有鼻子有眼,繪聲繪色。雖然全文都用了假名指代,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大家族說的是哪兩家,而那位潛伏在女方身邊,竊取商業機密之人更是呼之欲出,就差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是蘇映棠了。

吳掌柜心事重重地把報紙拿進沈洛伊辦公室的時候,正好看見蘇映棠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手里也拿著一份同樣的報紙。

吳掌柜話到嘴邊又生生地給咽了回去,拿眼斜睨著蘇映棠。

沈洛伊倒是不避諱,接過報紙,看完后不禁被氣笑了:“看來他們這是等不及要幫我們‘清理門戶’了。”

沈洛伊看著報紙定定出了會兒神,然后又低聲交代了吳掌柜幾句。只見吳掌柜神色一凜,眉頭越皺越緊,聽完之后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吳掌柜走后,蘇映棠突然問:“你就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嗎?”蘇映棠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沈洛伊桌上的報紙。

沈洛伊反問:“懷疑你什么?說你是蔣思仁安插在我這里的眼線?他蔣思仁也得有那個腦子才行啊!”

“……”蘇映棠也不知道她這話算不算是在夸蔣思仁,然后一貫地嬉皮笑臉道,“你對我就真的這么有信心?”

“我是對自己有信心,”沈洛伊白了他一眼,“要是連這點識人之智都沒有,那我白活這幾十年了。”沈洛伊說完,立覺口誤,便閉口不言,裝作忙其他的事了。

蘇映棠聽到“幾十年”時,深深地看了沈洛伊一眼,但也沒有再說什么。

傍晚時分,吳掌柜來向沈洛伊匯報調查結果:“在櫥窗里展示禮服的那家成衣店確實不知道這件衣服的來源,只說是有人把衣服放在一個盒子里,里面有張便條,便條上說只要在櫥窗里展示這件衣服三天即可,三天之后會把衣服取走,并付了一大筆酬金,店家看數額可觀,便答應了。對了,送衣服過去的是一個報童,跟這件事應該沒有太大的關系,只是一個跑腿的。”

沈洛伊點點頭,示意吳掌柜繼續。

吳掌柜接著道:“還有,白天送閔太太回去的人打聽道,閔太太那天確實不是一個人去的那家店。閔太太本來是要去首飾店取閔小姐結婚用的首飾的,但陪同的那位夫人說要去附近取訂做的衣服,閔太太看順路,便送那位夫人一同前去了,結果就看到了掛在櫥窗里的那套禮服。”

沈洛伊冷笑:“陪同閔太太去的那位夫人,可有查到什么?”

“目前只知道那位夫人姓金,其他的還在調查中。”吳掌柜道。

“這么短的時間能查到這么多,你也辛苦了。”沈洛伊道,“吳掌柜您現在還有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安撫住各個分店的掌柜,讓他們穩住店里,無論是人還是事,都不要亂了方寸。至于調查的事,繼續給我盯緊了,但不管查到什么,都先按兵不動。”

吳掌柜離開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剛到永安路公寓的梁卿月。

梁卿月進屋之后,沈洛伊便對蘇映棠道:“現在天色也不早了,這里也沒什么要緊的事,蘇先生就先回去吧,接下來是我和卿月的……”沈洛伊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后道:“‘私人’話題時間。另外,今天老徐請假,能不能麻煩蘇大律師幫我把書悅送回去呢?”

蘇映棠像是聽懂了沈洛伊的諧音梗似的,猶疑了片刻,才帶著沈書悅離開了公寓。

待所有人都走后,沈洛伊和梁卿月來到了一樓的吧臺前。沈洛伊眼睛掃過酒柜里的馬爹利、可雅白蘭地、雷司令白葡萄酒等,最后拿起了一瓶紅玫瑰葡萄酒,給梁卿月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然后拿起酒杯,比了個干杯的姿勢。

梁卿月也不廢話,拿起酒杯碰了一下,便一飲而盡了。

沈洛伊一邊給兩人添酒,一邊試探地問道:“想來蔣思仁最近干的那些荒唐事,你都聽說了吧?”

梁卿月“嗐”一聲:“豈止是聽說,早就街知巷聞了。”

沈洛伊語氣有點遲疑:“那你就沒有問問他,或者說,他就沒給你個交代啥的?”

梁卿月恍然:“哦,原來你今天特意把我叫過來,就是要說這個?”

“是,”沈洛伊連干了三口,“蔣思仁這事兒辦的吧,我真是——操他大爺的……”

梁卿月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這話就只有你敢說,像我,就只敢在心里說說。”

“卿月,我倆向來是有話直說的,所以你告訴我,蔣思仁要是敢欺負你,我不會放過他的!”

梁卿月微微蹙眉:“其實也沒有你說的那么嚴重,這件事吧,說來話長,蔣思仁倒不算是欺負我,只是我家里現在,確實有點不好交代。”

“卿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沈洛伊推心置腹道,“也是我工作上最重要的伙伴,我不想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影響了你我之間的關系,所以有些話,我想把它說清楚,我不想彼此間有什么事膈應,更不想我們之間生出什么嫌隙,讓那些圖謀不軌的人有機可乘。”

“你這話也正合我意,”梁卿月赧然,“書怡,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就是你剛剛說的‘說來話長’的那件事?”

“正是。”梁卿月抬起酒杯,晃了晃,卻沒有喝,她接著道,“怎么說呢,其實那個時候我去你家找你,原本并不是想給你施壓,讓你和蔣思仁解除婚約的,我當時只是好奇與蔣思仁訂婚的到底是何許人也,順便幫他探探虛實。可沒想到,我還沒開口,你就跟我表決心了,我看既然你態度那么堅決,所以就順水推舟了。”

沈洛伊一邊笑一邊挖苦道:“哎唷,我們梁大小姐可真是生意人吶,得了便宜還賣乖,都找上門來了,竟然還敢說只是‘順水推舟’。”

梁卿月立馬反唇相譏道:“彼此,彼此。你也早就打定了主意退婚的,卻還故意說什么‘三月之期’來誆我,我看你早就是一分鐘都等不及了吧!”

梁卿月說完,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傾蓋如故’吧!”梁卿月忍住笑說道。

“說得好!”沈洛伊抬起酒杯,瞬間肅然道,“卿月,這杯我敬你!”

梁卿月滿臉問號:“為什么?”

“謝謝你。”沈洛伊抬起酒一飲而盡。

“好端端的干嘛說這種肉麻話?”

“謝謝你那個時候愿意毫無保留的相信我,沒有你,就沒有‘沈記’的今天。”

梁卿月會心一笑:“這杯酒我喝!”說完,也仰著脖子一口干了,“我當時確實是真心想幫你的。不知道為什么,我也說不上來,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我就是被你打動了。哦,說起來還有另外一件事……其實我也是后來才回過味的,你當時跟我說你是因為失憶,所以才把蔣思仁當陌生人看,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我怎么看都覺得,你是壓根就不喜歡他,甚至還有點兒嫌棄他。”

“有那么明顯嗎?”

“其實我和思仁——并不是大家想的那種關系,”梁卿月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道,“最多算是比較聊得來的朋友罷了。那時在國外,我們家世相仿,再加上可以說家鄉話,就顯得格外的親切,可能就比其他人額外聊得來一些吧。如果非要說有點兒什么的話,頂多算得上是互有好感,彼此欣賞吧,連男女朋友都算不上,離談婚論嫁,那還差得遠呢!

“可剛一回國,思仁便聽到了要與你完婚的消息,頓時亂了陣腳。你也知道他的脾氣,這些年在國外耳濡目染,滿腦子都是自由戀愛,總覺得你和他的婚姻不是自己的選擇,無法接受家里的安排,所以不顧一切,非要與你退婚。他當時無計可施,就把我拿出來當擋箭牌了。”

沈洛伊只與她碰杯,并沒有打斷她。

梁卿月接著道:“以前在國外的時候,覺得他談吐文雅,脾氣溫和,還頗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但回來之后,怎么說呢,在很多事情上,我們的看法都存在著很大的分歧,感覺彼此很多地方已經有點格格不入了,我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所以,以前積累的那些好感,漸漸都蕩然無存了。現在別說是欣賞,很多時候我連心平氣和的同他講話都做不到,我覺得大家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他根本沒法理解我!”

沈洛伊心道,那叫三觀不合。

“那時,他來找我幫忙的時候,我也并不排斥,也不是沒有考慮過我跟他之間的可能性。但現在,不過才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感覺時過境遷了。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年少無知吧。”梁卿月自嘲道。

“欸,年輕嘛,誰還沒個眼瞎的時候呢!”沈洛伊安慰道。不過這話在梁卿月聽來,像是在說沈書怡自己。

沈洛伊接著道:“蔣少爺的性子嘛,說好聽了,是嫉惡如仇、敢愛敢恨;說難聽了就是自以為是、隨心所欲。”

梁卿月點頭贊同,繼續道:“本來嘛,我跟他之間的事,沒有開始,也談不上結束,這些兒女私情,順其自然就好,可是他呢,非要弄得驚天動地不可。本來我只是幫忙,他倒好,搞得跟真的一樣,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弄得滿城風雨的。后來我想,也罷,以后找個機會,就說是兩人性格不合什么的,如今這世道,自由戀愛分開了也不稀奇。結果還沒等我這邊善后,他就又轟轟烈烈地搞了一出‘表白’,還好巧不巧地被那些小報抓住了個首尾,趁機亂寫一通,搞得我現在十分被動。現在家里家外,多少人來問我,不是旁敲側擊,就是話里有話。父親也來質問我,問我們三個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還讓我趕緊離開‘沈記’,不要再跟你們繼續攪和……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釋,說只是蔣思仁一個人無理取鬧,跟我倆沒半毛錢關系——那也得有人信吶!”

沈洛伊聽完,很欠揍地接道:“是啊,虧我之前也一直以為你們是一對呢,還早早地給你備下了大禮。不過現在好了,可省了我不少錢呢!”

梁卿月翻了個白眼:“你沈老板家大業大的,還在乎這點兒小錢!”

沈洛伊咽下了嘴里的酒:“話也不能這么說,積少成多嘛。你看蔣思仁成天嚷嚷著要負責,結果還不是實力不允許。哎,蔣思仁就是這樣,永遠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等失去的時候,只會哭鼻子。”

梁卿月笑道:“他要是聽見你這么評價他,我敢打賭,他準沖過來跟你拼命。”

“你讓他放馬過來,我要是不讓他后悔來到這個世界,算我輸!”

梁卿月突然認真道:“不過說真的,以我對他的了解,我覺得他這次對你是動真格的。”

沈洛伊駭然:“你別嚇我。”

“不信走著瞧吧。”梁卿月說完,便站起身,“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天也聊得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一步了。”她抓起桌子上的手袋,朝門外走去。

“你一個人行不行啊?”

“放心,司機在外面等著我呢!倒是你,要不要也稍你一程?”

“不用,我想散散酒氣。”沈洛伊婉拒道。

不一會兒,沈洛伊聽到梁卿月突然“咦”了一聲,正想起身出去查看,就聽到了外面汽車發動的聲音。她隨即頓住了腳,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關了燈,走出了公寓大門。

沈洛伊以為自己喝多了,出現幻覺,甩了甩頭,定睛一看,還真是蘇映棠!

蘇映棠一如既往的雙手插在褲兜里,上身半倚著墻,滿身月華,真真陌上人如玉。

沈洛伊一時竟看得呆住了。回過神之后,她只說了句“走吧”,兩人便并排走在街上。她知道,蘇映棠是專程回來等自己的。

“這么晚了,你就打算自己一個人回去?”蘇映棠問。

“沒有啊,我本來是打算蹭卿月的車的,這不是你來了么。”沈洛伊隨口道。

“胡扯!梁卿月早就走了。”

“這么說你到了很久了?”沈洛伊明知故問道。

“嗐,也,也沒多久。”蘇映棠用手摸了摸下巴,掩飾道。

沈洛伊也不打算深究,換了一個話題:“你知道我今天要跟卿月聊什么?”

“你不是說了么,‘思仁’話題。”蘇映棠淡淡地答。

“那你折回來是怕我們萬一一言不合會打起來?”

“我有什么可擔心的,無論吵架還是打架,你沈大小姐都是一把好手。”蘇映棠沒好氣地答。

“蘇大律師過獎,你還是挺了解我的。”沈洛伊嬉皮笑臉道。

“要是今天我不來,你真打算一個人走回去?”蘇映棠又舊話重提,語氣里已沒有了玩笑之意。

“差不多吧。不過你這么一說,還真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

“我和書悅回家的時間越來越不一樣了,尤其是我回去的一向比較晚,這樣總麻煩司機加班也不太好意思,所以,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再買一輛車?”

“你缺的是車嗎?每次都喝成這樣,我看你缺的明明是心眼兒!”蘇映棠絲毫不留情面。

“哦,也對。哎,可惜呀,這里也沒個代駕什么的,確實有點不方便。”沈洛伊嘆道。

“‘代……駕’是什么?”蘇映棠問。

沈洛伊這才發覺自己失言,酒一下就醒了一半:“就是——嗯,隨叫隨到的司機。”

“隨叫隨到,想得還挺美。”蘇映棠似乎沒有注意到沈洛伊的異樣。

第二天傍晚,吳掌柜依然前來永安路跟沈洛伊匯報調查進度。

“少東家可真是料事如神啊!”吳掌柜一進門就無不佩服地道,“這件事確實跟工廠那邊的裁縫有關。我查了最后接觸衣服的幾個人中,有一個叫小滿的,是蔣家那邊謝掌柜的遠方親戚,而謝掌柜有一個表妹,夫家剛好姓金。所以我們就順藤摸瓜,查到了那位金夫人,正是謝掌柜表妹的大嫂。這位金夫人之前和閔家并沒有什么往來,聽說是最近一個月才認識閔太太的,而她們認識的地方,就是閔太太給閔小姐訂制結婚飾品的那家首飾店。當時,她們看中了同一款鐲子,店家說是金夫人先開口的,不過后來金夫人把它讓給了閔太太,這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起來。”

“這一環扣一環的,給我演《甄嬛傳》吶!”沈洛伊微微皺眉。

沈書悅虛心求教:“那姐姐是怎么發現問題就是出在裁縫身上的?”

“對啊,少東家是如何曉得,這事一定跟蔣家那邊的掌柜有牽連呢?”吳掌柜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很簡單,”沈洛伊解釋道,“我們‘沈記’的定制款,為了防止泄露衣服的信息,所以在縫制階段就是分開進行的,比方說有的人負責袖子,有的人負責領子,有的人負責配飾,到最后才會把衣服合在一起,所以能見到成衣的人屈指可數。”

“所以姐姐便鎖定了在見過成衣的人當中,必定有問題。”

“對。”沈洛伊點頭,“不過成衣制成之后,還有最后一道工序,這道工序只有我和卿月知道。”

“所以那天卿月姐姐檢查完衣服,就知道那不是貨真價實的‘沈記’定制款了,就是這個原因?”沈書悅茅塞頓開道。

“沒錯。”沈洛伊頷首,“但小滿一個小小的裁縫,有什么理由要冒那么大的風險跟我們‘沈記’過不去呢?我猜她自己肯定是沒有膽子做這種事的。所以,原因不外乎幾種:求財、報恩、或者被人利用……但不管是哪一種,都很明顯,有人跟她里應外合。本來這里應外合之人我也沒有頭緒,但是昨天的那份報紙卻給了我提示。那天閔太太上門找茬,竟然無功而返,他們沒有料到我們竟然能夠安撫住閔太太,讓閔太太一聲不吭地走了。所以設計之人坐不住了,就出此下策。卻沒想到,這正是他們露出馬腳的地方。一是報紙上的內容太過于真實;二是消息傳得實在是太快了。要說沒有人透露,你們信不信?”

“‘表白’那天在場的人中,我、蘇先生、歸雁和知書都沒可能告訴別人,那么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蔣思仁本人。”沈洛伊看了看沈書悅和吳掌柜的表情,接著道,“我相信蔣思仁也不是故意說的,畢竟這事關他自己的顏面。但謝掌柜又是怎么得知具體細節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蘇映棠回憶道:“那天回去之后思仁晚上聯系過我,讓我出去陪他喝酒,但我臨時有事就沒有去,所以不知道他那天到底出門了沒有。”

“這就對了,”吳掌柜道,“在調查謝掌柜的同時,我們也暗中打探過謝掌柜這幾天的行蹤,確實查到謝掌柜那晚去過蔣少爺去的那間酒館。”

“以蔣思仁的尿性,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也不知道他是因為喝多了胡說,還是被有心人套了話去,總之結果都一樣。”沈洛伊無可奈何道。

“那姐姐和吳掌柜一開始又是怎么把目標鎖定在謝掌柜身上的,畢竟留在蔣家那邊的掌柜都有嫌疑。”沈書悅仍然不解。

“那是因為謝掌柜還有一個其他人都沒有的動機。”沈洛伊道,“‘沈記’新店開業之后沒多久,謝掌柜曾經單獨找過我,說自己還是想回‘沈記’做,可當時被我回絕了。”

“那少東家,我們下一步應該怎么做呢?”吳掌柜問。

“明天一早,就去‘沈記’辭退那個小滿,然后把她當時簽的《保密協議》找出來,讓她按照合同上面的要求賠償。”

吳掌柜為難道:“以她的能力,恐怕是無力承擔的;而且,如果她拒不承認,那要如何?”

“那就告訴她,我們有證據,法庭上見。”沈洛伊擲地有聲道。

“這樣的話……豈不是會把事情鬧大?”吳掌柜無不擔憂道。

“你家沈老板這是要敲山震虎呢!”蘇映棠溫馨提示道。

沈洛伊冷笑:“對,我就是要把事情鬧大,想要隔岸觀火?哼,都是千年的狐貍,別跟我談聊齋。”

蘇映棠沒忍住,還是笑出了聲。

沈洛伊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書悅,你和蘇先生暫且回避一下,我還有點兒事想問問吳掌柜。”

兩人走后,沈洛伊開門見山地問:“這次消息查得如此快準狠,吳掌柜是不是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手段?”

吳掌柜赧然:“少東家果然心細如塵。時間緊迫,我們確實動用了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勢力,也動用了一些警察廳的關系。不過請少東家放心,絕沒有什么違法過激的行為,只不過是多花了一些錢打點而已。”

“只要不越界,我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吳掌柜辛苦了。”沈洛伊和顏悅色道,“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要多問一句,這次查到的情報都核實過,都準確無誤嗎?”

“請少東家放心,這種事可不敢開玩笑的。”

“那就好。明天見小滿的時候,我會讓書悅和蘇先生陪著你一起去。有書悅在,主要是為了讓她放松點兒警惕,而蘇先生是我們的法律顧問,有些文書,還得經他的手;而且有他在場,會顯得正式一些。我估計小滿一開始不會痛痛快快地承認,所以就需要你跟蘇先生互相配合,引導她盡量說出真相,而我們的目的,就是要讓她說出真相,并且配合我們演一出戲,一切都是手段,賠償和坐牢都不是我們的目的。千萬不要讓人覺得我們是屈打成招,這樣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少東家放心,我知道應該怎么做了。”

“還有一點,剛剛說的許多地方都是我們自己的推斷,我希望你能找一些可靠的證人,要貨真價實的。”

“我曉得分寸,請少東家放心。”

吳掌柜出去之后,沈書悅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姐姐,這次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沈洛伊奇道:“這事跟你有什么關系?”

沈書悅:“人是我招進來的,出了這種事,我覺得自己難辭其咎。”

“怎么著,這都什么年代了,還興‘連坐’啊?”沈洛伊開玩笑道。

沈書悅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書悅,經營一家公司,確實沒有想的那么容易。不僅要會做事,還要會用人,因為我們不可能每件事都親力親為。”

“說到底,都是因為我不會用人。”沈書悅自責道。

“你錯了,書悅,那個小滿接觸衣服的時間并不長,卻能夠分毫不差的記住衣服的所有細節,包括點綴飾品的位置,可以說是非常專業了。所以識人之明這一點,你現在已經具備了。只不過嘛,人心善變,并不是所有的變數我們都能掌控。你現在年紀尚小,等到了我這個歲數,閱人無數,錯誤自然就會少了,但也無法百分之百的保證,只是到那個時候,無論出現什么變數,你都有底氣去解決了。”

沈書悅迷惑:“可是姐姐只比我年長兩歲啊?”頓了一下,嘆道,“哎,什么時候我才能變得像姐姐那樣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呢?”

沈洛伊半開玩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我上輩子就是做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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