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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初勝

第二天一早,吳掌柜按照計劃,約談了裁縫小滿。小滿看上去三十歲上下的年紀,面容清秀,不過稍顯疲態。

約談大概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結果似乎卻不太理想。小滿不僅拒不承認自己剽竊了設計圖,還原地撒潑打滾,因為涉及的賠償金額較大,吳掌柜無奈之下,只好讓巡捕房的人把她帶走了。

小滿一路大呼冤枉,說是“沈記”財大氣粗,仗勢欺人,那聲淚俱下的氣勢,就跟“沈記”要逼良為娼一樣。

事情一直僵持不下,“沈記”這邊像是頂不住輿論的壓力,終于同意了公開審理此案。

此事一出,SH市民奔走相告,法院的旁聽席可謂一票難求。

沈洛伊苦笑:“在吃瓜這件事上,真的沒有時代局限性。”

開庭當日,座無虛席。

法庭之上,小滿一邊一如既往地死咬不認,一邊哭訴自己舉步維艱地生活,就跟那些選秀節目似的,沒有點兒煽情的故事都不好意思出場。

小滿這一招,確實贏得了不少同情票。只見底下大家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待她說完,吳掌柜這邊不急不慢地叫來了人證,讓她們一一敘述這段時間小滿在工作時的反常行為。

小滿看人群的風向有所變動,便突然指向蘇映棠,還慌不擇言地宣稱,這一切都是蘇映棠監守自盜,報紙上早就寫了。

只見蘇映棠氣定神閑地站了起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朗聲道:“大家可能有所不知,所有進‘沈記’的員工,都必須簽署一份《保密協議》,就是我手中的這份。在下不才,正是這份協議的起草人。而本人起草了這份協議之后,是第一個簽字的,作為一名律師,我知道知法犯法的后果有多嚴重,不僅面臨著巨額的賠償,還有牢獄之災。況且,以我蘇家在上海的地位,鄙人暫時還沒有這鋌而走險的必要?!?

蘇映棠說完,便開始有人頻頻點頭。

“還有,這位女士單憑一張不知所謂的報紙,就想污蔑本人,不知還有沒有更靠譜一點的證據呢?”此時,蘇映棠不禁有點佩服,沈洛伊之前讓他簽這份協議時的先見之明。

緊接著,蘇映棠拿出了另外一份證據。那是一張衣服設計圖的手稿,手稿一看就是匆匆忙忙之下畫的,但也不難看出這就是閔小姐定制的那套禮服。手稿上還標注了諸如衣服材質、飾品位置等其他一些細節。

這份手稿是在小滿家中找到的,具體過程,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如此人證物證具在,小滿看事已至此,無從抵賴,于是便和盤托出了事情的真相。

一個多月前,謝掌柜找到了小滿,想讓她幫自己一個忙。小滿為了報答當初自己孩子生重病之時,謝夫人出手相助的恩情,便一口答應了下來。過了幾日,謝掌柜派人來傳話,小滿沒想到謝掌柜要她幫的忙,竟然是要她記住閔家定制禮服的所有細節,并且做出一件一模一樣的衣服。小滿當時心慌意亂,沒了主意,便說要先考慮考慮。

小滿當晚回家之后,發現丈夫也已早早回家。丈夫說今天包工頭讓自己回家休息幾天,也沒說原因,并且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夠復工。小滿看著滿屋嗷嗷待哺的孩子,還有莫名沮喪的丈夫,便把心一橫,第二天一早就去找謝掌柜了。

小滿跟謝掌柜提起了“沈記”的保密協議,但謝掌柜讓小滿直管放心,說衣服做出來之后不會有其他人看到,他只是想研究研究,他只是好奇“沈記”的定制衣服為何會如此受歡迎。

小滿考慮再三,一是自己無計可施,二是也想盡快了結此事,于是便答應了謝掌柜的要求。但是對于衣服最終的呈現,小滿說自己并沒有十分的把握。謝掌柜說只要小滿肯幫忙,一切就萬事大吉了。

成衣做出來之后,小滿自己也驚呆了,謝掌柜更是欣喜若狂,那衣服幾乎已經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

小滿把衣服交給謝掌柜之后,想著一切終于結束了:丈夫的工作也恢復了正常,自己的生活應該也會回到正軌。卻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由于小滿的供述,第一嫌疑人謝掌柜也被帶到了法庭。

謝掌柜在法庭上不出意外地極力否認,把一切都推得干干凈凈,還指責小滿恩將仇報,污蔑自己。

蘇映棠笑問:“謝掌柜,那請您告訴我,您覺得小滿做一件自己永遠都穿不了的禮服是圖什么呢?還有,您知不知道,別說是衣服上的這些珠寶,就是這布料,也是在她的能力范圍之外的?!?

提到布料,旁聽的群眾就大概明白了,謝掌柜做的是什么店鋪的掌柜,人盡皆知。

隨即,蘇映棠讓人叫出了新的人證,包括送衣服的報童,展示衣服的店家,還有禮服配飾的珠寶店老板,以及各種往來票據。

件件鐵證如山,謝掌柜終于意識到大勢已去,只有低頭認栽。

“我承認我讓小滿仿制了一件禮服,而且大家也看到了,兩件禮服難辨真假。所以我想問問沈老板,你們‘沈記’又是怎么確認,閔家現在手上拿的那件,就是貨真價實的定制款呢?”謝掌柜輸得不甘心,垂死掙扎般的喊道。

一直安靜坐在旁聽席上的沈洛伊聽到這話,便知謝掌柜的目的,無非就是死了也得找個墊背的。他想讓“沈記”雖然贏了官司,卻可能永遠地在閔家的心里埋下一根刺。

謝掌柜這挑撥離間的伎倆,還挺溜。不過碰到沈洛伊,只能說他點兒背。

旁觀人群也都開始躁動起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這個問題。剛好有人發現了坐在第一排的沈洛伊,便開始起哄,讓“沈記”大老板給個說法。

臺上法官幾次“肅靜”都收效甚微。貌似法官也只是走個形式,其實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千呼萬喚,沈洛伊終于站了起來,全場頓時鴉雀無聲,這可比“驚堂木”好使多了。沈洛伊給法官施了禮,然后不緊不慢地道:“承蒙各位厚愛,對‘沈記’關心備至。對于定制款的衣服,我們‘沈記’確實是有一個獨家的鑒別方法,不過這個涉及到我們‘沈記’的商業秘密,所以接下來只能請相關的人員留下來,其他無關的人員,我們就只能說抱歉了?!?

吃瓜群眾雖然好奇,卻也無可奈何,只能離場,不過,這樣更是增添了大家的興趣,不少人都在暗暗發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定制一套“沈記”禮服,然后搞清楚這背后商業機密到底是什么!

之后,相關人員沈氏兩姐妹、梁卿月、蘇映棠、閔家母女、謝掌柜、法官一眾八人,移步到了另外一個房間。在鑒別衣服真偽之前,沈洛伊要求謝掌柜,閔家母女,甚至法官都簽署了一份保密協議。

這更加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就連沈書悅和蘇映棠都暗暗緊張了起來。

一切準備就緒,沈洛伊示意閔家母女拿出了那件禮服,平鋪在桌子上。

梁卿月上前走了一步,貓著腰,隨即猝不及防地拿出了一把剪刀,對著袖口一挑,然后便展示給眾人。

沈洛伊解釋道:“所有‘沈記’定制款的衣服,我們都會繡上衣服主人的名字和生日。因為我們是兩面刺繡,所以從正面看,只是普通的針腳,之后我們會再雙重縫合,這樣從外面看,就完全看不出衣服里有什么乾坤了?!?

“沈老板說上面有小女的名字,我咋看不懂咧?”閔太太虛心請教。

“因為我們用的是羅馬注音?!鄙蚵逡两忉尩?。

閔太太雖然不懂什么羅馬注音,但隱約就是覺得很高級,于是便暗自高興起來。

“那每件衣服的信息都是在同一個地方嗎?”閔小姐也好奇地問道。

“不一定,那就要看衣服的款式和材質了?!绷呵湓履托拇鸬?。

而衣服主人的信息,到底是會繡在袖口、領口,還是其他什么地方,那就是彩蛋了。

這一下,謝掌柜終于輸得心服口服了。

從法庭走出來之后,沈書悅似乎還有一事不明。她看向吳掌柜:“那張設計圖的手稿你們是怎么找到的?”

吳掌柜只在一旁“嘿,嘿,嘿”,并沒有正面作答。

沈洛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是我畫的。”

“啊??。?!”沈書悅感覺自己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蘇映棠似乎也有點意外,但轉念一想,這的確是沈洛伊會干的事兒。

“所以小滿早就是我們的人了?”沈書悅只是想再次確認一下。

“你這么說也沒錯。其實吳掌柜約談她的那天,她就已經把事情的原委跟我們說了?!?

“那剛剛在法庭上她都是在演戲咯?”沈書悅還是有點不可置信。

“我們二小姐果然舉一反三,孺子可教?。≡趺礃?,剛才是不是節目效果拉滿?!”沈洛伊眉飛色舞道。

蘇映棠略一沉吟,突然道:“我也有一事想請教吳掌柜,這茫茫人海的,你們是怎么找到那個送貨的報童的?”

“蘇先生就不要為難吳掌柜了,我來解釋吧?!鄙蚵逡链蠓秸f道,“我賭送貨的報童是他們隨便找的……”

“所以你也隨便找了一個來濫竽充數?”這回輪到蘇映棠不可置信了。

“也不能完全說是隨便吧,我們還是很仔細地詢問了成衣店的老板的?!?

“你……你這也太兒戲了!”蘇映棠只覺得腦殼疼,虧他當時在法庭上還那樣理直氣壯。

“嘿嘿,兵不厭詐嘛?!鄙蚵逡镣铝送律囝^,一副討好的樣子。

“下次可不許再這么胡鬧了。”蘇映棠說完,出其不意地給了沈洛伊一計暴栗。

沈書悅和吳掌柜立馬東張西望,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到。

此次仿款事件終于落下帷幕,關于“沈記”的話題又再度沖上熱搜,“沈記”的定制款更是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讓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自從閔太太知道了“沈記”定制款背后的秘密后,逢人便夸“沈記”的與眾不同與獨一無二。她不僅自己加定了幾套衣服,還不停地介紹身邊的各種“麻友”、“票友”們成為了“沈記”的會員。

這就是傳說中的因禍得福吧。現在這個結果,就連沈洛伊都始料未及。

沈洛伊約了蘇映棠九點在警察廳見,一起處理謝掌柜的善后事宜。

自從那天法院審訊結束后,謝掌柜就被巡捕房的人帶走了。謝掌柜這事吧,說起來可大可小——可以賠錢了事,也可以坐牢抵債。所以怎么處理,還是要看“沈記”的意思,“沈記”沒有發話,巡捕房也不好貿然放人,畢竟謝掌柜自己把事情鬧得那么大,全上海的市民可都盯著呢。

沈洛伊倒沒想真讓他賠錢,她也清楚謝掌柜不過是一時鬼迷了心竅。讓他蹲幾天局子,教訓也夠了。殺雞儆猴,才是沈洛伊的真正目的。

沈洛伊打完巴掌給顆甜棗,這不又來唱紅臉了。

因為還沒造成實際的損失,沈洛伊既不要謝掌柜的五倍賠償,也不用他坐牢,只需支付打官司的費用以及以他個人的名義登報向“沈記”致歉、保證以后不會再犯即可。

謝掌柜痛哭涕零,感恩戴德。

不過,蔣家那邊為了要跟謝掌柜“劃清界限”,倒是毫不猶豫地就把人給辭退了。而謝掌柜這次出了那么大的“風頭”,也沒有哪家店再敢用他,算是親手斷送了自己在這一行的職業生涯。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從巡捕房出來后,沈洛伊便吩咐老徐:“先送蘇先生去圣保羅醫院吧。”

沈洛伊坐在車上,一反常態,沒有跟蘇映棠插科打諢。

蘇映棠看她眉頭微鎖,似乎在思考什么棘手的問題。

“在想什么,竟然還有我們沈大老板解決不了的事兒?”蘇映棠想調節一下此時的氣氛。

“我在想——蔣思仁最近安靜得很吶,他們蔣家的謝掌柜出了那么大的事,他竟然不聞不問、不吵不鬧的,都讓我對他有點兒刮目相看了。”

“原來你在想他……的事?!碧K映棠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沈洛伊其實真正在考慮的,是小滿的去留問題。

沈洛伊到達永安路公寓時,吳掌柜和沈書悅早已等候多時。

三人也沒工夫寒暄,沈洛伊進門就道:“如何處置小滿,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

沈書悅先道:“小滿這次雖然做得確實不對,但事出有因,她也是被人蒙蔽了,如果直接辭退她的話,我怕接下來她的生計……可就成大問題了?!?

吳掌柜斟酌道:“少東家沒有立即辭退她,已經是從輕發落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小滿這里應外合的,確是犯了大忌。這是‘沈記’開業以來發生的第一次惡xìng事件,并且還鬧得沸沸揚揚的,要是處理不當,少東家以后只怕是無法服眾?。 ?

沈洛伊頷首:“吳掌柜說得在理,所以這個問題才教我頭痛??!書悅是同情小滿的生世;但是我,看中的卻是她的才華。你們有沒有想過,小滿連設計稿都沒有,單憑自己的印象,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僅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出一件幾乎一模一樣的衣服,這種才能,浪費了實在是可惜??!”沈洛伊一邊搖頭,一邊忍不住嘆息。

沈書悅聽完,也深以為然。

吳掌柜想了想,遲疑道:“我倒是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沈洛伊用眼神鼓勵吳掌柜繼續說下去。

“少東家也知道,‘沈記’現在的成衣量是之前的好幾倍,我們在周莊那邊新開的制衣工廠,制衣的工人已經翻了一番,但目前最缺的,是檢查成衣質量的人員?!?

“您說的是質檢員吧!”

“對對,就是質檢員。”吳掌柜十分欣慰,少東家總是能第一時間理解自己的意思,并且用的詞總是那么的簡潔、到位。

沈洛伊微微頷首,眉頭似乎也漸漸舒展開來。

吳掌柜繼續道:“小滿對衣服的材質、款式如此熟稔于心,我想,質檢員這份差事,她去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只是……”

“只是什么?”沈書悅似乎很是擔心小滿的前途。

“只是質檢員在工廠里算得上是半個管理人員了,如果小滿去的話,相當于還升了職,我怕底下的人不服??!”吳掌柜如實道。

“這事兒確實是要再斟酌一下,要是小滿不能服眾的話,對今后的工作也沒有任何益處?!鄙蚵逡临澩?。

沉默了半晌,沈書悅似乎是有了主意:“我看不如這樣,小滿職位上雖然是升職了,但薪酬上可以按照普通工人的發放,以示懲戒。至于時間,我們可以再商量商量……姐姐看這樣是否可行?”

沈洛伊和吳掌柜聽完,都對沈書悅投去贊賞的目光。

沈洛伊又略略思考了一番,道:“書悅的提議非常不錯。這樣吧,我們提供兩個方案:第一,小滿可以立即走人,但必須付清賠償金;第二,小滿可以去周莊的工廠做質檢員,工錢減半,直到賠完那件定制款的全部金額為止。這兩個方案,吳掌柜,你告訴小滿,讓她自己做選擇?!?

“我猜小滿應該沒得選吧?!鄙驎鴲側粲兴嫉?。

“長遠的看,選第二種肯定是最明智的。在工廠除了工資,衣服質檢也是有提成的,所以生活上并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但去周莊的話,小滿就得離開上海,這就意味著,她得跟家人天各一方了。”沈洛伊分析道。

“那這還真是……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沈書悅不忍道。

“人生大多這樣,針沒有兩頭利的。尤其是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骨肉分離也算是懲罰的一種吧……所以要怎么選,還得看她自己?!鄙蚵逡烈矡o可奈何道。

小滿最終還是選擇了第二個方案。她的丈夫在碼頭當搬運工人,只是臨時工,所以兩人合計了一下,干脆帶著孩子,舉家搬到了周莊。而周莊生活節奏緩慢,物價水平也比上海低了很多,雖然小滿的丈夫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事情做,日子仍然過得緊巴巴,但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這個結局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解決了小滿的事,沈洛伊心頭大石落地,今天也能早早收工。她剛走出公寓,就一眼看到了站在拐角處的蘇映棠。很明顯,他已經在那里徘徊了一陣了。

沈洛伊悄無聲息地走到了蘇映棠身后:“你是在等我?”

蘇映棠一個不防,被嚇了一跳,然后道:“你怎么在這兒?”

沈洛伊奇道:“這話不是該我問你嗎?再說了,你在這兒見到我,不是很正常嗎,怎么跟見到鬼似的?!”

蘇映棠在腦里百轉千回了一萬個理由,但最終還是道:“我是怕你又一個人走回家,所以特地過來接你的?!?

沈洛伊看了看表,更加奇怪:“可現在才下午五點啊,不算晚吧!對了,你不是說醫院今天有事,就不過來了么?”

“突然又沒事了……”蘇映棠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了。

總不能說你的事才是我最大的事這種肉麻話吧。

沈洛伊將信將疑地看了看他,也并未打算深究,接著道:“今天工作完成得非常順利,所以我出來得比較早,你萬一要是沒碰到我,打算怎么辦?”

“我沒想那么多。”蘇映棠老實說。

“行吧,不管怎么樣,還是被你碰著了,算你走運!走吧!”沈洛伊此刻似乎心情不錯。

蘇映棠突然有點興奮道:“你要去哪兒,我可以送你。”

沈洛伊疑惑地看著他:“怎么送?”

蘇映棠往左挪了一步,然后指著身后:“用這個?!?

沈洛伊抬眼,就看到一輛自行車停在旁邊。她瞬間沒繃住,笑到直不起腰:“哈哈哈……蘇映棠,你這個紈绔子弟當的,未免也太寒磣了些吧!哈哈哈哈……”

沈洛伊捂著肚子緩了緩,好不容易忍住笑,然后道:“還是我送你吧。”說著,朝巷子口看去。

蘇映棠順著她的眼睛望過去,正好看到一輛全新的雷諾汽車停在了巷子口,還不等蘇映棠細想,就看到沈家的司機老徐從車上走了下來。沈洛伊也迎了過去。

他們在車門前聊了幾句,只見老徐朝蘇映棠這邊走了過來,而沈洛伊,竟然坐到了駕駛室的位置。

蘇映棠一時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就看見沈洛伊在向自己招手。他機械似的走到了車旁邊,沈洛伊笑容不減:“上車!”

蘇映棠上車后,在后視鏡里看見老徐正把自己的自行車推到公寓里。但他的腦子好像還在短路中。

看他一言不發的樣子,沈洛伊調侃道:“怎么?不敢坐我的車?生怕大爺我把你拉到沒有人的地方,對你圖謀不軌?”

蘇映棠知道自己剛才確實有點受了驚嚇,他定了定神,道:“求之不得!”一旦開啟了拌嘴模式,他就完全恢復了狀態,“沈老板可真是豪橫啊,這得花多少錢啊?!”

“怎么樣,不錯吧!新車首駕,讓你給趕上了,現在就帶你去兜兜風,蘇大少爺有沒有覺得榮幸之至呢?”

“那要先坐了才知道?!碧K映棠口是心非道。

沈洛伊自吹自擂道:“誒喲,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可是老司機呢。”

“那你是什么時候學的開車?”蘇映棠脫口問道。

沈洛伊像是沒有聽見,笑而不語,只是自顧自地哼起了一段旋律。

蘇映棠一拍腦袋:“行,算我沒問,與其聽你胡說八道,還不如我自己想象呢?!比缓筠D移話題道,“你真打算以后自己開車啊,那老徐呢?”

“老徐嘛,還開原來那輛車,他要負責接送書悅,還有偶爾接送下家里的其他人。”頓了頓,沈洛伊又道,“總要老徐配合我的時間,我也有點兒過意不去。再說了,我喜歡方向盤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喜歡自己對自己負責?!?

蘇映棠感覺,沈洛伊這句話,好像不單單指開車。

沈洛伊說完,也不等蘇映棠做任何反應,又不自覺地小聲哼起了那首歌:“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qu’il me parle tout bas,je vois la vie en rose……”

過了很多很多年以后,蘇映棠才知道,沈洛伊當時哼的這首歌,叫《La Vie En Rose》(《玫瑰人生》)。

現如今的上海灘,別說是國人,就是在洋人之間,“沈記”的名號那也是如雷貫耳的。

聽說有一位常年在中法兩國做貿易往來的法國外商,他幾經輾轉,經人牽線搭橋,終于聯系上了“沈記”。這位法國外商想在“沈記”訂購一大批旗袍,而這批旗袍只需要最普通的款式,甚至對面料也沒什么要求,唯一的訴求就是要快。這筆生意對“沈記”來說,簡直和天上掉餡兒餅沒差了。

于是,雙方各得其所,趕緊找了個晴空萬里的好日子準備簽訂合同。

這次簽訂合同蘇映棠卻沒有一同前來,醫院剛好有一些特殊的狀況,需要他的幫忙。沈洛伊自然不會阻攔,只帶著吳掌柜和沈書悅一同前往。

沈洛伊預訂了一家古香古色的茶樓,排面十足。

對方也來了三人:法國外商Nino,這人還取了個中文名,叫李諾;李諾的助手尼古拉,還有一個中國翻譯程先生。

根據之前溝通的結果,李諾這邊拿出了準備好的合同,沈洛伊一看,合同有兩個版本:一個是中文的,另一個是法文的,每種都是一式兩份。

李諾的翻譯程先生解釋說,這樣做也是遵循國際慣例,因為涉及到兩個國家的商貿,所以合同使用雙方國家的語言會更加規范一些。

沈洛伊不置可否。她仔細地看了看手里的那份中文合同,合同里對甲乙雙方的義務、責任都有明確羅列,價格也是之前商量好的。另外,沈洛伊注意到,在合同的最后有兩個不起眼的補充說明。其一:“貨物在運輸過程中如發生任何意外,應由過失方承擔責任,并視情況按照合同的約定給予損失方一定的賠償?!逼涠骸叭绻p方對以上條款存有異議,應參考本合同的正文條款,協商解決。”看上去可以說是非常嚴謹,無懈可擊了。

沈洛伊放下了中文合同,又順手拿起了法文合同,并煞有介事地瀏覽起來。當看到法語合同補充說明的那幾行時,沈洛伊的表情明顯一滯,但隨即便恢復如初了。

沈洛伊把法文合同推到了沈書悅的面前,用手指敲著合同道:“來來來,讓我們的沈二小姐給看看,這到底寫的是啥?我們二小姐可是上過洋學堂的!”

沈書悅倒是老實,小聲道:“姐姐可是忘了,我只懂英文,完全不懂法文啊?!?

沈洛伊又看了看旁邊的吳掌柜,吳掌柜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更是一副“它認識我,但我不認識它”的樣子。

沈洛伊對著法國外商嗔怪道:“李先生您看,您這不是為難我們嗎?”

李諾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旁邊的翻譯程先生上來解釋道:“請沈老板放心,這法文版的合同跟中文版的完全一樣?!?

“哈哈哈,”沈洛伊笑道,“我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只不過合同嘛,還是看一看比較妥當。只可惜我們‘沈記’的法律顧問今天有事兒。您看要不這樣,我們把合同帶回去,讓他今晚看一看,然后明天上午,我們再簽約如何?”

“沈老板您也知道,我們正是因為貨要得急,才找你們‘沈記’的,我們也是相信‘沈記’有這個實力。難道沈老板還擔心我們會訛你們不成?”程先生一字不差地翻譯道。

沈洛伊還在猶豫不決。

李諾的翻譯又道:“要不是這次要的貨量大時間又緊,我們也不會千辛萬苦地來上海找沈老板了。這第一次跟‘沈記’打交道,我們主要就是想交個朋友,這筆買賣穩賺不虧,就看沈老板肯不肯做了。”

沈洛伊似是有所松動,點頭道:“李先生的話也有道理,這生意確實是很合算……”

這時,李諾的助手也道:“時間緊迫,我們李先生今天晚上就要離開上海了,沈老板,您趕緊決定吧!”

沈洛伊沒有多想,便拍板道:“行,這合同我們簽了。”說完,她抬手看了看表,忽然吁了一聲,“哎喲,瞧我這記性!”接著不好意思道,“簽合同之前,可能要請李先生先移步二樓了。”

“這是為何?”李諾不解。

“聽說李先生非常喜歡我們中國的茶藝,而且還頗有研究,所以今天我們特地為您準備了一個茶藝表演,還請李先生賞鑒!”

李諾一聽有茶藝表演,便開始兩眼放光:“不敢當不敢當,沈老板真是客氣了?!?

倒是李諾的助手在一旁有些著急,拼命給李諾使眼色。

李諾當然也明白正事要緊,于是道:“在下確實是非常喜歡貴國的茶藝,不過看表演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的,咱們還是先把合同簽了吧。”

“您此話差矣——”吳掌柜故作神秘地道,“簽合同晚一會兒也沒什么損失,但這茶藝表演要是錯過了,那您可要悔恨終生了?!?

“哦,此話怎講?”李諾忍不住好奇地問。

“這個茶藝班子,以前那可都是只給皇親國戚表演的。他們這次從BJ到上海,只停留三天,在這三天之內,只有這一會兒空檔,硬是讓我們沈老板給請來了,為此,我們沈老板還特意包下了這整間茶樓。李先生,您今天要是錯過了這個村,那以后可就沒這個店兒了!”吳掌柜道。

于是,一行人上到了二樓。這二樓原本就是個看戲的雅座,左右兩邊各兩把椅子,椅子上鋪有軟墊,每個椅子旁邊都有一張小方桌,方便放些茶點什么的。

眾人在二樓落座妥當之后,沈洛伊借口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之后,她尋了個空隙,悄悄地把一張紙條塞給了沈書悅。

過不多時,一群衣袂飄飄的姑娘們陸續端來水果、茶點。忙亂之中,沈書悅不小心一個失手,把茶打翻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這么不當心,你看你,在李先生面前失了禮數。”沈洛伊嗔怪道。

“啊,沒關系的。沈二小姐沒事吧?”李諾并不以為意,多少還是有些法國紳士的姿態的。

“沒事沒事,我去換一身衣服就好?!鄙驎鴲傉\惶誠恐地道了歉,便小心地退了出去。

她下到一樓,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立刻打開了沈洛伊給她的字條,只見上面字跡潦草:“去醫院找蘇,修改法語合同最后一頁倒數第六行:‘Partie A’改為‘Partie B’;倒數第四行:‘fran?ais’改為‘chinois’?!保ā凹追健备臑椤耙曳健?;“法文”改為“中文”。)

沈書悅收起了字條,小心地避開了其他人,悄悄地溜進了剛剛簽合同的房間。她環視了一圈,發現房間里早已空無一物,哪里還有合同的蹤影。沈書悅只覺得兩眼一抹黑,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走了進來,道:“二小姐,您的衣服已為您準備好了,請隨我來?!?

沈書悅有點焦急,她知道合同的事實在刻不容緩,但也不便讓其他人知道,只好先硬著頭皮跟著婦人出去了。

那婦人帶著沈書悅,穿過了幾條走廊,繞過了一個院子,然后在一道小門前停住了,婦人遞給沈書悅一個包袱,然后道:“司機老徐在門外等著二小姐呢,二小姐可速去速回啊。”

沈書悅一愣,原來這是自己人??!然后立馬反應過來,拿起包袱就往外趕。

沈書悅上車之后打開包袱,里面四平八穩地裝著那幾份合同。另外,還有一套干凈的衣服。

從茶樓到圣保羅醫院,只隔著兩條街,開車不到五分鐘。沈書悅忽然有種感覺,這或許并不是巧合。

茶藝表演結束之后,可謂賓主盡歡,雙方也愉快地簽訂了買賣合同。李諾按照合同,爽快地預付了五成的訂金,而剩下的尾款,要等“沈記”交貨之后再支付。

三天之后,“沈記”按期完工。但吳掌柜卻頗費了一番功夫,才聯系上了李諾本人。

李諾聲稱自己目前有要事纏身,不在上海,所以想請“沈記”幫忙,把貨物先運到上海郊區的一個倉庫,費用等他回來之后再一并結算。

吳掌柜聽后便回絕了李諾的請求,并告訴他,按照常規流程,買方需要親自派人過來清點貨物,當場驗收,之后便銀貨兩訖。如果沒有清點、查驗的話,出了“沈記”工廠的大門,以后有任何問題就概不負責了。

李諾表示,絕對相信“沈記”的信譽,他之后也絕不會對這批貨物的數量和質量有半點根究。但無論李諾怎么說破嘴皮、指天發誓,吳掌柜都始終沒有松口。

李諾只好聯系了沈洛伊,再次說明了自己的情況。在李諾的軟磨硬泡之下,沈洛伊最終還是同意了。但條件是,“沈記”只負責幫忙清點,運送還需李諾自己安排人手和車輛。

李諾指定的那個倉庫,位置非常偏僻,路途也十分的顛簸。司機車開到半路,竟然陷進了路邊的一個小溝里,然而四下無人,司機一時也束手無策。但他轉念一想,如果這會兒不盡快把貨送到,那等天黑之后,自己豈不是要露宿在這荒郊野外了。

想到這兒,司機趕緊跳下車,撒腿就往回跑。他記得來的時候,前面幾公里處好像住著幾戶人家。

等司機找來了幫手,回到車前時,卻發現車上貨物空空如也……

沈洛伊他們當晚便知道了此事,李諾在電話里更是暴跳如雷。

所以第二天一早,當沈洛伊、沈書悅、蘇映棠三人來到“沈記”二樓辦公室時,看見已經端坐在里面的李諾也不足為怪了。

時間尚早,“沈記“還沒有開始營業,但店員們都已到位。大家也隱約聽說了頭晚發生的事,再看看李諾這勢在必得的架勢,都噤若寒蟬、不由得暗暗為他們的少東家捏一把汗——這次來找茬的可是外國人吶!

李諾一見沈洛伊出現,連招呼都顧不上打了,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這事兒沈老板必須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沈洛伊深深地看了一眼李諾,心平氣和地道:“原來李先生會說中文??!”說完,也不管對方青白交替的臉色,反問道:“不知道李先生說的是哪件事呢?”

李諾也顧不上掩飾什么尷尬,理直氣壯地道:“沈老板這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呢——我們從您這兒進貨,可到現在,我連貨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這算怎么回事?。俊?

“李先生這話,我就有點聽不明白了,我記得我們是按時交的貨呀。交貨的時候,我們還聯系了李先生您本人。當時來提貨的也是你的人,車也是你安排的,東西丟了,你應該去問你的人,而不是來問我?!?

李諾回應自如:“沈老板,貨可是從你們‘沈記’的倉庫出來的,當時我可沒有在現場,這貨物出來之后到底上了哪輛車可就不好說了?!?

沈洛伊冷笑:“李先生還真是喜歡開玩笑。我記得簽合同的時候,李先生催貨催得好緊,但不知為何到收貨的時候,卻一反常態,讓我們一通好找呢?當時您說有要緊事在身,我們還好心幫您清點了貨物,且分文未取,李先生不領這份情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要讓我給個交代,請問,我們‘沈記’有什么可交代的?”

“沈老板這是要推卸責任么?”李諾步步緊逼道。

“李先生這是要欲加之罪么?”沈洛伊不甘示弱道。

所有人都從未見過沈洛伊態度如此強硬,寸步不讓。

李諾沒想到沈洛伊年紀輕輕,竟然是塊那么難啃的骨頭,便威脅道:“沈老板要是不打算負責,那我們就只能公事公辦,法庭上見了?!闭f完,便示意旁邊的助手尼古拉把合同拿了出來。

沈洛伊并不做聲,只一副放馬過來的表情。

助手尼古拉把合同攤在桌子上,像是背誦課文般地道:“根據我們之前簽的合同,‘貨物在運輸過程中出現任何意外,都由甲方承擔,并且要給予乙方一定的賠償’?!?

沈洛伊道:“我記得合同上明明寫的是‘貨物如在運輸過程中發生任何意外,應由過失方承擔責任’,而您怎么就認定,‘甲方’一定是‘過失方’呢?”

“沈老板,我們現在說的是法文合同里面的條款,這可是白紙黑字您簽了名的?!?

“哦,還有這種事?”沈洛伊故作驚訝道,“難道我跟李先生簽的竟然不是同樣的合同?”

尼古拉又道:“另外,沈老板,如果您對合同上的條款存有異議,請參考法語合同里的補充說明,這個也是寫在合同里面的。”

“這可真是奇了!”沈洛伊嘆道,“之前您的翻譯程先生不是說,兩份合同的內容是完全一樣的嗎,我可是看都沒看就簽了字的……”沈洛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啊對了,剛好今天我們‘沈記’的法律顧問蘇先生也在,我們就請蘇律師幫忙看看,合同上到底是怎么寫的,我們蘇大律師可是在法國留過學的,應該不會看錯吧?”

說著,沈洛伊把合同推到了蘇映棠的面前。蘇映棠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這份貍貓換太子的合同,不用看也知道,正是他自己修改過的。

蘇映棠看著手中的合同,不禁回想起了那天沈書悅到醫院找自己的情形。

沈書悅在醫院見到蘇映棠后,立刻就把沈洛伊寫的字條和合同都交給了他。趁蘇映棠修改合同的間隙,沈書悅還去換了一套衣服。蘇映棠看了看手里的東西,瞬間就明白了沈洛伊的意思。也多虧了他當時就在法國醫院,不消多時,沈書悅就拿著東西回去復命了。

看著沈書悅匆匆離開的背影,蘇映棠就知道早晚會有現在這一刻了。

蘇映棠裝模作樣地把對方的法文合同也拿過來看了看,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兩份合同的內容是一樣的?!?

話音才落,李諾那邊的人像是松了一口氣。

蘇映棠又道:“而且合同里確實沒有‘由過失方承擔責任’這一條……”

聽到此處,李諾等人似乎已經開始面露微笑了。

蘇映棠慢條斯理地接著道:“合同上寫的是,‘貨物如在運輸過程中發生任何意外,應由乙方承擔責任,并視情況按照合同的約定給予甲方一定的賠償;如果雙方對以上條款存有異議,應參考中文合同的正文條款,協商解決?!?

蘇映棠念完之后,便等著對方的反應。

李諾等人以為自己一時聽錯了。

蘇映棠站了起來,把合同推到了對方眼皮底下,并用手指著補充說明的地方。

李諾不信邪似的低頭一看,驚訝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他反應了幾秒,隨即對著助手咆哮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助手一頭霧水,把合同拿過來自己看了看,頓時也嚇個半死。

蘇映棠不理會他們的狼狽,乘勝追擊道:“請問李先生現在是想按照法文合同的條款執行呢,還是按照中文合同的條款執行?”

李諾只能一言不發。

蘇映棠提醒道:“按照法文合同執行的話,‘沈記’已按時交貨,所以還請李先生支付一下剩余的尾款;如果按中文合同執行的話……”

沈洛伊接道:“按照中文合同的話,我們會弄清楚到底誰是‘過失方’。其實昨天我們接到電話以后,就已經請巡捕房的人幫忙著手調查了,那么大的一車貨,我就不信它能長了翅膀飛了不成!”

李諾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這次真的玩完了。但他有一事不解:“請問沈老板,您是怎么知道合同里有貓膩的,又是怎么修改合同的?”

“請李先生慎言,在合同里?;拥闹挥心阕约海 眳钦乒裰浦沟馈?

李諾苦笑:“沈老板年紀輕輕,心思卻如此細密,我輸得心服口服?!?

沈洛伊不屑道:“李先生,你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一敗涂地嗎?因為你太自以為是了,你根本看不起跟你做生意的中國人。李先生不會以為我們‘沈記’做到今天這種規模,靠的全是運氣吧?”

臨走時,沈洛伊忍不住道:“另外,李先生有沒有想過,如果兩份合同不一致的話,是沒有任何法律效力的?”

李諾以為沈洛伊是要放過自己的意思,卻連做夢都沒有想到,沈洛伊竟然會把自己告上國際法庭。李諾因涉嫌使用陰陽合同詐騙、謀劃組織搶劫等罪名,被國際法庭判決,沒收其在華所有資產,返還給受害人,且今后不能在華從事任何商貿行為。

這個結果,可謂大快人心。

在經歷了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之后,大家似乎都有了一個共識——千萬不要和“沈記”硬碰硬,不然絕沒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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