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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生日

轉(zhuǎn)眼便到了五月十五,梁卿月生日晚宴的這一天。

本來參加這種類型的聚會對梁卿月來說早就是家常便飯了,但因?yàn)檫@次梁卿月自己肩負(fù)著重要的“使命”,所以格外多了幾分緊張的情緒還有期待的心情。

這是梁卿月學(xué)成回國之后辦的第一場宴會,梁老爺也極其重視,自己的這個女兒才貌雙全,可是“梁記茶行”的活招牌。

在生日晚宴正式開始之前,梁家的別墅之內(nèi)、草坪之上,早已是賓客云集、人聲鼎沸了,這也恰好證明了梁家在商界的實(shí)力與地位。

梁卿月與沈洛伊都穿著“沈記”最新款式的旗袍,一長一短,同樣顯出了二人凹凸有致的身材。沈洛伊個子比梁卿月稍矮,所以她選擇了短款旗袍,露出了一雙修長、勻稱的小腿。為了這身旗袍,沈洛伊還特意穿上了許久都不曾觸碰的七寸高跟鞋。兩人往人群中一站,瞬間便成為了全場注目的焦點(diǎn),讓人移不開眼。

一向保守的沈家大小姐今天的穿著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不過因?yàn)樯蚵逡磷罱l頻露臉,大家也都見怪不怪了,再加上梁家的賓客中以做生意、接觸外商的居多,所以還是欣賞多過于震驚,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沈洛伊和梁卿月都明白,她們今天可不是來當(dāng)花瓶的。梁卿月帶著沈洛伊,把她引薦給了與自家生意往來密切的朋友或是潛在的客戶。

這樣的交際場合對沈洛伊來說并不陌生,甚至讓她有種回到了二十一世紀(jì)的錯覺。

她想起自己讀大學(xué)的時候,托馬斯(Thomas)姑父也會隔三差五地帶著她們姐妹三人出席一些這樣的宴會,他覺得讓姑娘們從小就長長見識非常有必要。托馬斯(Thomas)常跟沈洛伊說,你是學(xué)服裝設(shè)計(jì)的,所以學(xué)習(xí)如何根據(jù)一個人的穿著打扮,來判斷一個人的喜好、職業(yè)和身份地位是十分重要的一課,一定要學(xué)會“以貌取人”。

服裝設(shè)計(jì)說到底,其實(shí)是在跟人打交道,所以當(dāng)時的那段經(jīng)歷,讓沈洛伊在以后的工作中,可謂受益良多。

蘇映棠從沈洛伊出現(xiàn),跟她打了一個招呼之后,便再也沒有機(jī)會近她半米之內(nèi)。他找了個生人勿進(jìn)的角落坐了下來,看似心不在焉,實(shí)則正關(guān)注著沈洛伊的一舉一動。

蔣思仁對他說的話,還言猶在耳:“沈書怡是最不喜歡這種觥籌交錯的場合的,她就是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人?!?

蘇映棠看著人群中高談闊論的沈洛伊,應(yīng)對自如,用“如魚得水”來形容也不為過,不禁邊笑邊搖頭。

“你在笑什么?”蔣思仁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蘇映棠的身旁。

“佳人美酒,賞心悅目,還不值得我們喝一杯么?”蘇映棠抬起酒杯,答得似是而非。

蔣思仁從蘇映棠的視野看了出去,正好看到了沈洛伊與一位歐美長相的男士正談笑風(fēng)生的樣子。

蔣思仁不屑道:“惺惺作態(tài),沽名釣譽(yù),成何體統(tǒng)!”

蘇映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時候成了封建禮教的衛(wèi)道士了?”

“我,我哪有?”蔣思仁極力否認(rèn)道,“表哥你是不知道,沈書怡從來不喝洋酒的,你看她一個姑娘家家,周圍都是陌生人,就不怕喝多了會吃虧么?”

蘇映棠倒不以為然:“這你可就多慮了,我看她酒量好得很,七八杯酒下肚,依然面不改色?!?

蔣思仁大驚:“什么?她已經(jīng)喝了七八杯了?這可怎么得了!我得趕緊想個辦法阻止她……”

“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免得自找沒趣?!?

“晚宴還沒有開始她就喝了這么多,萬一出了什么事……嗯,不是給卿月添亂么!哎,我的話她肯定不會聽,要不,你幫我去勸勸她?”

蘇映棠聳聳肩:“愛莫能助?!?

“那你就打算置身事外嗎?”

蘇映棠不理會蔣思仁的瞎操心,依然悠閑地自斟自飲。

蔣思仁看蘇映棠無動于衷,只能自己親自上陣,放下酒杯就朝沈洛伊的方向走了過去。

蔣思仁走到沈洛伊的前方,用各種眼神、表情、手勢等示意沈洛伊到自己這邊來。沈洛伊搞不清楚蔣思仁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卻也懶得搭理他,完全熟視無睹。

蔣思仁一計(jì)不成,又生一計(jì)。

他抬了一杯水走到了沈洛伊的面前,對著那位外國人說了句“excuse me”,然后對著沈洛伊道:“小姐,您要的水?!?

沈洛伊皮笑肉不笑:“謝謝,我不需要?!?

那位外國男士伸手拿了水,用標(biāo)準(zhǔn)的中文對蔣思仁道:“沈小姐不要的話,可以給我嗎?謝謝!”然后轉(zhuǎn)頭對沈洛伊道:“沒想到沈小姐對我的家鄉(xiāng)如此了解,不知是否有榮幸請沈小姐下周六到舍下再詳聊呢?”

“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笔Y思仁擠兌道,聲音剛好夠?qū)Ψ侥軌蚵牭们宄?

外國男士虛心請教:“這位先生剛剛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蔣思仁不等沈洛伊回答,搶白道:“我的意思是不要用花言巧語來騙人,你請一個年輕女子到自己家里,你安得什么心?”

外國男士一臉無辜:“我沒有騙沈小姐啊,我家每周六都有一個繪畫沙龍,我想請沈小姐參加,而且,不止沈小姐一個人,還有其他朋友?!?

蔣思仁一時尷尬,干笑道:“那我能不能參加?”

外國男士顯然有點(diǎn)意外,但還是禮貌地問道:“這位先生也對油畫感興趣?”

沈洛伊給了蔣思仁一個白眼,然后對外國男士謙遜有禮道:“他哪懂什么油畫,他只懂‘瞎話’?!?

“‘蝦畫’是什么畫?”外國男士不懂就問。

蔣思仁也不知道如何解釋,說了句“打擾了”,便火速逃離了現(xiàn)場。

他回到蘇映棠的身邊,唉聲嘆氣:“真是好心被當(dāng)成了驢肝肺!”

蘇映棠拆穿道:“我看是多此一舉吧!”

正在這時,時鐘敲響了七下,生日晚宴即將正式開始,大家從四面八方都聚到了梁家的客廳,等待主人亮相,可這晚宴的主角卻遲遲沒有登場。

過了一會,似乎有音樂聲想起,大家循聲望去,樓梯兩側(cè)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小型的管弦樂隊(duì),伴隨著悠揚(yáng)的樂曲,只見梁家大小姐終于千呼萬喚始出來。

客人們隨即發(fā)現(xiàn),梁卿月此時已經(jīng)換了一身裝扮,正順著樓梯從二樓緩緩而下。

待梁卿月整個人全須全尾的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中時,所有人眼前都忽地一亮,全場頓時鴉雀無聲,連音樂都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梁卿月長發(fā)披肩,頭戴白色花環(huán),花環(huán)狀似正在發(fā)芽的小樹枝,發(fā)絲上還墜有點(diǎn)點(diǎn)白色蝴蝶。她身著一身無袖墨綠長裙,裙子直至腳踝。裙子層疊錯落,似波濤,似麥浪,隨著梁卿月擺動的步伐,裙子上的葉子就像是要隨風(fēng)飄落下來一般,待細(xì)細(xì)看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些葉子正是“茶葉”,卻是用極其珍貴的翡翠雕琢而成,然后再鑲嵌在裙子之上。梁卿月腳下微微生風(fēng),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搖曳生姿,風(fēng)華絕代之感。

梁卿月一步一步走下樓梯,朝客廳正中走去,待她路過兩旁的人群之時,大家一時都忍不住驚呼起來:原來裙子的背面只有兩根十字交叉的細(xì)帶子,露出了梁卿月整個光滑潔白的后背與肩膀,而裙子的顏色,更加襯得她肌膚勝雪,膚如凝脂。裙子背面的腰間,鑲有一圈白色的花瓣,內(nèi)行人一看便知,是用上好的蠶絲繡制而成,薄如蟬翼,晶瑩剔透;而花瓣的形狀,正是茶樹開花的樣子。

沈洛伊站在二樓,看著梁卿月走向自己的“戰(zhàn)場”,眼里滿是欣喜與驕傲,就像是新晉的青年導(dǎo)演,眼看著自己的處女作馬上就要在電影節(jié)展映一樣。

梁卿月走到了客廳中央,微微頷首,笑容自信而嫵媚:“感謝各位長輩、各位親朋好友,撥冗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卿月從小便受各位的恩惠與提攜,今日終于有機(jī)會在此感謝大家?!闭f完,深深地鞠了一躬,“另外,我也希望大家今后不要把我當(dāng)成二十五歲,還是一如既往地把我當(dāng)成十八歲吧……”

梁卿月站的地方,仿佛有磁鐵一般,把周圍的人群都吸引了過去。一直到晚餐正式開始,人群才逐漸退去。沈洛伊這才從二樓下來,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梁卿月。

梁卿月的目光掠過人群,也正好看到了人群外的沈洛伊,兩人視線交匯,都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沈洛伊不知道的是,在人群中,還有另外一雙眼睛一直注視著她,或許就連那雙眼睛的主人都沒有發(fā)覺,自己的目光就不曾從沈洛伊的身上挪開過。

因?yàn)橘e客人數(shù)眾多,所以梁家這次晚宴安排的是西式自助餐的形式。這樣也更有利于沈洛伊結(jié)交各方人士,這也是梁卿月刻意為之的。晚宴之上,沈洛伊不遺余力地周旋其中,根本顧不上吃東西——喝酒,倒是來者不拒。

蔣思仁聽不進(jìn)蘇映棠的勸告,在一旁吹胡子瞪眼,最終還是忍不住跑去正在跟外交部副部長談話的沈洛伊面前。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耽誤您一下,我能請沈小姐借一步說話么?”蔣思仁彬彬有禮道。

那位副部長看來人文質(zhì)彬彬,似乎覺得有點(diǎn)眼熟,好像是蔣家的三少爺,再一聯(lián)想到不久之前的傳聞,副部長便會心一笑,道:“不耽誤,你們慢聊?!闭f完,便留下了蔣、沈二人。

沈洛伊面若寒霜,道:“蔣先生,你這唱的又是哪出?。俊?

蔣思仁渾然不覺,責(zé)備道:“我還想問問你唱的是哪出呢!”

“你無緣無故跑過來打斷我,到底想干什么?”

“你今天一反常態(tài),穿得那么短,喝得那么多,你又想干什么?”

沈洛伊拼命忍耐道:“我想干什么怕是還輪不到你來操心吧?”

蔣思仁理所當(dāng)然道:“你大哥不在,我覺得我有責(zé)任要看好你……”

“呵呵,”沈洛伊冷笑,“就算是我親大哥在這兒,也不見得能管得了我,更何況是你!”

“我……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嘛!”

“蔣思仁你給我聽清楚了,你不要覺得我們很熟似的。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操心!還有,我警告你,你最好把心思都放在卿月一人身上,你一天到晚在我面前瞎轉(zhuǎn)悠,我可以忍,但如果因此而傷了卿月,傷了梁家的顏面,我絕不會饒你!”

蔣思仁言不由衷道:“我就是擔(dān)心你壞了卿月的生日宴才來勸你的嘛,你平時又不喝不慣洋人的酒……”

“原來蔣先生擔(dān)心的是這個,那你放心,我也絕對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fā)生的?!闭f完,沈洛伊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蔣思仁在蘇映棠面前又抱怨了一通,長吁短嘆,卻依然無計(jì)可施。

蘇映棠倒是從頭到尾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他也不是不擔(dān)心沈洛伊,不過據(jù)他觀察,沈洛伊酒量極好,一時半會兒也奈何不了她。還有就是,他發(fā)現(xiàn)沈洛伊像是有任務(wù)在身,在沒有弄清楚事情始末之前,他不敢貿(mào)然行動,怕壞了沈洛伊的大事。

沈洛伊與電報局局長唐先生正相談甚歡,只見蔣思仁又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沈洛伊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蔣思仁過來后,硬核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唐先生不好意思,我有些個人問題需要向沈小姐請教一下,不知您能否行個方便?”說著,便要伸手過去拉沈洛伊。

沈洛伊微微側(cè)身后退了一步,避開了蔣思仁。

沈洛伊用無懈可擊的笑容對局長說道:“對不起唐先生,我與蔣先生聊幾句,先失陪一下?!?

唐局長:“沈小姐,請?!?

沈洛伊臉色鐵青,頭頂冒煙,快步走到了人少之處,盡量忍住不扇人的沖動道:“蔣思仁,你要是再胡攪蠻纏,我就讓卿月把你給轟出去!”

蔣思仁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苦口婆心地勸道:“書怡,我沒有胡攪蠻纏,我這次真的是來幫你的,我看那個唐先生想灌你酒?!?

“那你是覺得我酒量不行,還是覺得你自己有本事幫我擋酒啊?”

蔣思仁不好意思地?fù)蠐项^:“我酒量也不行,這不是急中生智嗎!”

梁卿月遠(yuǎn)遠(yuǎn)看到蔣思仁和沈洛伊在花園角落處說話,看四下無人,便走了過去。梁卿月才到,兩人便停止了交談,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的味道。

梁卿月看了看兩人,問道:“這是怎么了?”

蔣思仁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卿月,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沈洛伊幾乎是咬牙切齒道,“讓蔣思仁離我遠(yuǎn)點(diǎn)兒,要是他敢再出現(xiàn)在我一丈之內(nèi),讓他后果自負(fù)!”

蔣思仁不服:“沈書怡你這人怎么這樣啊,我可是來幫你的。”

梁卿月看沈洛伊面色不善,便和事佬般對蔣思仁道:“思仁,我看蘇先生一個人在喝悶酒,要不,你幫我去招呼一下他?”

“他獨(dú)來獨(dú)往慣了,哪用得著我招呼啊?!笔Y思仁不情不愿地道。

“就算是幫我的忙了,你看我今天實(shí)在是分身乏術(shù),可不能被人落下招呼不周的口實(shí)啊。”梁卿月好言相求道。

“那好吧,我過去看看?!笔Y思仁走到梁卿月的身邊,又小聲道,“你幫我勸勸她,少喝一點(diǎn)兒?!闭f完,蔣思仁朝沈洛伊的方向努了努嘴。

梁卿月點(diǎn)頭,等蔣思仁走遠(yuǎn)了,才道:“這是怎么了,很少見你這樣劍拔弩張的樣子?!?

“我真的快被蔣思仁的自信氣笑了!剛剛在跟唐局長聊天,已經(jīng)聊得十之八九了,正要進(jìn)入正題,就被他過來攪黃了,還美其名曰是在幫我。”

梁卿月安慰道:“我也發(fā)現(xiàn),他今天是有一點(diǎn)兒反常,好像偏要跟你作對似的。不過,你別擔(dān)心,等下我讓他跟著我,寸步不離。唐局長的事你也不用操之過急,來日方長?!?

“蔣思仁的事我可是看你面子?!鄙蚵逡烈膊⒎鞘遣灰啦火埖娜?,她知道蔣思仁本質(zhì)不壞,只不過好心辦壞事罷了?!澳憧烊ッΠ?,不用管我,今天可是你的主場,消失太久可不行?!鄙蚵逡翑[擺手道。

梁卿月離開之后,沈洛伊也并未在花園里多作停留,她步履蹣跚地向別墅二樓走去,二樓是主人家的區(qū)域,沒有什么客人。沈洛伊才到二樓,便立刻把腳從高跟鞋里抽了出來,她看了看已經(jīng)被磨起泡的腳后跟,可惜現(xiàn)在沒有創(chuàng)可貼可用,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沈洛伊索性提著高跟鞋向衛(wèi)生間走去。她把腳上的水泡一一弄破,然后拿了點(diǎn)兒紙隔在了鞋子與腳之間,好歹減輕了一點(diǎn)疼痛。沈洛伊從衛(wèi)生間里走了出來,還沒幾步,便與剛剛迎面而來的蔣思仁遇了個正著。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沈洛伊感覺自己的腦中有字幕飄過。

此時也沒有退路,況且沈洛伊向來是輸人不輸陣的脾氣,她忍著疼痛,邁著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從蔣思仁身邊走過。

蔣思仁突然喊了一句:“等一下。”

沈洛伊停下了腳步,蔣思仁朝沈洛伊這邊走了過來,并繞到了沈洛伊的面前。蔣思仁一言不發(fā),沉默了片刻,一邊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一邊道:“穿得那么少,這個給你?!闭f著,把自己的外套遞了過去。

“不用。”說罷,沈洛伊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蔣思仁的手,抬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放下。他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是失落還是什么。

沈洛伊在二樓與三樓之間的樓梯上坐了下來,這里沒有人經(jīng)過,應(yīng)該可以讓自己喘口氣了。可才坐下沒一會兒,沈洛伊便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沈洛伊穿著短裙,只能立刻站了起來。

來人不一會兒便露出了臉,沈洛伊一看,原來是蘇映棠。

蘇映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下,了然道:“我知道有個地方這會兒沒有人,要不要去?”

沈洛伊點(diǎn)了點(diǎn)頭。

蘇映棠也不多話,在前面引路,然后把沈洛伊帶到了樓頂?shù)年柵_。

之前陽臺上本來有些桌椅,但因今日客人太多,所以都搬到樓下應(yīng)急了,倒顯得這里空曠而靜謐。

陽臺的四周砌了高高的花臺,花臺里種滿了綠色的灌木,也不知是梔子花還是別的什么。

五月的夜晚清風(fēng)微涼,沈洛伊朝陽臺邊走了過去,隱約能聽到樓下賓客的歡聲笑語。

沈洛伊靠在花臺邊,不發(fā)一語,陣陣微風(fēng)吹來,沈洛伊縮了縮脖子,伸手撥了撥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

蘇映棠跟了過去,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沈洛伊披了上去,沈洛伊沒有拒絕,自然而然地說了聲“謝謝”。

蘇映棠難得正經(jīng),道:“應(yīng)酬了一晚,一定很累吧?”

“如果說現(xiàn)在有把椅子,我坐著都能睡著,你信不信?”

蘇映棠一笑:“怪我,百密一疏,白天這里還有不少椅子呢?!?

“現(xiàn)在能有這份清凈我已經(jīng)別無所求了。”說完,沈洛伊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話。

蘇映棠安靜地站在沈洛伊的旁邊,偏頭看她。

好一會兒,都只有風(fēng)聲和他們的呼吸聲。

微風(fēng)又起,沈洛伊的發(fā)絲滑過臉頰,蘇映棠下意識地伸出了手,但才伸到一半,就猛地縮了回來。

沈洛伊突然在此時睜開了眼。蘇映棠并不確定沈洛伊是否知道,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打破沉默道:“有個地方可以讓你坐著休息一下,就是不知道沈大小姐會不會嫌棄?”

沈洛伊四下看了看,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坐下。她拿探究的眼神看著蘇映棠,可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蘇映棠便扶著她的腰,向上輕輕一提,沈洛伊感覺身體一輕,就已經(jīng)坐在了高高的花壇上面。

“感覺還不錯,”沈洛伊笑道,“你要不要上來試試?”

蘇映棠本來以為這樣出其不意,定會被沈洛伊罵個狗血淋頭。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沈洛伊的腳不舒服,但也沒有說破,只道:“難得沈小姐垂愛,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你肯不肯讓你的鞋子也休息一下?”

沈洛伊心領(lǐng)神會,馬上便彎腰伸手去脫鞋。

蘇映棠見狀,說了句“我來吧”,還不等沈洛伊回應(yīng),就小心翼翼地幫沈洛伊把鞋子脫了下來。看到沈洛伊一雙被磨得通紅的腳,蘇映棠微微蹙了蹙眉,正要出聲詢問,就聽見有腳步聲朝他們走了過來。

梁卿月正四處尋找沈洛伊,好不容易抽了個空檔出來,恰好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

沈洛伊也不確定梁卿月到底看到了多少,只感覺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便生硬地起了一個話題:“一鳴驚人啊,我的大設(shè)計(jì)師?!?

梁卿月瞟了一眼沈洛伊的腳,笑道:“還有力氣打趣我,說明疼得還不夠厲害!”

蘇映棠也有意回避:“既然梁大小姐來了,你們先聊,我失陪一下?!?

“你們倆什么情況?”等蘇映棠的背影消失后,梁卿月摩拳擦掌,一臉八卦的表情。

沈洛伊無奈道:“故事沒有,事故倒是有。哦對了,我還想問問你什么情況呢,不是說好了開場的時候就宣布嗎?”

梁卿月也無奈道:“計(jì)劃沒有變化快嘛。我仔細(xì)想了想,如果那個時候宣布,萬一我父親真的翻起臉來,嚇到賓客,就不好收場了。所以,我打算等一會兒切蛋糕許愿的時候再說?!?

沈洛伊豎起了大拇指:“梁大小姐果然深謀遠(yuǎn)慮,還是你考慮得周到!”

梁卿月頑皮一笑:“那為了夢想,我們要不要先干一杯?”

“那必須的,走,拿香檳去!”沈洛伊說到這,便起身跳下了花臺。

她一時激動,忘了自己沒有穿鞋,跳下去時不小心被一個小石子硌到了腳,沈洛伊雙腿一軟,一個沒站穩(wěn),整個人便要向后倒去,梁卿月一邊驚呼“小心”,一邊眼明手快地拉住了沈洛伊的手,剛要松一口氣,梁卿月的手就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向后扯去,事出突然,梁卿月本來就沒有抓牢,這樣一來,沈洛伊的手頓時就從梁卿月的手中滑了出去,沈洛伊沒有東西可抓,身子向后一倒,屁股著地,摔了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

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到的有四個人:沈洛伊、梁卿月、蔣思仁,還有剛剛出現(xiàn)的蘇映棠,他的手上還提著一雙——拖鞋。

蔣思仁整個人一時呆住了,他心里明明是關(guān)心沈書怡的,但就是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無名之火,讓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發(fā)泄。難道,是因?yàn)樗砩系哪羌馓酌矗?

蔣思仁此時心亂如麻。

其他人都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蔣思仁,就像看著一個法外狂徒一般。

蘇映棠扔掉了手里的鞋子,第一時間朝沈洛伊沖了過去,然后小心地把她扶了起來。

沈洛伊殺氣騰騰地盯著蔣思仁,把蔣思仁嚇得后退了幾步。

蔣思仁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不知所措地一直重復(fù)著:“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沈洛伊橫眉怒目:“你要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這事沒完!”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蔣思仁還是不斷地重復(fù)著。

“你如果再敢重復(fù)這句話,我保證你后悔!”沈洛伊彎腰拾起一只高跟鞋,一步一步地朝蔣思仁那邊靠了過去。

蘇映棠見勢不妙,也來不及多想,一把抱起沈洛伊就往外面走去。

沈洛伊拼命撲騰:“蘇映棠,你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蘇映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行至一樓,蘇映棠的腳步突然有點(diǎn)遲疑,沈洛伊正想發(fā)作,猛地想起來一樓還在大宴賓客。她把頭朝蘇映棠的胸前埋了埋,頓時溫順的像只小綿羊。沈洛伊此時披著蘇映棠的外套,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人認(rèn)出她來。

蘇映棠使壞:“那我現(xiàn)在放你下來?”

沈洛伊:“你敢!如果你現(xiàn)在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我就不跟你計(jì)較剛剛的事。”

“君子一言!”說完,蘇映棠抱著沈洛伊大步流星地穿過人群,出了梁家的大門,直到看見路邊有椅子的地方才把沈洛伊放了下來。

“蘇映棠你是幾個意思,有你這樣幫親不幫理的嗎?”沈洛伊才一落地,就張牙舞爪道。

“不是說我?guī)愠鰜砭筒桓矣?jì)較的嗎,還說什么‘君子一言’!”蘇映棠假裝不滿道。

“首先,‘君子一言’是你說的,我可不是什么君子;其次,我指的‘不計(jì)較’,是指你剛剛威脅我的事。”

“好好好,兵不厭詐,我認(rèn)栽?!碧K映棠看沈洛伊仍然怒氣未消的樣子,連哄帶騙道,“蔣思仁這小子竟然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我怕他又使什么陰招,你這不再吃虧么!”

“我吃虧?我會讓他后悔自己來到這個世界!”

“那你打算怎么辦?”

“自然是扇他幾百個大耳刮子,保證他親媽都認(rèn)不出來!”

“哈哈哈……”蘇映棠沒忍住,不過他也知道沈洛伊是在說氣話,“抱歉,算我多管閑事了,那要不,我現(xiàn)在帶你回去,再打過?”

沈洛伊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打人這種事,也要看氛圍的,老娘現(xiàn)在沒有這個心情了……”

蘇映棠:“……”

“不過,換個人就不一定了。”說完,沈洛伊抬眼看著蘇映棠,一臉奸笑。

蘇映棠做委屈狀:“這不是飛來橫禍么,真是好人難做??!要不這樣,我?guī)闳コ渣c(diǎn)兒東西,將功補(bǔ)過怎么樣?”

沈洛伊不說話,只看著蘇映棠。

“嗯?”看沈洛伊竟不為糖衣炮彈所動,蘇映棠心里肅然起敬。

愣了幾秒,蘇映棠才反應(yīng)過來,沈洛伊沒有穿鞋子,而自己專門找來的拖鞋,也因?yàn)閯偛诺男〔迩?,被扔在露臺上了。

“看在你受傷的份上,今天就讓你享受一下大總統(tǒng)都沒有的待遇吧!”

沈洛伊以為有什么驚喜,看了看四周,道:“什么?”

蘇映棠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后背:“上來吧,我背你?!?

沈洛伊撇嘴:“大總統(tǒng)確實(shí)享受不到,因?yàn)樗簧怠!?

蘇映棠也不甘示弱:“要是嫌棄,沈大小姐可以自己走著去?!?

“帶路!要是不好吃的話,你得加倍奉還。”說完,沈洛伊麻溜地爬上了蘇映棠的后背。

“為什么?”

“因?yàn)槲业纳眢w和心靈受到了雙重傷害?!?

“嗯,確實(shí)挺有道理?!碧K映棠從善如流。他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沈洛伊撒起嬌來,還挺受用。

蘇映棠把沈洛伊帶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沈洛伊坐定一看,是家上海小餛飩。

蘇映棠看了看一身端莊秀麗的沈洛伊,再看了看小店的環(huán)境,開始有點(diǎn)后悔不該帶這樣的千金大小姐來這種地方,但這里已經(jīng)是他步行可及最近的一家店了。

沈洛伊倒是毫不在意的樣子:“老板,兩碗餛飩,多放點(diǎn)兒蝦皮,不要蔥花?!?

蘇映棠忙道:“我吃蔥花的?!?

“老板,再要一碗加蔥花的!”

蘇映棠抱怨:“你們大家閨秀也帶這樣的?”

“你才大家閨秀,你全家都是大家閨秀。怎么,兩碗餛飩你請不起?”沈洛伊反問道。

蘇映棠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沈小姐請隨意,今晚的餛飩我包了。”

風(fēng)卷殘?jiān)瞥酝暌煌腽Q飩之后,沈洛伊突然扯了扯蘇映棠的衣角,乖巧地問:“這里有沒有酒?”

蘇映棠驚乎:“你都喝一晚上了,還沒喝夠?”

“姐現(xiàn)在心情好!對了,再教你一招?。吼Q飩就酒,越喝越有。資道不?以后學(xué)著點(diǎn)……”沈洛伊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那香檳淡得跟水似的,再說了,這怎么能一樣呢,那是應(yīng)酬!”

聽到這句,蘇映棠心里忽然有種莫名的開心,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yáng)了揚(yáng)。

回去的路上,蘇映棠趁勢問她:“對了,我以后可以叫你書怡嗎?”

“不可以。”

“為什么?”

“無緣無故叫那么親熱,是不是有什么陰謀?”

“……”

“這副身體也忒不中用了,才喝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就暈暈乎乎的,看來,還得再加強(qiáng)鍛煉啊……”沈洛伊像是喃喃自語道,然后便在蘇映棠的背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蘇映棠走得很慢,他只希望送她回家的路能遠(yuǎn)一點(diǎn),再遠(yuǎn)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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