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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怪人

入暮,邸中掛起盞盞螢燈,疏影橫斜,投打在窗紙上,斑跡駁駁。

阿棠緩緩睜眼,模模糊糊看不清眼前,她立即頂肘坐起,警惕看向周遭。

昏暗的房間內,光線朦朧,僅有一盞將盡的油燈搖曳著微弱光芒。屋內四壁布滿了斑駁,仿佛是歲月留下的印記。陳舊的木架上,擺放著幾件古樸的瓷器,釉色已黯淡無光。

她發覺自己坐于一張雕花木床上,床幔低垂,她小心翼翼,輕手輕腳下床。發現房間中央木桌上已擺好一套換洗衣物與一些吃食,她目光冷冷地從腰側拔下一枚銀針,猛地插進食物內,半晌,銀針并未黑化。

她緩步走向木門,側在門邊豎耳聽了聽,確認無人后便輕輕將門打開了一條縫,將庭院掃視一遍。

天色漸暗,無人庭院被一層陰影籠罩,空氣凝重,石桌上散落著幾片枯葉。

阿棠心中升起疑云,死寂的周遭讓她更加無法放下警惕。她下意識摸向腰側短刀,卻發現早已離身。

她躡手躡腳貓進院內,四下無人,她打算摸清摸清地形。對屋與東邊的屋內都無光亮,她先走向東屋,在門口頓了頓,見毫無動靜,便走了進去。

屋內陳設簡陋,布滿灰塵,一張破舊的木桌和幾把歪斜的椅子,墻角處,一張泛黃的畫像若隱若現,畫像太過陳舊,輪廓細節不夠清晰,隱約能看出是一位女子。

阿棠將四周看了個遍,確認沒有遺落什么角落后便起身離開了。

剛出門,卻見那原本對面的屋內竟閃過一絲微光,如幻覺一般,阿棠蹙眉,拔下發上銀簪緊緊攥在手心,在屋外細聽,好半晌,確認什么聲音都沒有,才敢小心推門走進,小心關上,屋內有從里屋透出的昏黃的光,人在外邊看不見。

阿棠敏銳地發覺屋內似乎有些蒙蒙的水汽,頓下來聽,竟聽見如水滴聲般的嘀嗒聲,指甲扣的手心發疼,她掀簾走進里屋,走近才發現,一個大木桶靜靜佇立著。

木桶高大而寬敞,足以容納一個成年人的身軀。桶壁厚實,顯得異常堅固,桶身內外,都覆蓋著一層淡淡的桐油。桶內有水,但并未冒出熱氣,水面微微蕩漾,泛起層層細膩的漣漪。她伸手沾了沾水,冰涼徹骨,看來并未有人來此。

她抬頭打量屋內,陳設并不稀奇,比起上一間多了一絲人情味,給人用的物品極少,她這才寬下心來。

剛準備回頭,卻見地上有一團黑色不明物,她俯下身撿起,是一條黑色綢緞發帶,仔細一摸,還沾了些水跡。

“!!!”

阿棠心中一緊,不好!

她倒吸一口涼氣,猛地轉過身要走,剎那間,一道刺目寒光掠過脖頸,一柄短刃赫然架在她的咽喉處,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抹極淡的海棠之香,瞬間化為烏有。

她下意識咕嚕吞咽一口口水,右手猛地發力將發簪狠狠向后刺去,還未觸及,右手便被牢牢鉗制住。

一道寒氣逼人的冷聲從耳廓后傳來,

“你受何人指使。”

“……”阿棠仰起頭,眼睛止不住地眨。

“不說?”一股寒意黏上肌膚,仿佛下一秒便會尸首分離。

手勁太大,她無力掙脫,絞盡腦汁地想著一套說辭。

“我身上太臟了,我想沐浴。”阿棠訕訕道。

感覺到脖頸處短刃松了松,她立馬接著說。

“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我有點怕黑…我聽見這里有水聲,才想著進來看看。”

身后那人將短刃離遠了些,阿棠急忙長呼一口氣,卻見那人抬臂將她右手一并帶著舉起,與她雙眼平齊,阿棠看向手中銀簪。

“需要這個?”耳邊熱氣吹的她耳廓一陣酥麻。

“因為…我…”她聲音越來越小,這人不好糊弄。

含糊說話之際,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用后背向后一撞,撞上一個冰冷厚實的胸膛,左手連忙從腰側再拔一根銀針,還未扎上,短刃離脖,身后之人不明何由向后倒去,被他鉗制住的右手將她連帶著一同倒下,狠狠撞在他身上,那人發出一聲極小的悶哼。

被擰著腕,阿棠壓在他身上用力側過身,左手迅速將銀針抵在他右胸口,卻驀然傻了眼。

只見那男子原本握著短刃的左手此時正牢牢抓住那層薄衣的衣襟帶,而右手緊緊攥著她拿著銀簪的手,長發披落,發絲沾著水珠,一眼便知是沐浴時草草套了塊里衣,而她這草率一撞,不巧給他衣襟撞散了。

他們保持著這樣一個詭異的姿勢,昏暗的屋內看不清神色,那人胸脯起伏著,不難知表情愈發難看。

“下去。”他聲音明顯有些慍怒。

“誰知道你會不會殺了我?”阿棠以怒目回視,左手死死捏住銀針。

阿棠額上滲出密密細汗,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如今身處虎穴狼窩,真鬧出什么動靜,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公子,實在無意冒犯,這偌大庭院不見人影,我初來乍到不免對此有所顧慮,并無他意。”

阿棠將左手銀針拿遠,眼神真摯地望向那張模糊不清的臉。

半晌沒有回應,她正想著如何魚死網破之際,那人松開了她酸痛的右手。

阿棠順勢爬起,略帶緊張地看著他。

“滾出去。”

阿棠得令,頭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剛出門,阿棠便在院中撞上一名女眷,女眷笑盈盈看著她。

“姑娘,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后早些歇息吧。”

阿棠還未從方才的后怕中緩過神來,雖說她才剛剛醒來,不過還是禮貌地回復。

“不必了,麻煩幫我打一桶熱水就好。”

阿棠回到屋中,還未細想,看著桌上金黃酥脆的杏仁餅,頓時感到饑腸轆轆,她淺嘗了一個,滿口生香,這中原食物竟是這般美妙。

那人究竟是什么人物,身法不凡,刀起無聲,該不會就是祝三皇子身邊的玄影衛?為何會住在將軍府?如若祝三皇子身邊都是這號人物,那取他性命,恐怕就并非易事了。

“姑娘,請沐浴吧。”那名女眷替她注好水,準備離去。

“多謝,請稍等!”阿棠急匆匆叫住她。

“姑娘還有何吩咐?”

“敢問此處可還是將軍府?為何這院內院外空無一人?”

那女眷輕笑一聲,不緊不慢開口,

“姑娘有所不知,這是將軍府內的一所偏院,姑娘貴為女兒身,將軍認為將您與其他男眷安排一院實在不妥,便命奴婢將你安置在偏院,請見諒,奴婢小翠,姑娘若有需求在院外喚一聲便行。”

阿棠點點頭,微笑著目送她開關門離去。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傾灑在屋內。

角落里,一只木桶靜靜地立在那,桶內注滿了溫熱的水,水汽氤氳,與夜色交織出一片朦朧的霧靄。

阿棠輕輕解開衣衫,她的衣衫破舊,沾滿塵土泥濘,發絲凌亂,那張略顯疲憊卻依舊清秀的臉半遮半掩。

她小心翼翼踏入木桶,溫熱的水瞬間包裹住她瘦弱的身軀,驅散周身的寒意與疲憊。她閉上眼,任由水珠從發梢滑落,滴落在木桶邊緣,發出清脆的聲響。水汽蒸騰中,少女的肌膚逐漸恢復了血色,那張臟兮兮的小臉也在熱水的浸潤下變得白皙而細膩。她輕輕搓洗著身上的污垢,思緒拉回一刻前。

那人,用涼水沐浴?小翠說這偏院之中無男眷,那他是怎么回事?明日倒可以問問這夏將軍。

木桶內的水漸漸變涼,少女緩緩起身,用布巾輕輕擦干頭身水珠。穿戴好桌上衣物,將各種暗器重新安在身側。

全副武裝躺回床上,雙目瞪著天花板,無法入睡。床榻很精致漂亮,被褥被換過了也很舒適,她從未睡過這般柔軟的床。

她也在想事情,她想竹梟此刻應在做什么,她想回去后的大婚,她并非苗疆最美的姑娘,但竹梟是最溫柔俊美的公子,全苗疆的姑娘都會羨慕她。她笑了笑,只待天明,只待未來。

此時,對屋中的男子手中捏著一根銀針,神色晦暗,看不出心情。

……

次日清晨,將軍府前廳。

“將軍,真要把她留下來?她來路不明,話說得不清不楚,倒像是故意為之。”

發聲者一身灰黑行裝,發型簡潔干練,黑發被緊緊束在腦后,形成一個高高的發髻,上面插著一根簡樸卻鋒利的發簪,衣襟整齊,長相俊美,眉宇間雖透著稚氣未脫的清秀,眼神卻是恭敬有禮,言語規矩,行止有度。

“她對阿譽有利,姑且先留下她。”夏瑾緩緩喝了一口茶,不斷摩挲著茶杯。

“當真要讓她跟著三殿下?”

“不,眼下形式阿譽不便露面,燼心蠱一事不必他親自追查,常燁,你乃本將親衛,你且帶她跟隨殿下的親衛去徹查燼心蠱一事,一定將燼心蠱帶回。”

“屬下明白。”

……

阿棠清醒過來,簡單梳洗后,推門而出。

院落里,古木參天,翠竹輕搖,初陽透過縫隙,灑下一地斑駁陸離。

青石小徑上,苔蘚漸起,綠意盎然,濕濕滑滑,阿棠踏著細碎的步伐,躡手躡腳準備出院。忽的似聞到一陣沁人淡香,隨風而過。

她不知不覺間從之邁出腳步,才到院門口,見一黑色身影,倚門而立,舉世無雙。

早春的枝芽滋生新綠,沁香踏過漫漫長道,輕吻過少年的臉頰,拂起鬢邊縷縷余發。

如墨般漆黑的馬尾高高束起,束發金圈锃亮。眉宇凜冽,清目似潭,面闊清瘦,鼻尖鑲著一顆淡淡的黑痣。勁裝輕捷,腰身緊實,身形頎長,黑蛇圖騰護腕牢牢扣在兩臂,銅金流云紋路的靴子挺擴。

阿棠頓時呆立當場,不禁想,這將軍府竟也會有如此容顏之士,中原男兒,生的一個比一個好看。

少年扭頭別了他一眼,側身離開大門,她心存疑慮跟了上去。

跟著跟著,她才后知后覺想,他不會就是昨晚那個怪人?

細想之際,他們便走到了前廳。

夏瑾見他們前來,輕輕將手中茶杯放下,站起身來向他們走去。

他一手搭在那少年肩頭,一臉燦爛笑看著阿棠,

“還未知曉姑娘芳名。”

“叫我阿棠就好。”阿棠應聲。

見阿棠眼神游離,尋視著什么,夏瑾道,

“阿棠姑娘,昨日你說,想留在將軍府,可還作數?”

“既言之,自然是作數,我愿效忠于三殿下。”

“既如此,那從今日起,你便是將軍府的人了。常燁,一會兒你去為阿棠姑娘配一副刀。”

“屬下遵命。”

如此順利,阿棠不由地狐疑起來,他們定有所圖謀。

“那我的職務可是保護殿下?”阿棠定定看著他。

“殿下如今在將軍府很安全,你既是為殿下而來,便為他辦事吧。”

阿棠心中明了,這祝譽如今避世于將軍府,她身為外人自然是不可能一來就近得了他身,就算能近他身,那祝譽手底下來無影去無蹤的玄影衛也不會輕易讓她得償所愿,目前還需得在這將軍府站穩腳跟。

阿棠點點頭,“我明白了。”

聞言,夏瑾滿意地點點頭,扭頭看了一眼被靠著的少年,接著道:

“這位是殿下的親信。”

阿棠假笑跟他點點頭,他不僅沒答應,甚至一個眼神都不曾分給她。

“阿棠姑娘,殿下如今遇一棘手之事,我便派你,以及我的親衛常燁三人去徹查…”

何等重要的事?要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去做?阿棠心中疑慮更深。旁邊這人,說不定就是昨晚那怪人,既是祝譽親衛又有如此身手,想必就是阿爹他們所說的玄影衛了。

“常燁,領阿棠去取配刀,任務的事你來與她細說。”夏瑾吩咐道。

常燁微俯身點了下頭,領著疑團滿腹的阿棠離開了前廳。

……

“阿棠姑娘,這邊,你選一把稱手的,我先同你細講此番任務。”

阿棠仔細觀摩著鐵架上一柄柄紋著黑蛇圖騰的黑金紋路短刀,伸手拿下一柄,十分沉甸,抽出一瞧,反著冷光的鋒利令人不寒而栗。

“阿棠姑娘,你出生苗域,可曾聽聞燼心蠱?”

“燼心蠱?那個失傳已久的?”阿棠腦中不斷回蕩這兩個字,她應該是聽聞過的。這蠱需要大量人血煉成,且煉成幾率極小,因而失傳。

“不錯,可如今此蠱重出江湖,甚至出現在了皇宮。”

“你是說大皇子?”阿棠脫口而出。

常燁眼神奇怪地盯著她,“阿棠姑娘倒是對中原國事很了解。”

阿棠有些心虛地笑笑,手無措地在臉上摸了摸,“心系三殿下嘛,自然有所了解。”

“大皇子的確是被燼心蠱所害,只是這蠱來歷不明,無從下手。殿下密令三殿下徹查此蠱并帶回。”

朝廷無能到如此地步了?竟委命一個殘廢皇子去查?但阿棠轉念一想,天下人不知,這如同廢妃般的女人生下的殘廢兒子為何會有如此高的地位,其實是這三殿下手中有一隊精兵暗衛私喚作玄影衛,可謂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深受皇帝忌憚。可這祝譽為何不派玄影衛去調查此事?要派我們三個去?

“那我們又從何去尋?”阿棠問。

“天下名醫來了無數,無法診斷,無法醫治。最后是一位老御醫猜到或許是毒,不知從哪請來了一位老阿婆認出是苗疆的燼心蠱。而不久前,她正巧識得此蠱幽香。”

“在何處?”

“江南史府。”

阿棠訥了訥,最后目光還是回到了那些短刀上。她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短刀放回。

“常燁小將軍,這里的短刀我用不順手,我腰間也插不了如此重的刀,還是自己的用著順手,勞煩你向夏將軍請求將我那天掉在地上的短刀還與我。”

常燁明了地點點頭,想起了什么,

“叫我常燁就好,還有…”

他突然拿出一個木盒,表情不明地遞給阿棠,阿棠順手接過,一打開,熟悉得令人作嘔的味道傳來,是續血珠。

阿棠撇了撇嘴,張嘴吞下。

常燁表情變得有些為難,“阿棠姑娘,你何必蹚渾水。”

阿棠不以為然地笑笑,“叫我阿棠就好。”

兩人沉默了良久,她才淡淡道: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

阿棠心情不佳地回到偏院,許是不多人踏足,這里的花草茂盛,古樹長得極為蒼郁。

剛想回屋,腳步卻不自覺頓住,目光直勾勾盯著對屋的門。

如若夏瑾身側之人與昨夜的人是同一個,那便不得不提防。昨夜他理應已經對我起了疑心。有他們這號人在,便無論如何都近不了祝譽的身。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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