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沐府上空籠罩著一層無形的低氣壓。

下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生怕發出半點聲響，驚擾了主子們。

芷蘭院更是如同死地，院門緊閉，只有兩個面生的婆子守在門口，神情木然。

清芷院內，卻是一片寧靜。

晨光透過窗欞，灑在沐芷若身上，給她清冷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正低頭仔細檢查著昨日邱師兄帶回來的那些假藥樣品。

幾包藥粉被攤開在白紙上，顏色、氣味各異。

“這些劣質藥材，混合了大量雜土，甚至還有毒性物質。”沐芷若用銀針撥弄著粉末，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

邱師兄站在一旁，面色凝重：“若非及時截獲，流入市面，不知要害多少人?！?

沐芷若將銀針放下，抬起頭：“這些東西，暫時封存好，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邱師兄應道：“是，師妹放心?！?

他遲疑了一下，又問：“那賬冊……”

“賬冊，自然有它的用處?！便遘迫裟闷鹨槐举~冊，隨意翻了兩頁，“父親已經下令徹查賬目，這本‘證據’，或許能幫他一些小忙?！?

邱師兄瞬間領會，不再多言。

沐芷若吩咐：“繼續盯著沐芷光和張曉蘭那邊，任何風吹草動，都要立刻回報?！?

“是。”邱師兄領命退下。

沐芷若獨自坐在桌前，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

退婚只是第一步，將沐芷光釘死在制假售假的罪名上，也只是暫時斷了她的后路。

張曉蘭在沐家經營多年，根基不淺，絕不會坐以待斃。

沐鶴川雖然震怒，但終究顧及父女情分和家族顏面，處罰未必能傷及根本。

她需要做的，還有很多。

……

芷蘭院內。

奢華的陳設依舊，卻彌漫著一股絕望和腐朽的氣息。

沐芷光披散著頭發，雙目赤紅，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梳妝臺的碎片還散落在地上，無人清理。

張曉蘭的情況稍好一些，但也憔悴了許多，眼下烏青一片。

她焦躁地在房間里踱步，像是一只困獸。

“不行，不能就這么算了！”張曉蘭猛地停下腳步，臉上浮現出狠厲之色。

她走到沐芷光面前，用力搖晃著她的肩膀：“光兒！你給我振作起來！哭有什么用？我們還沒輸！”

沐芷光被搖得回過神，茫然地看著她：“娘……我們還能怎么辦？爹爹他……”

“你爹爹只是一時氣憤！”張曉蘭打斷她，壓低聲音，“他最看重的就是沐家的臉面！只要我們能證明你是被冤枉的，或者，找到替罪羊……”

她的視線變得陰鷙：“沐芷若那個小賤人，她以為這樣就能扳倒我們？做夢！”

沐芷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光：“娘，我們……我們該怎么做？”

“你爹爹不是要查賬嗎？”張曉蘭冷笑，“這府里的賬目，盤根錯節，牽扯的人多了去了！沐芷若想把臟水全潑到你身上，沒那么容易！”

她湊近沐芷光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沐芷光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后化為刻骨的怨毒和一絲瘋狂的希冀。

“娘，你說得對！我不能就這么認輸！我要讓沐芷若付出代價！”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張曉蘭拍了拍她的手背，稍感安慰。

但隨即，她又皺起了眉頭。

她們被禁足在此，消息傳遞不出去，很多事情都無法安排。

“必須想辦法和外面聯系上……”張曉蘭喃喃自語，視線在屋內逡巡，最后落在了窗外一個灑掃的粗使丫鬟身上。

……

沐府書房。

沐鶴川疲憊地揉著額角，面前堆著幾本賬冊。

管家恭敬地站在一旁，匯報著初步的核查結果。

“老爺，根據目前查到的賬目，二小姐名下的那個藥材作坊，確實存在大量賬目不清、以次充好的記錄，與……與李家那邊提供的證據吻合?！惫芗倚⌒囊硪淼卮朕o。

沐鶴川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繼續查！”他聲音嘶啞，“不止是那個作坊，府里所有的賬目，特別是和芷蘭院有關的，一筆一筆給我查清楚！”

“是，老爺。”管家應道。

沐鶴川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書房內只剩下他一人。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沐芷光做出這等丑事，讓他顏面盡失，更讓他痛心的是，這件事幾乎毀了沐家的聲譽。

李家的退婚，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整個沐家的臉上。

他并非完全相信沐芷光是無辜的，但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證據也太過確鑿，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背后推動。

會是……芷若嗎？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他壓了下去。

芷若剛剛回府，性子雖然清冷了些，但看起來不像是有如此深沉心機的人。

或許，真的是光兒利欲熏心，被人利用了？

沐鶴川心煩意亂，只覺得頭痛欲裂。

無論如何，當務之急是穩定局面，將此事對沐家的影響降到最低。

至于沐芷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老爺，大小姐求見?！?

沐鶴川睜開眼，沉默片刻，道：“讓她進來?！?/p>